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勾践更是夜召文种和范少伯入宫,商议伐吴一事。
    勾践道:“伍子胥这老匹夫,目的就是为了打仗吗?我们不怕他!这次我们定要活捉夫差,杀了伍子胥!“
    文种忙道不可:“君上,难道您看不出来么?这次伯嚭来的目的就是诱您伐吴,上一战我们已经是侥幸获胜,且胜之不武,我们千万要忍啊!”
    范少伯更是当场阻止了:“君上,少伯认为我们暂时不可伐吴。如今吴国上下同仇敌忾,我们丝毫不占优势,加之夫差和伍子胥都擅长用兵,我们不如顺应天时,从长计议……“
    “计议,计议!你们见过在朝堂上被这般羞辱的国君么!寡人若不伐吴,还有何颜面统治这个国家!寡人……寡人要活捉夫差!“勾践气不打一出来。他怒拍长桌,桌上的竹简哗啦掉了一地。
    该死的夫差,他是怎么想到这些骂言的,不但嘲笑他文治武功不行,还笑他长相。这般傲慢的敌国国君,岂能不一削他气焰?
    范少伯道:“这个该死的夫差,他不但嘲笑君上文治武功,还嘲笑君上不够帅……“
    “嗯?”勾践一听,脸色铁青。他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范少伯笑道:”当然,少伯觉得君上是不输给夫差的。可是,老子曰,’祸兮福之所依,福兮祸之所伏’,此次檇李之战,我们胜吴国本就是胜之不武,我们的国力真的与之相抵?我们的兵力真的旗鼓相当?我们的人员,果真智慧胜过吴人?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物极必反。我们行事,得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啊!君上若要真正胜过那个傲慢的夫差,我们定要做一个详尽的伐吴大计才是!上次征战,我国耗费粮草无数,百姓还尚待喘息,您看,我们的水军还不够强,我们训练的美女,还未蜕变成熟,伍子胥十分强势,以夫差相父为名把持朝政,我们还未等到他与夫差君相不和……”
    勾践这才消了几分气:“那你说,寡人还要等多久!“
    范少伯道:“夫差傲慢嚣张,臣下又如何不想看他出丑?等到时机成熟时,我们定要活捉他!让他成为您的臣子,为君上您征战四方!“
    “好。寡人再等一等!”勾践道:“你让如花训练的美女们如何了?”
    范少伯道:“不出三年,他们统统都会成为倾国倾城的佳人!”
    说完之后,范少伯有些后悔,他知道,勾践已把三年默认为伐吴之期了。
    果然,勾践道:“好,三年就三年,这段时间内,咱们一刻都不能松懈!”
    范少伯心道,三年也比现在强些。现在出兵,怕是要被灭国了。
    趁范少伯不在范府之际,子庆不顾伤势,偷偷溜至宰相府。好容易找到阿施时,阿施正在抱着竹简读第四遍《春秋》:
    春,齐人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既。夏,公伐齐纳子纠。齐小白入于齐。秋七月丁酉,葬齐襄公。八月庚申,及齐师战于乾时,我师败绩。九月,齐人取子纠杀之。冬,浚洙。
    阿施心中暗自道,生于乱世,每一位公子都盼着成为齐小白桓公。只是,他纵然能胜过哥哥
    公子纠,又如何能得到管仲这样的贤臣?就算他将来能得到管仲这样的贤臣,将来成就一番霸业的又有几人……
    “阿施!”子庆推门而入。
    “伪君子……”阿施话音未落,但见眼前不是风流儒雅的范少伯,却是一位高大青涩的少年。熟悉的眉眼,依旧英俊如画,挺拔的身姿,依旧如高山下的鲜嫩绿柳。只不过,他消瘦了,面色也不再是健康的麦色,卧床多日,让他看上去苍白了些许,只是,活着就好哟。
    “子庆!”阿施喃喃道。
    子庆亦是无言地望着阿施。半月余未见,她质朴的脸上多了几分媚态,本就雪白的肌肤如今细腻如羊脂,她盈盈的双瞳中,多了几丝辛苦遭逢后的伤,这伤痕,却让她看上去瑰姿艳逸,灿若明珠。
    “阿施!”子庆情难自已,跑上前去,牵着阿施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道:”让你担心了,我没有死!风无尘救活了我!“
    “我知道,你个笨蛋,干嘛要去挑战夫差!从今之后,你给我少一些冲动,好好的活!”阿施拍拍子庆的后背,捏捏子庆的脸,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义父已经去了,我只有你了,阿施!你也要给我好好的活着!”子庆眼圈发烫。
    “你活着太好了!姐姐以后一定要保护你!”阿施将脸埋在子庆的肩头,双目盈泪。
    “谁要你保护!”子庆推开她道:“范少伯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我知道你是想为我报仇才来到这里,现在我活着,你若不愿追随他,就跟我回苎萝村吧!”说着,他抓起阿施的手,就往外拖。
    正拖到门口,却见范少伯迎面而来,他笑若春风,温柔地道:”咦,阿施姑娘,这不是令弟么,
    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要带她回苎萝村,她不属于这里!”子庆道。
    “是么?”范少伯若有所思:“嗯,的确,苎萝山山清水秀的,比这刀光剑影的生活好多了,我现在既已是你姐夫,我也随你们回苎萝山隐居吧。这宰辅,我不当了!”
