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无影灯、晃动的铁架床、鲜血顺着软管缓缓流淌……汪悬光几次醒来,又很快昏睡过去。
    不知道一觉睡了多久,睁开眼时,抢救时的那些喧杂叫嚷和脚步声都消失了,四周安静无比,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窗边摆弄着新鲜的白玫瑰。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大脑依然昏沉,胃里翻江倒海的,喉咙里像火烧过一样。
    “秦先生叫我来的,”董秘秘从窗边走过来给她倒了杯温水,话语间吞吞吐吐,嗯……秦先生……
    大半杯水喝完,汪悬光才淡淡地问:“他死了?
    没有没有。秦先生守了你一天一夜。他出去吃午餐了,你就这时候醒了。
    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钟表,已经是下午两点,清静不了多久了。
    汪悬光精神还有点萎靡,话却比平时多,吐槽了一句:睁眼看见的不是他,我还能少吐一次。
    董秘秘用力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个敷衍又焦躁的笑容。
    手上没输液,只有滞留针。汪悬光撑着床铺坐起来,一揉太阳穴,问:我的病例呢?
    董秘秘把纸质报告递上。
    她接过来时,眼睛略一抬,单刀直入地说:你还有话要说,你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先生……和他未婚妻一起吃午餐去了,董秘秘犹犹豫豫地,我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他的未婚妻在车里等他。
    汪悬光漫不经心地哦?一声,快速浏览着报告。
    她体内检测出来的毒素是毒伞肽和毒肽,对肝脏、肾脏及中枢神经系统的损害极为严重。要是没记错的话,死亡率高达95%以上。
    她正回忆着这种哪种蘑菇会有毒伞肽和毒肽,好了一会儿才发现病房里无人回答。她抬起头望向董秘秘,从对方欲言又止的脸上,看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你觉得我为此会难过?汪悬光问。
    “……“董秘秘瞥开了目光。
    秦销陪他未婚妻吃饭,不在病床边守着我,汪悬光试探着问,“我会难过?”
    病房内一片安静,只有白玫瑰花瓣的水珠倏地一滴。
    直升机降落在医院楼顶的时候,引擎盖都烧起来了,”董秘秘皱着眉,“秦先生的肩胛骨下面缝了十三针,后背上还有很严重的烧伤。
    那又怎么样?汪悬光满不在乎地问:他没这么救过阿姐?
    董秘秘没有说话。
    答案已经在沉默中给出。
    那是没给他表演的机会,汪悬光合上病例报告,不想再谈秦销,我没事,你不用守着,去忙你的吧。
    “我是盏盏的助理,还有什么要忙的呢,”董秘秘坐在床边叹息道,团队要解散了。
    汪悬光问:这么快?
    ——汪盏精神崩溃还不到两个月。
    这行不是拿死工资的,而且钱不重要,大家都想出作品,耗不起时间,节后这两天,给大家发遣散费,看看哪个明星团队还缺……
    咚咚咚!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忽然被敲三下,来人也没等里面说请进,把门一推,站在门口说:
    汪小姐,你好,我们见过,我是秦销的未婚妻。”
    董秘秘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脑中过了一幕幕狗血的都市伦理剧,只愕然了瞬间就站起来,如临大敌似的挡在汪悬光床边。
    魏折夏越过她,探身看向病床:“方便单独聊聊吗?
    汪悬光嗯了一声,安抚董秘秘:“没事。”
    我就在外面。董秘秘还是不大放心,深深地看了一眼魏折夏,才退出们去把门带上。
    病房内只剩下两人,宽敞空间里两个人一躺下一站,相互对视着,安静中升起一丝僵硬。
    魏折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第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轰隆隆”劈下来:
    毒是我下的,对不起。
    汪悬光没动也没说话。
    她倚靠着柔软的枕头,皮肤白得与床单一个色,那双深黑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情绪,宛若一尊冰冷坚硬的白玉雕像。
    ……
    魏折夏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的人类,怀疑汪悬光没听懂,又说:是我,在出锅时又往汤里放了生蘑菇。
    ……
    三甲医院为特权阶级留了一整层的特供病房。医院里的生离死别被顶级隔音玻璃断绝在外,病房里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汪悬光不喜欢说话,与人交流时很少主动应答。一般情况下,只要她的眼睛看着说话人,对方就能一直讲下去。很明显现在不属于“一般情况”,她和魏折夏对视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在她回答。
    她试探着问:“为什么?”
    魏折夏坦诚地说:我没想到喝汤的不是秦销。
    汪悬光真心好奇:“为什么?”
    他是个反社会变态啊!”魏折夏激动起来,音量和音调都拔高好几度,“我不杀他,难道还要嫁给他吗!!!”
    汪悬光的语调冷淡平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喝汤?”
    这还用问吗?!”魏折夏更激动了,两只手狠狠地挠了挠头发,“你差点就被强暴了啊。吓都吓死了,还有胃口吃饭吗!
    汪悬光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我喝了汤。”
    魏折夏的语气坚定决绝又充满了同情:是秦销逼你的啊!
    “……”
    逻辑满分。
    汪悬光不打算替秦销解释。
    深冬午后的阳光穿过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格一格的阴影,窗台上一束白玫瑰散发着阵阵幽香。
    魏折夏沉默片刻,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你是谁。
    她两只手握住床尾的铁栏杆,向前一倾身,郑重地对汪悬光说:
    差点毒死你,我真的很抱歉。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地配合你。
    配合我什么?
    魏折夏毫不犹豫地说:“杀了秦销。”
    她长着杏眼圆脸,颌骨不尖,深蓝马尾束在脑后,俏皮又甜美。这一刻,她脸上的稚气退去,神情坚定又严肃。
    病房内的气氛微微压紧了。
    我为什么要杀他?汪悬光问。
    你、为、什、么、要、杀、他?
    魏折夏歪了歪头,声音轻而飘渺,每一个字音里都充满了迷惑。接着,她十指托着脸,作出鸡爪状,龇牙咧嘴地问出了直击灵魂的疑惑:
    你姐是汪盏,你是科学家。你不是来杀他的,那你要干嘛?怀上他的孩子跑路?让他满世界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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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翻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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