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逸斋后殿虽然地方大, 但四下开阔,有什么动静各屋都是一目了然。
    李甲氏的宫女看管事姑姑竟然亲自来给范格格送冰牌,忍不住生气“这些奴才可真是会看人下菜碟”
    不就是肚子里揣了个孩子吗又不知道是男是女, 生下来也不见得能不能站的住,至于殷勤成这样吗
    李甲氏面上倒是平静“不过是小人趋奉罢了, 也值得你为这点儿小事动气,大热天的, 快别给自己找罪受了。”
    宫女将膳房刚送来的果子饮放到桌上“奴婢是为主子您不平呢,您是什么出身,她是什么出身, 一个包衣宫女罢了, 也配在您跟前站着”
    李甲氏闻言却是瞬间冷了脸“慎言这种话也是能胡说的”
    当今皇后可也是从包衣女子爬上来的,若是这种话传出去,叫皇上和皇后知道,她还能活吗
    宫女反应过来了,吓了一跳, 连忙跪下请罪。
    李甲氏看着宫女惶恐的面容沉声道“虽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却不敢轻轻放过此事, 念你今日乃是初犯,你到角房跪上两个时辰,自去领二十手板,此事就算揭过去了。但若再有下次,我也只能将你送到慎刑司去了”
    宫女如蒙大赦,只要不赶她走,怎么样都行。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奴婢领罚,一定不敢再犯谢主子开恩”
    宫女退下后, 李甲氏继续从窗户的缝隙中静静看着对面范格格的屋子。
    李甲氏被抬进太子的后院也有些日子了,凭着家里给的银子,她已经打听出来了不少消息。
    听说范氏此人原先不过是针线房的宫女,后来却很突然的就被皇上赏给了太子。小道消息传说,是范氏使了手段,勾引了太子。
    不过李甲氏一直对这个消息有所疑虑,因为范氏的样貌并不出众,不像是能勾引到太子的样子。
    这叫她有些担心她怕范氏是因为得了太子的真心喜欢,才被破格提拔成格格的。
    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李甲氏进来这些日子,一直未见太子对范氏多么上心,也就是她爆出有孕后,太子才赏了些东西,过去看了看。
    而整个畅春园,不管是太后、皇上还是皇后,都没有赏赐过范氏,可见并不十分看重她肚里的孩子。
    这又叫李甲氏慢慢放下心来。
    李甲氏看了一会儿,轻轻关上窗棂。
    这才刚开始,还早得很呢,只要范氏不是太子真心喜爱之人,旁的事,一切都好说。
    榴月花开如瀑,荷月骄阳似火。
    今年的会盟没有去年耗时那么久,结束北巡归来的玄烨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歇,又一头扎进了前朝繁忙的政务里,除了夜里回来休息,几乎见不到人影。
    这叫很久没见阿玛的雅丽奇有些失落,沈菡安慰女儿“你阿玛这是刚回来,要把这段日子攒下的事情理一理,过阵子就好了,到时候咱们再去御舟上吃船菜好不好”
    今年其实还算好的了,太子已经开始上朝理政,在玄烨北巡期间帮着处理了好些政务,减轻了他的负担,不然玄烨可能连回来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雅丽奇懂事地点点头“我知道的,额娘。”
    她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件活计“我给阿玛绣了个扇套,等阿玛忙完应该就绣完了,正好给阿玛。”
    沈菡接过来看了看,这个说是扇套吧,扇套这个东西应该是上宽下窄的,但雅丽奇这个,上下一般齐,看着倒像个尺子套。
    还有这上面绣的应该是五爪金龙吧怎么看着像条蚯蚓
    沈菡面不改色地夸赞“绣得真好,比额娘的手艺都好了”
    母女俩正说着,玄烨突然回来了。
    雅丽奇连忙把手里的扇套藏起来,高兴地上前挽住玄烨的胳膊“阿玛你今天中午怎么有空回来”
