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嚭壮着胆道:”越王见谅,吴王命伯嚭当殿宣读!“
    勾践一愣,还没回话,只见伯嚭从怀中取出书简,打开,深吸了一口气,照简大声宣读:”勾践听了,你形容猥琐,文武不修,骑射不精,兵法更不通,汝等竖子,如何为一国之君?尔倚腌臜下作之手段杀吾君父,此仇不共戴天!吴越之间已无可能缓解,只有一条路,战!你若不降,吴国大军长驱直入你会稽之时,将是你死无全尸之日!“
    众臣听了内容错愕。夫差猖狂至此,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勾践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拔剑怒道:”竖子!你竟敢闯入我越殿,口吐狂言,你有几个脑袋被砍!“
    范少伯打着哈欠闯进大殿,见勾践大怒,忙用身体挡住伯嚭:“君上息怒,且听这竖子把话说完!”
    却见伯嚭把书简一丢,跪在地上,伏拜哭喊道:“竖贼伍子胥,你的奸计得逞啦!都是你这借刀杀人之计,我伯嚭被你害死了!”
    勾践一听,气消了大半。范少伯亦是眼前一亮。
    勾践收了剑,道:“伯嚭,你胆敢来我越国当殿耀武扬威,这是你自寻死路,何冤之有?”
    伯嚭哭道:“大王容禀,我今天在大殿上所做所为,全是伍子胥那个老匹夫要我做的!如今,伍
    员他身居高位,连吴王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相父,先王的妃子都是伍子胥强逼夫差砍杀的……他的话等于王命,我若不从,也是死路一条,伯嚭是身不由己啊!”
    范少伯眼前忽地一亮,笑问:“伯大人,伍子胥目的何在?”
    伯嚭道:“那个老匹夫鼓动吴王兴兵复仇,伯嚭百般劝阻吴王勿动干戈,伍子胥夹怨报复,想置我于死地,于是派我来越国触怒大王,要大王做他借刀杀人的刀!我伯嚭死不足惜,大王英明神武,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王杀我,正落在伍子胥那个老匹夫的算计之中,留下杀使恶名,为诸侯所不耻,伯嚭深为大王不值啊!”
    文种闻言上前一步,向勾践一礼:“大王,伯嚭之言有理。”
    勾践扫视了伯嚭一眼:“是这样吗?”
    伯嚭:“大王,伯嚭若有半句虚言,天地共弃!大王,你有所不知,伍子胥野心勃勃,北伐楚,南战越,争霸中原,全是他的主意,如今再让他奸计得逞,他的气焰必定更是高张,如此一来,吴越之间,势必争战不断,绝无宁日!“
    勾践冷笑一声:”本王已在檇李之役证实了越军兵力凌驾吴国之上,战又何惧!“
    范少伯闻言一凛,与勾践使了个眼色,得到会意之后,便双笑揖道:”伯嚭大人,您受惊了。君上天纵英明,不忍战火之下,牺牲无辜百姓,你这条小命,杀与不杀,无关宏旨,我君上豁然大度,岂会与你计较!
    伯嚭闻之大喜,跪谢道:“伯嚭多谢不杀之恩!”
    勾践再与范少伯使了个眼色,点头,道:“寡人何许人也?仁德之心,方为一国之君的根本。还有,你回复夫差,要战即战,寡人岂会惧战?”说罢。甩袖离去。
    伯嚭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文种见范少伯未穿朝服就入大殿,于是责问道:“少伯,你为何衣冠不整而来?”
    范少伯道:“文大人,出大事了,但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总之,日后咱们再商议。”说罢,转身对伯嚭道:“太宰大人,您可愿随范某人走一趟?”
    伯嚭楞了一下,点头。
    范少伯将伯嚭带至伯兮乐坊的一间上房,命人以鼓乐笙歌之,再令六位美人歌舞,备了酒菜,开始了正题:“太宰大人,不知您送来的那位美人,可有什么遗物或者遗言?”