    说完,阿施和子庆倒是一愣。
    “范大人?您今天可是多饮了几杯?”阿施问道。
    范少伯摇头:“今日少伯未曾饮酒。这样吧,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启程,如何?去他的越王,去他的宰辅。少伯要归隐山林。”
    “好。那我今日先回伯兮乐坊。”子庆说着,牵着阿施的手就往外走,范少伯双臂一挥,拦住了两人。
    范少伯温润地笑道:“子庆小哥,你回伯兮乐坊,为何带着你姐姐?少伯现在是她的夫君,就是你的姐夫,她应该住在宰辅府。你若不嫌弃,不如也在这里将就一晚……”
    子庆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道:“范大人,阿施是勾践赐给你的姬妾,不是你的奴隶,她有她出行的自由,她与亲人团聚,你又为何阻拦?”
    范少伯一时语塞,怔了一下,继而,笑道:”子庆你误会了,少伯只是担心你二人的安全,这样吧,今日少伯府上的马夫病了,少伯亲自驭车,送你和阿施回伯兮乐坊如何?“
    “不必了……我们自己回去。子庆受了伤,阿施亦可驾车!”阿施心下一热。“让我范少伯的女人驾车,恕少伯难以从命。”范少伯收起笑容。
    结果,依旧是范少伯亲自驾车送两人回伯兮乐坊,一路上,范少伯哼着歌,对着骏马轻轻挥舞着小皮鞭,仿佛乐在其中一般: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唱完一首,似乎还不过瘾,干脆又来了一首: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车内的阿施羞得满脸通红。
    子庆愤愤然道:“范蠡如此轻佻,阿施你不要跟随他了!”
    范少伯笑道:“小孩子家,亏孙先生还是你的义父,没教过你礼数么?什么他他他,你要管我叫姐夫!”
    子庆道:“你……对于你这种轻佻的浪荡子,何须礼数?”
    范少伯道:“你若和我一般见识,岂不也是轻佻浪荡子?”
    正说着,伯兮乐坊门口已至,西施与子庆跳下车,范少伯道:“记得收拾好行李哟!明天少伯就随你们回苎萝村,从此归隐山林!”
    此时,伯嚭领了范少伯赏赐的六位美人,正在驿馆中逞鱼水之欢。
    “越女柔情似水,果然名不虚传!“伯嚭沉浸在美人的温柔乡中。这次出使越国,这般款待实在是他意料之外。他战战兢兢地接受夫差的使命,以为少说是勾践的几大板子,重则是牢狱之灾,甚至杀头,却没想到自己已来至人间天堂。
    “报——太宰大人,有消息了!”
    正在欢愉中时,伯嚭派去寻访苎萝村美人的手下已然归来,且声音中充满着快意:“报伯嚭大人,美人找到了,据说是在伯兮乐坊!”
    伯嚭有些扫兴,端起身边一位美人的下巴,道:“你们不就是伯兮乐坊的美人么?有谁知道一位姓施名夷光的姑娘?”
    “大人,小女子不知。”美人回答道。
    另外几位美人亦是摇头回答:“太宰大人,奴家不知。”
    原来,这六位美人,正是如花和范少伯挑选的十二佳丽中的六位。他们来自越国的乡间,或是父兄在檇李之战时负伤、战死,或是未婚夫未与她成亲则早夭,他们的任务,不是迷惑吴王夫差,却是成为伯嚭的宠妾——将来为伯嚭吹耳边风,才是他们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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