    玄烨一路顶着大太阳骑着马回来,虽带的是竹编夏帽头上也已经闷出了汗珠,他把头上的帽子随手一摘,抹了把汗“朕今天没什么事,想着自从回了园子,还没带你们好好玩玩。这不就赶紧忙完回来了。”
    他笑着对雅利奇道“不是一直想吃船菜,咱们今天中午就去吃好不好”
    之前曹寅找来了几个淮扬名厨,早说要带她们尝尝鲜,却一直没倒出空来。这菜不在船上吃总少了点儿滋味儿。
    雅利奇当然很高兴,沈菡却有些疑惑“嗯现在吗”
    她看了看旁边的座钟,这都快要午时了,大热天儿的,跑去湖中央吃船菜之前没听他说啊。
    “朕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连南府班子都叫来了,朕这些日子有点儿累,也该好好歇一歇。”玄烨换了一身浅驼色二则团龙纹暗花直径纱的小单常服袍,打扮得十分家常,腰间只戴了一枚白玉镂雕螭虎佩“就咱们一家没外人,也不用讲究许多,简单吃个便饭就是了。”
    “哦,好。”沈菡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不过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吃呗。
    沈菡看了看他这一身打扮,对着镜子照了照,她今儿没打算出门,所以只梳了一个简单的两把头,首饰也没戴几件,身上是一件月白色大洋花纹暗花纱的常服袍,看着很寡淡。
    玄烨见她要去换衣裳“不用,这身就挺好,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好吧。
    原本沈菡想着既然只是他们三人吃个便饭,连胤祥和小十一都没带,自然不会有旁的阿哥公主,这样打扮也没什么。
    谁知,当她掀开凤辇的纱帘后,竟看到太子正在御舟前候驾
    沈菡的脚下不免迟疑了几分
    沈菡这些年和太子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偶尔近距离交谈多是在随着玄烨出巡时,但也不过是打声招呼,循着母妃的本分关心几句,至多是照料一下随行阿哥们的衣食。
    如果说一开始的生疏主要是为着避嫌毕竟太子不同于其他阿哥,她照顾老三、老七可以是慈心,和太子过度亲近却难免被说是别有用心,那么后来随着他们母子与太子关系日渐复杂,这种避嫌又添上了许多政治色彩。
    而虽然现在沈菡成了太子名正言顺的母后,名分上看起来好像不用避嫌了。但实际上,他们母子的关系不但没有变得亲近,反而愈发微妙。
    虽然玄烨和孩子们的心中还对双方的友好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沈菡却从始至终都知道结局。
    而且即使抛开所谓的先知,沈菡也不能虚伪地忽视双方已经慢慢变成敌对的立场。
    所以,当局势开始向着历史发展,沈菡比玄烨和胤禛都要清醒得多没有人能够改变结局,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但纵然清醒,这种敌对的立场却仍使沈菡有些复杂,也让她不自觉地从心里回避与太子接触,对无逸斋敬而远之。
    玄烨却好像没有发现沈菡的犹豫,他很自然地上前牵住沈菡的手把她从凤辇上扶下来“太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朕处理政务,朕想着他这么多年一直克己自持,少有玩乐,很是不易,所以也把他叫来了。”
    沈菡有点儿心不在焉“嗯,是啊,太子是个好孩子。”
    相比起沈菡的不自在,已经在朝堂历练数月的胤礽却显得十分成熟和自然,清俊斯文的面容上挂着得体却不失亲近的笑容“儿臣问汗阿玛吉安,皇额娘吉安。”
    雅利奇上前给胤礽行礼“太子哥哥安。”
    胤礽“五妹好。”
    沈菡左右看了看在场的只有他们四个人,显然,虽然来得突然,但这是一场玄烨预设好的家宴。
    只是她有些摸不清玄烨的想法是想缓和一下她和太子的关系吗可是最近朝中好像并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胤禛出京,太子上朝,大阿哥参政。这段时间朝堂之上关于太子党和后党嫡子之间过热的讨论已经渐渐冷下来了。
