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那条被称作小江的河,穿过层层山峦,一头扑入大江的怀里。大江小江交汇处,水面上弹跳着红色的音符。梦茹躲在一块大礁石后,捧着泰戈尔的诗集看得入迷。不知什么时候,几滴水珠溅湿了书面,将梦茹惊醒。
    哦,周围零散在礁石丛里闲谈的、看书的同学,不知何时离去了。礁石林中包裹着的那一大片沙滩,赤足嬉水、掏沙洞、雕沙的同学也不知何时离开了。起浪了,浪花嬉笑着拍打江岸,几颗调皮的水珠飞溅过来,弄湿了梦茹的书面。
    霞光不知何时隐去,江面上升起了氤氲的雾霭,黄昏的脚步早已降临。小江边掏沙的工人还在不停地干着,也不知谁起的头“噢回回”开场调过后,江面上飞扬起了白族山歌:
    “白月亮照白姐姐,脚上穿着白草鞋,身上穿着白衣裳,披着白羊皮;白米白面吃进肚,白言白语说出口,白天见面议论多,白月下相会。”
    梦茹准备离去的脚步跨不开了,她索性爬上大礁石,面对着一江的雾霭,正对着江边朦胧干活的人们,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离家求学二年了,她一听到乡音演唱的歌谣,总是理不清心中的弦,挪不动脚下的步。多美妙啊!你看宽阔平坦的江面,一层淡淡薄如蝉翼的雾纱,两岸是常年青绿的大山,此时正是水蓝水瘦时节,如一幅不刻意渲染的淡墨画。梦茹的身心溶化在其中,忘了自习时间已到了。
    白族山歌刚落,青山转弯处荡出了一条猪槽船(渡江工具,一截木头中间掏空了,一次可载4人),有俩个人在悠闲地划着船,在沙滩边水流湾里荡悠,那条隐在半空的溜索上,有人飞快地滑过,粗犷豪爽的傈僳族山歌应接着婉转抒情的白族山歌,搅动了一江的宁静。
    天黑下来了,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江风吹来,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梦茹恋恋不舍地向校园走去。
    江滨师院坐落在大江边,出了校园后门,不多远就到了礁石林中,大江、小江交汇处正对着校园。绿树掩映的校园此时静悄悄的,教学大楼灯光如昼,同学们正在上自习。
    梦茹刚落座,英语系的陈辉就走过来,与她的同桌耳语了几句,同桌点点头,与别的同学挤着坐去了,将座位让给陈辉。
    自从柳云鹏去实行后,校报编辑部暂时由梦茹负责,陈辉是助手。
    陈辉是来商量星期天带校报记者站的同学到校外采访一事的。
    指导教师同意由他们自己安排,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商量的结果,大伙自由行动。反正记者们有校报编辑部发的记者证。
    梦茹心中早有打算。学校贫困生面大,全校师生在校园中发起“手牵手,奉献一片爱心”活动,得到学校大力支持,以此为契机,成立了“希望基金”其资金来源主要是师生捐款、学校补贴,加之部分社会各界人士的捐款,用来补助品学兼优的学生。柳云鹏在网聊中告诉梦茹,有一位学生,家在大山梁上,父亲得急病,为医父病欠了一大堆帐,贫瘠的山地任母亲怎么操劳,也无法填补家中的亏空。假期中,这位同学去砖瓦场打工。砖瓦场干活虽累点,但每天吃住都被包干了,除此外每天还可净赚20元,这位同学都小心地攒起来,用来交学费。
    柳云鹏希望梦茹去采访这位同学。
    梦茹问到:“他叫什么?在哪个系哪个班级?”
    柳云鹏却狡猾地反问:“你不仅是校报编辑,也是校报记者,两重身份两种能力,自己不会去找他吗?未来的大记者,要知道你拥不拥有新闻眼,拥不拥有记者的灵敏度,就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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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开始,把他挖出来吧!”
