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月看着贞元公主惆怅的样子,心中多少有点无奈,说起来宁王对公主已经是极好的了。
    公主原本也对宁王爷很有好感,只是在公主心底,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挥不去九千岁的影子,那个男人那么可怕,却让公主在心底念念难忘。
    而偏偏九千岁对公主从来就不加辞色。
    贞元并没有看见祭月眼底的不满和失望,只是忽然道:“去把咱们养的那一对八哥儿弄过来吧。”
    祭月闻言,更是一惊:“公主殿下,那八哥是……。”
    那八哥是裴赫云留给公主的,如果不是紧急军情或者生死攸关的情报,是不允许轻易动用和暴露的。
    贞元轻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去吧。”
    祭月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点头称是,转身去了,她离开没多久,不一会就提着一只鸟笼子回来。
    祭月捧着笼子递给贞元,里头两只美丽的八哥一身乌黑的羽毛油光发亮,她的手有点颤抖,低声道:
    “公主殿下,您可要想好了,宁王待咱们不薄,而且您说过不会再为西狄卖命了?”
    贞元打开笼子,将那一对鸟儿捧在手心,慢慢地抚摸了一会,轻哂:“是啊,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和西狄合作!”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对儿八哥抛向天空。
    八哥扑棱着翅膀在天空转了一圈,叫唤了两声,随后便飞走了。
    贞元看着那一对儿八哥远去渐渐在天空中消失,随后轻叹了一声,吩咐:
    “一会儿咱们回府,你给连大总管带个口信,只说我有要紧事通知千岁爷就好,千岁爷什么时候有时间,便什么时候见我,不拘时候。”
    祭月一愣,随后点点头,心中亦不明所以。
    但是,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不了解公主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主仆两个一路便远去了。
    而两只八哥却并似乎并没有完成他们的使命,在刚刚飞出了皇城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两只细箭,准确无误地穿过八哥的头,两只八哥连叫唤都没有叫唤一声落了地。
    两道穿着司礼监值宿厂卫服的人影走了出来,分别捡起了地上的两只八哥,互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八哥的尸体装进了布袋子里,返身而去。
    “宁王妃要见千岁爷?”连公公品茶的动作定住了,随后眯起细长的眸子睨着底下来禀报的青衣司礼监的二品洗笔太监,亦是他极为信任的下属,负责宫城防卫。
    “是,刚才宁王妃身边的祭月递来的消息,不过奴才底下两个小的,发现了这个。”
    那青衣太监恭敬又谄媚地上前来,在连公公面前打开了手里的袋子,里头是两只死去没多久的八哥。
    连公公低头看了一眼,随后挑眉,尖着嗓子道:“这八哥身上可有带着什么东西么?”
    千岁爷很早就说过,这宫城里允许活着的玩意儿飞进来,但是绝对不允许任何活着的玩意儿飞出去。
    司礼监原本有个拈竿处,原本是夏日里专门粘知了的,怕吵着主子们,后来专门就做这打鸟的营生,底下全是些百步穿杨的好手。
    那青衣太监摇摇头:“不曾发现什么,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连公公在身边小太监的伺候下,戴上了一只精致的金丝手套,然后伸进袋子捏出那只死八哥出来查看了一会,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便扔了回去,颦眉道:“把毛拔了,然后剖开看看。”
    连公公素来是个心细如发的,所以这般吩咐下去,那青衣太监立刻点点头,让下面的人把八哥拎了出去。
    随后他又恭敬地问:“您看千岁爷那里……。”
    最近千岁爷多半时间呆在秋山上,连推了许多事儿,甚至一些朝中大员都不能得到千岁爷的接见,如今拿这事儿去烦千岁爷,是不是找骂呢?
    但连公公沉吟了片刻,方才道:“还是要问问千岁爷的意思。”
    原本大部分人都以为裴炎不会在这个时刻见贞元,却不想裴炎在听了连公公的话之后,便同意在百忙之中见见这位安分守己许久,又忽然有点不安分起来的宁王妃。
    而贞元公主原本也没有想到裴炎居然这么快就同意见自己,忽然心中却有点莫名的不安起来。
    如今看着司礼监的人都已经到了她面前,贞元想了想,还是简单地交代了一番祭蓝和祭红伺候好宁王,方才带着祭月从从容容地跟着去了。
    依旧是在太极殿边上的暖阁里,连公公站在暖阁前,看着贞元,面无表情地道:“王妃里面请。”
    贞元点点头,随后小意地道:“总管大人,不知道千岁爷今儿如何有空呢?”
    连公公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有点讥诮地道:“这就要问王妃了,不是您说了要见千岁爷的么?”
    贞元有点哑然,她是没有想到裴炎第二天就答应见她了,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好自己要见裴炎的事儿到底……到底是不是太过鲁莽。
    这个男人太过迷人,但同样太过危险,与她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同。
    如今这般干脆地答应见她,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但如今都到了门口,也容不得她退缩,便对着连公公笑了笑,然后进了门内。
    她一进门就站住了脚步,静静地看这那坐在上首明媚的烛光下闲逸地坐着的男子。
    他一手执笔,另外一只手以一种慵懒而优雅的姿态支着脸颊,垂着睫羽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奏折。
    今夜他许是刚刚沐浴过,所以一身简单的素丝黑袍,而不是往日里那种艳丽浓郁的紫色衣衫,长长的黑发坠在身后,随意地用白玉簪子绾了一半。
    去了那种奢靡华美,他身上的洗练却越发地显出那种上位者才有的……优雅与一种难以接近的冷漠和暗夜一般的气息。
    贞元心中轻叹了一声,除了那个她那位哥哥,这个男人是她看到过最难以琢磨,最危险,却最迷惑人心的危险尤物。
    而比起她那正统的优秀的君王哥哥,这个男人更超乎常理而诡谲。
    所以,虽然和司空茉不对付,但某些时候,她还是相当佩服司空茉竟然能征服这样男子的能耐。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来给本座说说你要见本座的目的吧。”
    那个危险的男人垂着睫羽在一本奏折上勾勾画画,然后顺手把奏折扔在了一边,又用鼻尖一拈,勾下一本来,随意地翻开,同时忽然淡淡地出声。
    贞元吓了一跳,随后她轻声自嘲了一下,然后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贞元见过千岁爷。”
    裴炎低头看这自己手里的奏折,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贞元在自己面前行礼一般。
    贞元蹲了一会,没有等到裴炎唤她平身,终是在忍得两腿酸麻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直起了身子。
    裴炎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微微抬起眼,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她垂下眸子,静静地望着自己的鼻尖,“不要让本座再重复刚才的话。”
    随后他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没有任何情感的声音仿佛只是随口这么说着,但是贞元却明白,他的话从来就不是威胁,他从不吝啬把自己的话付诸实践。
    所以贞元并没有犹豫太久,而是径自道:“贞元只是听说……”她顿了顿,还是一咬牙道:“听说千岁王妃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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