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依舅在 作者: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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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米高,浪过之后又露出一块块错落的礁石,各个泛着冰块儿般的冷光。

    朗毓和余月凤小心翼翼地站在胡愧槐不远处,只听余月凤说:“槐啊,有啥事儿别想不开,也别听村里的长舌妇念叨,她们就是编瞎话骗你,根本没得灾星这回事儿,都是骗人的!快回来,来姐身边来!”

    朗毓又脆声脆气地补充:“小舅舅,你回来嘛!不管黑子叔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凤把头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你的!”

    凤把头搁后面一听,暗叹朗毓这张小嘴儿只能锦上添花,到底人小智商低,做不了雪中送炭,一句好话非让他说得夹枪带棒引人深思。

    遂走上前,朗声对胡愧槐说:“愧槐,”

    胡愧槐头一回听人这么叫自己,扭过脸,一双左黑右蓝的眼睛定定望着他,眼神有些麻木,透着将死之人的冷淡。

    凤把头在心里又是长叹:这小孩儿过早经事,太成熟了。他又笑道:“还记得我不?当初可是我把你送到岛上来的。”

    他没打算胡愧槐会搭理自己这句闲嗑儿,却不想这小孩儿瞅了自己半晌,认真地点点头。简直震惊了,他把这小孩儿送到岛上时,这孩子还没满月,豆子大的一个小娃娃,那么早就记事儿了?

    “那你快过来,咱爷俩儿说说话,我这回可带了几匹好马,带你去山上骑一圈儿,兜兜风!”

    一同前来的小孩子闻言眼冒精光,凤把头深知自己受小孩儿喜欢,特意拿这话哄他,可这小孩儿八风不动,依旧拿麻木不仁的眼神儿看他,随即摇摇头,把脸朝向这面一望无际的大海,凤把头心道不好!刚抢前一步,只见胡愧槐淡定地踩上悬崖边儿的一块大石头,蹲下身,一记起跳,瘦高的小少年像只疾驰俯冲的燕子——扎下悬崖,跳下海去。

    余月凤一声尖叫,扑倒在悬崖边,众人探头朝下张望,那余春梅已经快慰地冷笑起来,可崖底的浪涛几经沉浮,待潮水退下后,只见一个黑黢黢的小脑袋冒出海面,往崖顶看一眼,又转身往远处游去。

    “这狼崽子真他娘胆儿大!”凤把头心有余悸地吸了口冷气,指使跟他回来的船员:“去把他拎回来,大冷天儿再把孩子冻坏喽!”又对众人道:“各位先回家,待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海神庙的堂屋:胡愧槐赤身裸体裹一条棉被,余月凤拿条大毛巾用力擦拭他的头发,边擦边哭,碍于凤把头在场,没好意思念叨。

    凤把头已脱下大衣,那紫红色长袍仍然半敞胸襟,他生的肩宽膀阔虎臂长腿,搁屋里一坐,不说话也透着股强大气场,加之他常年在海上走南闯北,身为把头,一举一动更平添几多果断威严。

    只见他拿开水烫了壶酒,斟满一小盅后放到一旁,笑着对余月凤道:“弟妹,你先回去照顾权栋和小浪儿,孩子在我这儿,你尽管放心。”

    余月凤转头揩拭脸上的泪水,也强颜欢笑,“真对不住您,您两三年才回来一趟,这还没来得及吃上口热乎饭就为我们家的事儿东奔西走,我实在是不好意思。”

    俩人又寒暄一番,余月凤才忧心忡忡地离去。

    凤把头不作声,自顾自喝酒吃菜,胡愧槐裹着棉被双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片刻,凤把头心想这崽子到底是因为哑巴不好说话,还是纯粹心性沉稳?要是后者,那这稳重的脾性委实难得。

    他敲敲桌面,终究先开了金口:“娃儿,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胡愧槐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脸上永远面无表情。

    凤把头只瞧这小少年的身板儿像瘦高的竹竿子,联想他刚刚跳下崖时的身影,猜到他该是游水的一把好手,可在海边儿生活的人大都肤黑,这小子却活脱脱像个白条鸡;他低眉敛目,对自己的吩咐听话照做,好像是个安分的乖孩子,可神情平静无悲无喜,既不恭顺也不倨傲。

    凤把头端看他半晌,把笑意收敛,声音低沉,“抬起头来。”

    胡愧槐便抬起头,眼皮一掀,一双单凤眼在他尚且年幼的脸上煞是狭长,他的内眼角尖细如钩,双眼皮以一道完美的流线型弧度由窄及宽,延伸到上翘的眼尾,和纤长的睫毛一径在他下眼睑上落下阴影。他冷淡地跟凤把头对视片刻,两只颜色不一的眼珠呈现出一种成年人才有的麻木不仁,叫人暗叹俊美之余不免惊奇。

    这一眼对视不长不短,俩人都很平静,可凤把头却清楚地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锋利,阴沉笃定,可惜这孩子闪得太快,倒教凤把头差点儿以为刚刚那一眼是自己的错觉。

    果然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他心里赞叹,这孩子心机重得很啊!

    当天胡愧槐在凤把头那儿待了整一小时,他走后,朗二又被凤把头叫去,额外派了船医给朗权栋治病,第二天一早朗权栋就醒了。傍晚,凤把头把狼鱼岛的人叫到一块儿,由副手余海宣读判决:

    “朗二、朗节庆(黑子)、朗权栋,仨人因财起意、罔顾岛规,在台风天冒险出海,致使朗节庆有去无回,同时毁坏村民财产捕鱼船一艘。

    朗二身为狼鱼岛一方领袖,以权谋私,擅自开走鱼船,又因他在位期间,对船坞疏于查探,懈怠渎职,造成捕鱼船船体失修,酿成大祸,着其撤去代理坞主一职,罚工资半年,并于新任坞主上任之后,不得踏入船坞半步,此生不许出海。

    朗权栋将风险视为儿戏,未曾阻拦二人且为虎作伥,念其在后续险境之中不顾个人生死,一力救出二人,将功补过,罚工资半年、一年不得出海。

    朗节庆起先无视岛规,其后于船上玩忽职守,致使左舷掉臂未曾加固,使船体受损严重。念其已为此搭上性命,徒留孤儿寡母,不予追究。

    胡愧槐不听劝诫以身犯险,本该重罚,但他心系至亲,又于险境中救人有功,着其在马厩劳作,以观后效。

    以上——狼鱼岛船帮总把头,朗裘凤。”

    判决书没念完,人群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盖因村民们只知道四人出海的原因和回来的结果,对整个过程却一无所知,现下这几条论断条理清晰,大家又都是渔民,一边听一边已在脑海里勾勒出个大概,明白这其中责任最大的一是朗二,船坞里的捕鱼船确实老化的厉害,要风平浪静出海遛遛还可以,台风天就用这破船出去,出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其二则是黑子,船上器具加固是重中之重,想来那会儿形势紧张他太心急,虽然理解,但不免感叹黑子有勇无谋,命丧黄泉也是活该。

    众人一阵唏嘘,该回家做饭的正要回家,想借机留下来跟凤把头搭几句话的正琢磨着说啥,那余春梅在村民中沉寂片刻,猛地冲出来,一头扎到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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