    也许,班主任会知道。对,就从班主任那儿打开口子。
    江滨师院校报编辑部除指导教师外,都是学生编辑,下设一个记者站。校报编辑部常组织记者站进行采访活动,并根据记者们的创作稿,有针对性地举办文学讲座课,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梦茹喜欢上网聊天。每逢星期六晚上,她都要去网络上浏览一番。网络上的人千奇百怪,但有的思想、见解很让她受益,通过网聊,视野会开阔,当然,也有个别令人讨厌的,梦茹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之弹到黑名单里。她喜欢写点小小说、散文,碰到网友中有此爱好的,彼此聊得恋恋不舍。在网友们的怂恿下,梦茹曾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在网站上发表,网友发帖子评论,引发大家的讨论。
    喜欢写诗的美术系学生柳云鹏,虽然在学校成立的校园文学兴趣小组活动中,他组长,而中文系的梦茹是副组长,俩人常在一起出壁报,可他并不注意貌不惊人的她,毕竟那时,他已是大三的啊哥,而她才是大一的小啊妹!
    柳云鹏来自澜沧江边,是白族支系那马人。白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作为其支系的那马人也不例外,柳云鹏不仅会跳那马舞,还会吹一口好笛子。他的诗写得很浪漫,在美术系,他是公认的画得最好的学生之一,他总爱在他的画上,题写几句话,漂亮的草宋体字与画相互衬托,更让人难忘,加之柳云鹏是校报编辑部学生组的负责人,自然成了校园中的风云人物,女生眼中的白马王子,周围不缺追慕者。心高气傲的他根本不在意貌不惊人的梦茹,不知道她来自锌乡,是当地一位著名企业家的女儿。
    那时,他正在和校花拍拖,俩人总在一起。
    真正让他留意到梦茹的是一场在沙滩边上的辩论。校报基于各地大中专院校间的交流,文学社团不能总打着编辑部的牌子,报经学校及有关部门批准成立文学社。那天,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小记者们在沙滩上召开会议,讨论文学社名。正当大家争论得不可开交时,身穿白色连衣裙的梦茹,手拿一本书,从一块礁石后披着一身霞光款款走来。虽然在“校园文学园地”壁报栏里她很活跃,可她在校报编辑部公开聘任记者中没有应聘,柳云鹏曾问过她,她笑而不答。
    “依我看,不如就给文学社起名‘米兰文学社’吧。”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她笑道:“牡丹花富贵艳丽却不香,玫瑰花艳且香但有刺,只有米兰,虽没牡丹富贵艳丽,也没玫瑰香艳有刺,它不争名,也不争利,毫不起眼地静静开放,自有一股清香留人间。”
    柳云鹏正要张嘴说话,她却瞥了他一眼,快速地自顾自接道:“我们师院培养的是未来的人民教师,有人说,教师是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有人说,教师是火炬,驱赶黑暗,启迪人的心灵;也有人说,教师是默默耕耘的老黄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和血。教师默默无闻,却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古有‘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之定义,作为明日老师的我们,今日应脚踏实地,不应追求浮华的东西,最好学学米兰吧,朴实无华,一缕清香,微小但高风亮节———”
    梦茹的话未说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柳云鹏坐在他的沙雕舞旁,用激赏而又全新的目光看着梦茹。他在众人的掌声中宣布完全接受梦茹的建议,文学社取名“米兰文学社”并宣布了一件事“校园文学园地”壁报学校同意归文学社管,作为副组长的梦茹,自然便被聊云鹏宣布为记者站成员,并心血来潮地宣布,梦茹是编辑部的人员,大有兼并归收的意思。
    聊云鹏刚宣布完,大伙又鼓起了掌。
    “什么东西呀!”梦茹一脚将舞踢飞了。她本人并不反对参加校报记者站,成为校报编辑也是她的愿望,可她恨柳云鹏擅自主张,事先不征求她的意见,也不征求大伙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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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他在编辑部是独断专行惯了!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她就气从胸间窜,更何况,她是为打抱不平来的。
    优美的舞者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大伙楞住了,仿佛不相信也不可理喻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文雅的梦茹,那个神采飞扬的梦茹,为何转眼变成如此粗鲁!如此蛮横!
