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去找竹青去了,纪衣容理了理衣服, 也往屋外走去。
    与阿玉待久了,突然看不到他, 莫名有些不适应。
    纪衣容心血来潮, 她如此黏他, 若是有朝一日他不见了,她可怎么办啊!
    摇摇头, 纪衣容内心着斥责自己,胡乱想些什么, 阿玉可是要与自己白头的。
    在院中找了一圈,都未看见宿玉,她往小厨房的位置走去,刚走近便听到了宿玉说话的声音。
    “把这些拿去当了吧。”
    他从春风楼离开时,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拿了些饰品,如今只剩最后几件了。
    其余的早已典当完了。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不想去动她送他的东西。
    纪衣容脸上的笑意一僵,眼中讳莫如深,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屋内的谈话。
    “公子,不如告诉小姐吧,日日鸡鸭鱼肉,典当来的银子又能用几日。”竹青愁眉苦脸的劝慰道。
    寂静了片刻,宿玉的声音才又传来,“嗯,我会与她说的。”
    “你出去典当时,记得小心些,莫让她发现了。”
    “公子,我已知晓。”
    纪衣容怔住,以前她在纪府时,事事有人为她办好,从不需她操心,一到用膳时间,美味佳肴自会摆满桌。
    她终日在庭院中,已许久不曾出去过,也未曾添过新物,在她看来便是没有花过钱,也没有花钱处。
    却忘了最简单的吃也是需要钱的,这些日子,桌上的佳肴一如往昔,各种肉类从未少过。
    她太过习惯,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些也是要花银子买的。
    而如今她早已与纪家断绝关系,谁来为这日日的鸡鸭鱼肉买单。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纪衣容自责,从前她在纪家靠的是父母,而如今她却逼的阿玉典卖饰品来养活她。
    “小姐!”
    竹青不知何时出来了,看见她,顿时惊呼,不安的朝屋中看去。
    小姐听到了,公子有如何解决。
    纪衣容也回神,失魂落魄的看了他一眼,“不必去典当了。”
    话毕,她走进屋去。
    “衣容。”宿玉眉间微皱,顿觉头疼,刚才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
    本来是打算再瞒些时日的,却不想今日被她撞了个正着。
    “阿玉。”纪衣容低着头,像是风雨后被打焉的花儿,垂头丧气的,没了精气神,“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从前靠纪家,如今与纪家断绝关系,到头来,却还是要靠你。”
    宿玉上去几步,伸手抱住她,声音轻如羽毛,“我从没这么觉得。”
    纪衣容眼角下垂,心头聚拢了黑压压的乌云,她低落着,“那为何家中银钱不够,你不仅不告诉我,还每日膳食如旧。”
    “我……”宿玉一时间语塞顿住,不知要如何为自己辩解,因为在他心中,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出身高门,只会读书,与她说了,又有何用。
    像现在这般争吵吗?
    倒不如自己典卖些饰品,来的安稳。
    在他的沉默中,纪衣容的心越发拔凉,心头聚拢的乌云下起了小雨,原来他是这么想她的。
    当初决定与纪家断绝关系时,她是深思熟虑认真想过的,只要能与他在一起,糠菜馒头她焉能吃之。
    因为习惯了以往的奢华,而未在第一时间发现现在的窘境,是她的失误,更是她的错误。
    可他为什么不与她商量,甚至瞒着她,让她的膳食如以往一般。
    甚至是典卖饰品,也要让她“吃得好”。
    无非是觉得她吃不了苦罢了。
    纪衣容苦笑一声,心中的小雨越下越大,她抬头,乌黑的眸中含着水气,“你不信,我能与你一起同甘共苦,对吗?”
    与她对视间,宿玉哑然,她的眼眸清亮,能倒映出他的身影,仿佛也看透了他的心思,叫他无处遁形,他匆匆移开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这段时间,
    很美好,让他心生眷恋,愿与之沉沦,可他心中的不踏实感,没一刻断过。
    她对他很好,愿意为了他而与纪家断绝关系,在纪父看来,不过是逞一时之气,日后吃到苦头了,受不了了,自然会乖乖回家认错。
    宿玉从没表述过心中的看法,但很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若是纪衣容吃了苦,说不定就后悔了。
    所以,他宁愿自己偷偷典卖饰品,也不愿告诉她,甚至是营造出她们并不缺钱的假象,就是想让她发现的晚一些。
    亲生父母将他卖之,春风楼中受尽苦楚,她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好到让他心生贪慕,所以他想多留住她一些时日。
    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自己能留得住她,他一片污秽,而他宛如天上的皎皎明月,而明月就该是在天上的。
    他的逃避,纪衣容全都看在眼里,心头聚集的乌云开始电闪雷鸣,“啪嗒”一声,她的心仿佛碎成了一块块碎片。
    纪衣容眼眶微红,执拗的看着他,势要一个说法,“我当真如此不值得你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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