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火药的办法要么用水使其受潮,要么用火使其爆炸,两者满足其中一个,就能让它失去原本的威力。
    可当初在做的时候颜白就怕受潮,选择了用铜管子,里面还垫着一圈的桐油纸。
    正因为此,颜白才敢搁在床底的砖块下, 在交到剪刀手里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又进行了改进,那个配方颜白都不知道。
    剪刀自信满满地说,这个配方泡在水里都不会受潮,这是来自宫中大匠的绝顶手艺。
    他说这话颜白还是信的,在颜白眼里大唐顶级匠人的手艺,尤其是能混到宫里任职的匠人,在颜白看来已经是近乎“道”一般的存在。
    青雀腰上挂着的那一朵银制莲花,人站在三米之外对着它吹气,花瓣都可以摇动,佩戴它走路就像身上挂着一朵刚采摘的莲花一样。
    活灵活现。
    这种顶级的奢侈品,颜白认为就算搁到后世,用机器做也不一定做得出来。
    说到匠人颜白就是一肚子火气……
    大唐匠人是受工部直接管辖,多少人,多少户都登册在籍,随时听候朝廷的召见,控制的极为严格。
    说来也气人,明明是最有本事的一群人,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供勋贵以及统治者奢侈性的消费。
    精美的金器,华丽的宫殿,等一切看起来十分具有美感的东西物件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其实,他们在技术上更是了不得,如力学、几何学、光学等诸多科学内容他们都有自己的经验总结和实践。
    玄奘送给自己的那些书里面都有记载,不过简而概之,就一句话概括,怎么做只字未提,让人恨得牙痒痒。
    例如《墨经》中所提出的”端“、“尺”、“区”、“穴”等概念,就和颜白后世几何学上的点、线、面等概念相近。
    墨子和其学生早就做出了世界上最早的小孔成像实验,都开始研究光沿直线传播的奥秘了。
    老祖宗们都牛成这个样子了,可现实呢,这些东西在大唐主流中是上不了台面的。
    大唐律明确地说:工商杂类,不得预于士伍,不仅做不了官,更是被列为杂类,身份低微的可怜。
    更是被当作“礼物”,今日送这个小国一个,明日送那个小国几个,一个和亲,数千的匠户就成了别人的。
    然后别人用着大唐匠户带来的技术,改变自己国家的衣食住行,在某一日大唐疲软时候过来,它们就露出了獠牙,狠狠地咬一口。
    颜白不喜欢把自己家最好的东西送给别人的习惯,因此在打完突厥之后,颜白没有要草场,没有要地方,也没有去要那些价值万金的宝马良驹。
    就要了那些被当作陪嫁礼的匠人,带回了颜家庄子,落了户籍,他们摇身一变,由匠户变成了农户。
    只有这样才能脱离工部,工部就管不了他们了。
    在众人看来颜白这是傻透了的行为,只要这些贱民,他们除了能干活,分地,缴纳地税,做些手工艺之后还能做些什么?
    不过一想颜白是颜家人,有这样的行为大家也就能理解了。
    颜家的追求在学问和做人的德行上,自孔子死后,儒分八派,“颜氏之儒”是其中的一派,重于立德。
    颜家的不朽就是在于立德上。
    可在颜白看来自己是瓜分突厥那些人里面最大的一个仓鼠,大赚特赚,他们明明都仰仗匠户带来的便利,却又看不起匠户。
    从仙游走的时候他们正在改河道,研究如何实验把水车和磨坊还有打铁连成一个整体,可以锻铁,可以磨面。
    颜白把自己知道的那些知识全部讲给了他们,水泥他们都搞出来了,颜白不信一群人搞不出来这个。
    时间早晚而已。
    剩余的人在研究泥巴和油墨,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研究颜白说的活字印刷,只要这个东西搞出来了。
    就不用再去讲究印刷文字是用阴版还是阳版了,书籍就能大量印发了,此后读书人就不用抄书了。
    那时候,嘿嘿,颜白觉得自己就敢和孔颖达先生吵架了。
    那才是颜家的底气所在。
    老爷子要是知道颜白费尽心思地搞这个就是为跟孔颖达吵架,估计会连夜拄着拐杖走到长安,使劲地敲颜白的猪脑袋。
    颜回老祖宗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爬起来掐死颜白这个不孝子孙,费心做这事儿就是为了吵架?
    其实活字印刷这事儿,颜白早都试过这个事儿了,奈何黄泥不行,一烧就开裂,不开裂的太吸墨水了,用不成。
    用木头刻上的话倒是可以,可墨水又卡着了,寻常的墨水根本不行,印上去黑黑的一大坨。
    所以,需要研究。
    剪刀内侍自信地说火药不会受潮,那解决他的办法就是火攻,哪怕没有点燃引线,只要温度到了它还是会爆炸。
    现在颜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段志感和陈萦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了,两人喝了两杯之后就走了。
    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说是哪个坊。
    他们前脚刚离开,李晦后脚就进来了,两手空空,什么狗屁吃的都没有。
    蔫坏蔫坏的。
    见颜白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李晦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虽然我是市令,官职不低,但有些东西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东西死的人太多了,吓的我阿耶几日都睡不好,别忘了我如今是太子的人,这些东西听不得。”
    颜白也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还是当个言官好,最起码就没有那么多事儿了!”
    李晦笑了笑:“长安万年两县,是由陛下直接任命的,你要想当言官儿怕是有些难哦!
    再说了,你要当言官就跟那魏公一样了,彻底地成为孤臣,没了亲近的人,没有人喜欢有一个言官的朋友,我也不喜欢。”
    就在颜白准备再喝一点然后跟着李晦去钓鱼的时候,大牛匆匆跑了过来。
    他在颜白耳边轻声道,政道坊出了叛逆,成全群的武侯和宫卫已经把政道坊全部围住,事发突然,衙门也没接到通知。
    所以他就立刻来找颜白。
    他以为又出大事儿了。
    李晦知道是刚才的事儿,摇摇头,也没有跟颜白告别。
    从门后摸出鱼竿,扯了一下铃铛,一个乖巧的侍女从远处拎着木桶慌忙跑来,路过颜白的时候低着头,一路朝着后面的饮马湖走去。
    等颜白到了政道坊的时候,整个政道坊全是人,坊主拿着户册喊人,喊一个出去一个,没有人应答就喊下一个。、
    伢子在喊租户,喊一个出去一个。
    颜白知道这是陈萦他们在把政道坊的人全部排空,等最后确定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就会放火。
    至于火从哪里起,颜白没有心思去琢磨。
    颜白只知道政道坊这些居户要倒霉了,他们的房子没了,辛辛苦苦挣出来的那些家什也没了,这些年的努力毁于一场大火。
    人没亡,家破了,这定会让政道坊内四百余户百姓痛不欲生。
    不知道这些陈萦和段志感想过这些问题没有。
    希望李二对这些子民有安排,如果没有想过,颜白觉得自己要写折子了,学魏征当个不讨喜的人。
    官儿没了正好,正好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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