    柳云鹏也愣住了。
    “天下没有完美的东西,维纳斯的美充满永久的魅力在于她有残缺的双臂,你不会不知道吧?”梦茹咄咄逼人地直指柳云鹏。
    柳云鹏从错愕中惊醒过来,直觉告诉他,梦茹是找茬来的。眼看在沙滩上玩的别的同学围上来想探个究竟,沙滩附近礁石丛中的同学也往这边看,铁青了脸的他抓住梦茹的一条手臂,一句话也不说,直往一大块无人的礁石处走去。
    大伙面面相觑,没有人劝阻,也没有人跟去。他们知道柳云鹏的为人,都很尊敬他。
    “你干吗?抓疼了我的手!”梦茹负痛地叫道。
    柳云鹏不理她,径直走到礁石前一块一半没入江水中,一半露出水面且紧靠大礁石的小石头上,这才放开了梦茹的手臂,低沉地吼道:“说,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江水拍打江岸,发出“哄”的响声,江风掀起梦茹的裙角,直扫柳云鹏的裤脚边,那高高扎成一束的长发,发梢被江风吹开来,有几丝直扫柳云鹏的下巴。没有更多的空地,他们俩人离得很近。
    面对高出一头的柳云鹏恼火直视的目光,梦茹突然间乱了阵脚,原先在心里准备的词儿忘了说。她揉着被抓疼了的手臂,伶牙利齿的她变得口齿不清了。
    她嗫嚅地说:“你不该那样对待她,你知道吗?她痛苦地喝醉了酒,在宿舍里哭。她可是公认的校花啊!”
    “哦”柳云鹏的口气和缓下来了,反问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吹灯?你就是为这事来找茬的?”
    “不知道”梦茹说:“她是骄傲的公主,只有她蹬男的,从没有一个男的象你一样先蹬她,这奇耻大辱她怎受得了!”
    “是吗?”柳云鹏冷笑起来:“她被我们男的宠坏了。”
    “与她和好吧。”梦茹乞求地说:“她好可怜哩!”
    善良的姑娘啊!柳云鹏在心底慨叹。
    “她错了,一时之错,原谅她吧,好吗?”梦茹大胆地迎对他的目光,怯怯地说:“他会改正的。”
    “不可能。”柳云鹏坚决地说:“仅为了报复一次口角之争中的失利,她竟伙同好友将舍友从床上拖下来打,并且蒙着被不让挨打人叫出声,把人家打住院了。她的行为让我寒了心,同宿舍亲如姐妹的同学,她能下得了如此狠手,可见那美丽的躯壳下包裹的是怎样的一颗心灵!”
    “一个人在气头上难免做出过急行为,能知错就改也是好样的。”梦茹急急地说“她知错了,她很在乎你,她是深爱你的。”
    “是她让你来说情的吗?”柳云鹏问。
    “不,是我自己来的。”梦茹赶忙分辩地说“她的痛苦不堪让我不忍。”
    “好马不吃回头草。”柳云鹏顿了顿说:“你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我们相处越久,就越感到性格合不来。长痛不如短痛,趁早抽刀断水。”
    梦茹嘴张了张,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她知道再劝也无用。看来柳云鹏是真的伤透了心。
    “刚才是我抓疼了你吗?让我看看好吗?”他突然柔声而又关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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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开了他的手。手臂上的乌青还在,也不知为什么,她的泪流了出来。
    他唯恐她掉入江中似地将她往前拉了拉,他自己只好紧贴礁壁,而她吃惊地本能地往后
    退,结果掉入江水中,手中的书也被江水冲走了。
    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江水中把她抓了出来。
    有好长一段时间,梦茹不理柳云鹏,即使在校报编辑部共事,他们也不怎么搭腔。
    有一天傍晚,梦茹在江边看书很晚,最后一个从沙滩上走过。柳云鹏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手中拿着一本书,将她堵在沙滩上。
    “对不起,我知道前次被江水冲走的是你最喜爱的泰戈尔散文诗全集,赔你。”不由她说话,他将书塞在她手中,急急地走了,唯恐她拒绝。
    梦茹望着他留在沙滩上的脚印发愣。
    晚上临睡前,梦茹才想起柳云鹏送的书,随手翻开看看,书的屝页是一手漂亮的草宋体字“瓦蓝的天空何止单鸥飞翔”题字下是一个qq号码和昵称以及邮箱号。
    随着层层剥笋似的采访,梦茹的心震颤了。
    她给柳云鹏发e-mail时是含泪敲打键盘的。
    她做梦也想不到,柳云鹏让她想尽办法采访的对象竟是英语系的学生陈辉!