    难道太子地位渐渐稳固,却越发忌惮他们母子几个了吗
    还是玄烨有什么别的目的
    胤礽看到皇后在此同样有些差异,汗阿玛只说一起用顿便饭
    不过他面上分毫未露,看起来就像早知如此一般。
    只有雅利奇乐乐呵呵,虽然太子的出现有些出乎预料,不过她的心思只在淮扬菜上,完全没有察觉父母兄长之间的暗流。
    一家人心思各异地走上了御舟第三层。
    中庭开阔敞亮,虽是正午,但湖心微风徐来,吹拂着四周堆叠的冰山,清爽的凉气渐渐在中庭散开,不但不显闷热,反而自有一番惬意。
    堂中的紫檀八仙四方桌上已经摆好了席面,冷盘、热盘、暖锅、饽饽皆已上齐。桌上还放着一把青花花果纹执壶,一把青花缠枝花卉纹执壶,显然一个是酒,一个是果子饮。
    万事俱备,只待主人入座了。
    四人依照长幼入席,从座位向下望去,能够将二楼的戏台看的一清二楚,南府众人都已准备妥当,几人甫一入席,管事看到顾问行的手势,一声令下,台上敲锣打鼓地开戏了。
    鼓乐的声音一响,整座御舟随之热闹起来,三楼的席面也终于显得不是那么尴尬了。
    胤礽作为晚辈,开席后不忙动筷,而是主动端起酒杯先给玄烨敬酒“早就听说淮扬菜乃是天下一绝,托汗阿玛的福,儿子今天终于也能一品这地道的美味。”
    玄烨端起酒盅笑道“这是在怨朕头两次南巡不带你呢,放心,下次朕再去南边儿,指定不会落下你。”
    说完还端着酒杯看了沈菡一眼,打趣胤礽“你皇额娘也没能跟去呢,她都不急,你急什么”
    胤礽很自然地举起酒杯转向沈菡“儿臣如何能与皇额娘相比说起来,儿臣还未向您道谢,范氏有孕,儿臣院子里的人慌手慌脚,诸事不通,多亏皇额娘悉心照料,处处妥帖。”
    沈菡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笑着端起眼前的茶盏“都是一家人,太子不必见外,只是我不便饮酒,以茶代了,还望太子不要介怀。”
    胤礽忙道“那是自然,皇额娘是孤的长辈,自便就是。”说完率先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有话题开了头,场上的气氛瞬间缓和许多。
    沈菡顺着胤礽的话关心了一下范氏的身体,又叮嘱了一些孕妇注意事项,胤礽耐心地听着,面带感激地记下。
    聊着聊着,胤礽竟还主动回忆起了小时候与沈菡仅有的几次近距离相处“儿臣记得有一年汗阿玛带我们几个大的去南苑围猎,那时候我还年幼,一路上多亏皇额娘照料。”
    彼时他还很小,还在深切地想念着他的额娘。
    当他初次见到德额娘,见到她对老四那样的温柔体贴,轻言软语,脉脉温情,几乎就是他心中母亲的模样,那时的他是多么向往。
    胤礽清楚的记得,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他偶尔会偷偷地幻想要是德额娘也是他的额娘该有多好。
    结果现在德额娘真的成了他的额娘,可是实际情况却已经和当初他的想象完全不同了
    沈菡没想到太子竟然还记得这件事,那实在太久远了,不过她多少还有点儿印象,当年胤祉和胤禛刚刚开始学射箭,好像是偷着出去打了只兔子还是獐子的回来
    胤礽笑道“是,是打了只兔子,儿臣当时看他们偷跑出去打猎,心里还很羡慕呢。”
    只是他从小就谨记着自己的储君身份,并不敢做这样出格的事。
    提起胤祉和胤禛,胤礽捏着手中的青花小酒盅对沈菡道“说起来,四弟去山东也有几个月了,皇额娘心中想必很是记挂”
    沈菡一时摸不清太子的意图,只能先顺势应和“是啊,他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又都是头一次出远门。”
    她当然记挂,只是这与太子有何关系,为何要突然提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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