    伯嚭却盯着几位正在舞蹈的美人出神,范少伯的话竟丝毫未入耳中。
    范少伯只得拍拍手,命人停止了歌舞。伯嚭脸上笑容消失,似是大为扫兴。
    范少伯笑道:“太宰大人若是喜欢,这六名佳人送您便是,只是,范某人有一事相求。“
    伯嚭闻听有美人相赠,心下一喜,知范少伯有求于己,正襟而坐,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范
    大人所为何事?”
    范少伯道:“不知道范大人送来的美人,可曾有什么遗物遗言?”
    伯嚭有些失望:“为这小事一桩,范大人就以六位美人相赠,礼太厚了。”
    范少伯道:“于太宰大人而言,是小事,于范某人而言,是大事。日后想必还有更多这般的事情,还请太宰大人多多关照。”
    伯嚭闻听,自怀中摸出一只玉箫,道:“这是玉妃随身携带的,本是想用来嘲弄越王,见你们如此大度,不如原物奉还。遗言却是未有。可怜的玉妃,还未等开口,伍子胥就以相父的姿态要挟,命我吴王杀掉了她,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说完,一脸的痛惜状。
    范少伯摇头,接过玉箫,放入怀中,道:“多谢太宰大人。”
    待送走了伯嚭,范少伯前往伯兮乐坊的山后密室中,只见如花双目已肿成春桃,风无尘亦是长跪于一把古琴面前,一言不发。
    范少伯从怀中摸出玉箫,道:“这是如玉随身携带的玉箫,想是她的爱物……”
    风无尘却眼神一亮,夺过玉箫,细意打量了一番:”这是我送她的!她居然一直带在身边!“
    如花哭道:“送她去吴宫,我对不起我妹妹,也对不起你!”
    原来,那如玉王妃竟是如花的亲妹妹。她自少女时期被送入吴宫,深得阖闾的宠爱,而风无尘,则是她的青梅竹马的情人。
    风无尘捏碎手中的玉箫道:“还说这些做什么!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离开吴宫!“
    范少伯拍拍风无尘的肩膀,道:“无尘莫伤心,你深入吴宫,保护了她这么多年,这事你也不知情。对了,范某人一直想问,你为何不顾一切带着阿施的弟弟归来?难道说,他有什么独到之处?”
    风无尘道:“对不起少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他对于你们,是朋友。”
    此时,如花突然开口:“他是夫差的敌人,是吴王僚的亲孙子,论辈分上,他是夫差的侄子,也是唯一可以夺走夫差王位的人。”
    范少伯一听,如闻瓦釜雷鸣。他后退一步,讶异道:“庆忌公子居然还有后人活着!”
    原来,当年阖闾夺取了吴王僚的王位,并将他的子孙后人一一铲除,包括他的长子庆忌。万万没想到,庆忌虽死,尚有子嗣还在人间。阖闾乃是威震八荒的君主,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若是将他的仇家和吴王僚的旧部集结,那么,子庆将是他最大的敌手。
    “不错。“风无尘抹去眼中泪:”夫差待我向来不薄。我本是犹豫再三是否要与他为敌,扶子庆登基为一国之君,如今,他杀我如玉,看来,吴国的国主,是要换人了!“
    说完,风无尘抬起头,迎面对上范少伯的目光,那目光,看得范少伯心中生起阵阵寒意。
    那是何等好看的一双清水眼,如明澈溪水中的黑石子,流光溢彩,怕是郑旦和西施都不及他;那又是何其可怖的一双眼,眼神中藏着食人的恶魔,怕是虎狼都不及他眼中迸射出的烈意凶猛。
    范少伯夜观星空,天空中流云漫飞,星子密布,北斗七星耀眼,最后一颗名为”破军”,今夜何其明亮。
    范少伯心道,破军属水,化气为耗,乃军队中的敢死队、先锋队,但自身之危险性亦大,有先破
    后立之意。若风无尘乃是这破军星,则天下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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