    陈辉的班主任谢老师是位瘦高个,戴副眼镜,亲切而又随和的女性。她告诉梦茹,假期里陈辉打工挣得工钱1000元,家里原打算将养着的两头猪卖了寄钱给他,可不幸的是他的父亲老病复发,两头猪价不够,家里唯一的一条耕牛也卖了,可还不够药债。他家住在高山上,,除了几亩薄地靠母亲劳作外无任何经济来源。陈辉的弟弟正读初三,成绩比较好,为了能保证陈辉能继续读书,他含泪辍学到外面去当童工。陈辉有个出嫁在外的姐姐,可家中也一贫如洗,帮不上忙。
    梦茹的心颤抖起来。
    “老师,陈辉他为何不申请学校的希望基金?”梦茹或多或少知道陈辉的一些事,毕竟在校报编辑部共事,但她确实不知他家的情况,她从未问过,他也没说过。
    “他呀!”谢老师感叹地说:“他是个好强而又自尊心极强的学生,他说比他困难的的同学多的是,他不愿比他更困难的同学挨饿。”
    新学期开始,陈辉向班主任谢老师提出休学2个月,他要回原先的砖场打工,将学费凑齐再来上课。休学打工毕竟不是办法,谢老师与校方通融,同意他暂交部分学费,同时也为他联系了四份家教,利用星期六、星期日去补课,既不误学习又解决了一周的生活费,与此同时,陈辉还包了学校一个厕所的卫生,每月也有点收入。
    “怪不得,我们在周末组织活动,陈辉都不来,即使来了,也是匆匆点个卯就走了。”
    梦茹如梦方醒地说
    “他的日程排得很紧,时常以一包方便面充饥。”谢老师无奈而又伤痛地说:“学生贫困面大,我们的学生很能干,但也很无奈。”
    “希望基金”补助的毕竟有限啊!
    说到学生,谢老师痛惜地向梦茹提起一位已休学6年的学生,她叫吟荷,英语专业的,休学前也是校报编辑之一。谢老师从一个大信封里抽出几份复印的校报,让梦茹看看吟荷的文章。
    这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女孩,文笔清新流暢,有自己对人生的悟性和见解。
    老师对品学兼优的弟子总有一份偏爱,谢老师也不例外,她对吟荷的惋惜和牵挂,让梦茹深切地体会到她心灵深处的痛楚。
    吟荷,人如其名的女孩,那个话语不多,总有一份笑靥且高洁如荷的女孩,有一天上课时突然晕到了,被师生紧急送入医院抢救,后被转到省城又被转入广州医院。她得的是左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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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梗塞,亲人们倾囊相助,而吟荷的家为医治她已一贫如洗。在广州码头,面对大海,吟荷曾
    动过一死百了的念头,是浓浓的亲情让她割舍不下,她又回到人间。从广州回到家后,吟荷改吃中药。曾一段时间,她几近瘫痪。老天有眼,靠药力和坚强的毅力,吟荷从床上站起来了,在左手能动,右手不能动的情况下,她试着用左手写字,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对生命的热爱和向往。她用左手,力能所及地干一些活。她强忍剧烈的头痛,给头发一夜间全花白的双亲宽慰的笑容。她做梦都想返回校园,她在给老师的信中,提到了沙滩上的脚印。江水能抹去沙滩上的脚印,却抹不去烙在心灵上的一片沙滩以及沙滩上的脚印!
    谢老师为了能唤起社会帮助这位倔强地与命运抗争却又馅入绝境的学生,复印了有关吟荷的资料,到残联、妇联、民政、报社等部门奔跑,希望有关部门帮助,并能借助媒体,引起社会反响,让众人伸出关爱之手救救这个花季中的女孩!
    多么令人敬爱的老师啊!
    柳云鹏告诉梦茹,虽然他没见过吟荷,但是在前几届编辑部的老大哥老大姐嘴里,他知道了吟荷的一些情况,大家都很牵挂她。校报指导教师曾以编辑部的名义为吟荷发动捐款,并在编辑部会议上动情地说:“我们不应该忘记,我们的一位姐妹,需要我们的牵挂。”
    “偏僻的山头上有一位孤寂而又顽强地与病魔斗争的姐妹,她是我们编辑部走出去的人。她需要我们的友情,手牵手,温暖一颗绝境中与命运抗争的心。”柳云鹏不能不动情,他告诉梦茹,编辑部的成员无论是与吟荷认识或不认识的,都轮流不间断地给她写信,鼓励她与病魔抗争下去,并给她寄书,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海伦传等等。想不到事隔多年,吟荷还在班主任老师的心里,让她如此心疼!
    “这样的牵挂是世界上最真挚的!”柳云鹏感叹地说。
    与吟荷成鲜明对比的还有一位校友,他文思喷涌,可在与病魔抗争陷入绝望中时,他选择了大江为归宿。柳云鹏难过地说:“他是我们的舍友,我们都很想念他。”
    梦茹哭了。
    随着采访的深入,梦茹的心尖有一种剜痛的感觉。
    她的校友中,有人每顿饭只打一份素菜,有时就家里带来的咸菜下饭,不求吃得好,但求吃得饱。
    她不由想起了父亲,有时牌桌上一掷千金,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他的赌友,大都也是生意上和场面上的人。在码牌、丢牌中,谈笑间,一笔生意敲定下来,一层关系也会确定下来。
    父亲不常赌,但每赌,豪爽之至,他戏说那是放松心弦。生意上的事,就象赌桌上的伎俩,该收则收,该放则放,抓住机遇,狠狠合牌。
    父亲,用你的赌资资助我这些贫困但求知欲强的同学,那该多好啊!
    梦茹在网络上告诉柳云鹏,她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她向父母讲到了学校的“希望基金”讲到了因贫困陷入绝境的同学,讲到了陈辉、吟荷。父母听了好感动,母亲听得泪汪汪地,连说:“可怜的孩子喲!”父亲则表示资助陈辉求学,直到他毕业为止。假期里陈辉可以到他的公司上班,他付给陈辉双倍工钱。他还决定为吟荷捐一笔款。
    渐渐地,与柳云鹏的网上聊天成了梦茹的一个习惯。她忘了他是校友。就象与恋人约会般,每到星期六和星期日,她都要坐到电脑前,双手熟练地飞快敲打键盘,而他也总会有约似地在守候着她。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一谈就是几个小时。有时,他们还会开了视频,即使无语,也会静静地看着对方,一个眼神也会让彼此的心感到满足。遇到偶然有事不在,他们就会给对方发e-mail 。
    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开启语音聊天的功能。一种感觉,只能用心去体会,用眼神去传达,他们唯恐一丝气息会扰乱无声胜有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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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时时品尝到思念的痛楚,一种刻骨铭心的牵挂,总会让她陷入甜蜜和忧虑中。这是心
    灵的归依吗?她不知道。
    她总觉得,电脑背后的柳云鹏在默默关注着她。他用坚实的肩膀,让她找到一个安全倾诉的地方。
    她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相识是最珍贵的缘份,思念是最美丽的心情,牵挂是最真挚的感动,问候是最动听的语言。在漫长的一生中,我将所有美丽的祝福送给你。”
    “老师,我该怎么办?”“救救我啊,老师!”梦茹的耳畔似乎回响着吟荷无助而又绝望的呼救,眼前总挥不开谢老师读信时眼梢含泪的神情。凝重的笔驮着沉甸甸的心,一系列有关贫困生的报道出自梦茹的笔下,校报给予连载。在大中专院校刊物交流中,梦茹的系列报道受到好评,她收到了许多读者来信。
    指导教师对梦茹的努力给予了肯定,并将她的系列报道推荐到当地报社,当地报纸给予连载,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和反响,有些好心人打听学校“希望基金”表示捐款,奉献一份爱心。也有来找梦茹或打电话询问,吟荷如今怎么了?有些新闻记者打算去采访吟荷。
    陈辉成了校园关注的人物,编辑部成员谅解了他的行为。
    柳云鹏很冷静,他没有过多地称赞梦茹,他只是静静地听她的倾诉,象个大哥哥般,呵护中时时不忘指点一下。他对梦茹说,希望在假期中,他能陪她一起去看看吟荷,拍一些吟荷近况的照片,将吟荷的故事制作成帖子在网上发表。
    “吟荷,不仅需要我们关爱,也需要社会关爱。”柳云鹏由衷地说。
    就在柳云鹏实习结束准备回校前,他给梦茹寄来了一幅画,那是他画的一幅腊梅敖雪图,上书“送给腊月出生的女孩。”画下是他抄录的一首歌词:
    “有一种缘份,使人渴望;有一种理解,不可企及;有一种思念,天长地久———这一种感觉,无法说出。
    有一种爱情,迟到最真;有一种思念,只是静静地到来———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所有的默契,无需传递。
    假如有一天,我能读懂你,面对落日不再回首,共同承担风雨不是陌路,告诉我,你也爱我。”
    梦茹的心激跳起来。她在日记中写下了当天的心情,末了写道:“他怎么知道我最喜欢梅花”“怎么知道我是腊月出生的”用的是重重的感叹号和问号。
    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也没有什么朝夕相处,一份淡淡的相知,一份淡淡的思念,一份淡淡的牵挂,驻扎在梦茹心底。
    柳云鹏回校后,忙着筹备他们班的毕业画展,准备毕业论文。他没有找梦茹,偶尔俩人相遇,也只是对她笑一笑,点点头,就匆匆走了。
    梦茹的心跌入失落中。
    画展如期在校园内展出,有5幅画被应邀前来观展的社会人士买走,其中有一幅是柳云鹏的。
    毕业论文答辩顺利过关,柳云鹏的论文被评为优秀论文,入选学校论文集。
    夏日的江水不象冬日般湛蓝,它一改冬日的温柔,变得浑浊、暴怒,那片被暴雨吞噬了的沙滩,在连续几日的晴朗中,露出了一湾月亮形的沙滩。夜幕降临的江边,人渐渐少了。江上的雾霭,将梦茹的心事层层缠绕。
    蓦然回首,柳云鹏不知何时靠在她身后的一块礁石上,满脸含笑地静望着她。
    “到沙滩上走走好吗?”他柔声地发出邀请,并伸出手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把手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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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并排走在沙滩上。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照着沙滩上并排的脚印,扯长了江涛
    拍岸声。
    也不知谁带的头,他们脱了鞋,赤足踩在湿漉漉的江沙上,凉凉的江水抚过脚面,好像在挠痒。
    梦茹调皮地踩在柳云鹏的脚印上,柳云鹏见了,用自己的大脚印再去覆盖梦茹的小脚印,如此反复,俩人不由大笑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在沙滩上旋转。
    那一晚,他们相拥在沙滩上看江月。
    “你考研吗?”她问。
    “不,我想考取教师职业后去支边。”他答。
    “我想毕业后考研。”她说。
    “到那时,我回来和你一起考。”他说。
    “我给你唱支那马人的山歌吧。”柳云鹏不待梦茹表态,就低声唱起来;
    “好咦跟(注),听到你声么管你声,管着你身么心管不着。做事情我们要相约,在砍柴处我等你,你爬山要等我。你爬山等着我,我拉你的手,左手拉右手。就算情里不相好(注),也相想几年(注)”
    注释:
    好咦跟:白族支系那马人山歌的一种起调。
    情里不相好:意为男、女青年相恋后因种种原因做不成夫妻。
    相想几年:意为即使做不成夫妻,相爱的人儿也要相处,相思、相恋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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