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气氛凝滞,萧璟湿发散在肩头,整个人都透着随性。
    低首饮了口手中茶水,淡笑了声回:“不行。”
    他话落,云乔面色泛白,局促的攥着自己衣袖。
    她当然不想给他生孩子,也不想做一个为他生育子嗣的工具。
    这样的事,和做一个只是孩子容器的孕母,有什么区别?
    云乔抿唇低首,没答话,手却有些颤。
    她想起在宫里时,皇后提点她不能有孕的话语,久久无法言语。
    对面的萧璟瞧得出她此时的排斥,也并不在意。
    笑意温柔,抬手抚过她鬓边乱发。
    轻声道:“不急,好生歇息,也好好想一想,究竟要不要答应孤。”
    寒冬冷风萧瑟,云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明明内室暖炉温热,她却连四肢都冰凉。
    萧璟命人送她回去,那嬷嬷也在得知她醒来后赶来寻人。
    云乔神色迷惘的被嬷嬷拉着回到自己殿中,沈砚写给她的信,也被留在了萧璟处。
    她踏出寝殿正门,萧璟瞧着她人影走远,目光落在桌案那封写着沈砚笔迹的书信,低嗤了声,随手拿起,扔进了火炉中。
    纸页混着炭火一道被火苗吞噬,他的那副生就温雅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半明半暗。
    云乔啊,实在是天真,她怎么不想想,东宫内院,处处戒备森严,若不是萧璟提前告知护卫不必拦阻,她哪里能这样轻而易举孤身进到萧璟寝殿,又哪里能如入无人之境般,站在萧璟摆满了折子的桌案前。
    甚至,那封已经送来好些时日的信,倘若不是早有安排,怎么就恰好摆在桌案最上头,让她随意就能瞧见。
    本就是萧璟费心做的一场局,算准了她大约清醒的时日,清空了寝殿里的人,等着她送上门来。
    偏偏她,这样好骗。
    ……
    云乔回到偏殿,坐在榻边久久未语,嬷嬷得了萧璟的吩咐,温声劝她。
    “姑娘想开些,女子生在世上,嫁人生子,哪桩不是必然要做的,殿下纵有千般不是,总是真心喜欢姑娘,才想让姑娘生下个子嗣,您瞧这东宫里,如今只您一个受宠的,日后诞下的子嗣,也是殿下的长子,万千富贵荣华享用不尽,来日说不准还能做您和那小小姐的依仗,如此,不好吗?”
    嬷嬷说的这话,其实也是萧璟的意思。
    他纵然想要借一个孩子留住她,也未尝就没有想让云乔母凭子贵的意思。
    若是生下长子,且还是他登基前的独子,待得日后,便是云乔身份再低微,总也有理由给她个不低的位份。
    云乔闭眸不语,久久未曾说话。
    良久后,点了点头。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如果萧璟真的只是要一个孩子,如果真如他所言,他身子因当初佛寺之事留了遗症,除了她,谁都不行,那生一个孩子,或许是她唯一的出路。
    他要一个子嗣,她想求自由。
    嬷嬷见她点头,大喜过望,伺候着她用了膳,就去寻萧璟回了话。
    萧璟人在寝殿里,刚换好衣裳预备入宫,便听了嬷嬷来回禀的消息。
    他愣了愣,自己也没想到,这次云乔,这样轻易就答应了自己。
    还以为,是她变了性子,便是想起了从前不少记忆,也还是像失忆时一样乖巧听话。
    他有些想去瞧瞧她,可今日是新婚前一日,皇后早交代过让他务必去中宫试一试皇后备下的喜服。
    再如何对婚事不上心,面子功夫也总要做。
    何况杜成若,是他自己选的人,他也不想惹的皇后动怒再生麻烦,只得答应了下来。
    今日皇后原本是传他和杜成若一道去中宫试穿喜服,萧璟借口杜成若忙着明日成婚事宜不便过去,搪塞了皇后,交代嬷嬷好生看顾云乔,便自行带着内侍去了东宫。
    他人刚一入殿,便瞧见了挂在殿正中衣架子上的两身红衣喜服。
    萧璟的那身新郎官的衣裳,选的是上好的蜀锦,四爪盘龙在上,又铺着凌云,乃是皇后亲手所绣。
    到底是养到如今的孩子,皇后终究还是对他有些真心疼爱的。
    萧璟认得皇后的绣工,还是他幼年时,穿过皇后给自己拿没出世的女儿准备的小衣裳。
    他瞧着喜服上的绣样,抿唇低首,沉声道:“多谢母后。”
    皇后叹了声,“说的什么话,本宫是你母亲,自然该为你费心。”话落,便让他换了衣裳来瞧瞧。
    萧璟没再说话,自行取了衣裳,去屏风后头换衣。
    皇后特意命人赶制的两套喜服,都费了不少的心思。
    尤其是那身杜成若所穿的衣裳,裙摆处坠着小颗的明珠,造价不菲,漂亮极了。
    “这裙摆上的明珠,是母后珍藏多年的嫁妆,价值连城,乃是你外祖当年在南海时,亲自为母后寻的,如今用在太子妃嫁衣上,也算是母后的一点心意。”
    萧璟换了衣裳出来,听到皇后的话,目光落在那凤冠霞帔上。
    的确漂亮,可他瞧着,却没什么喜色。
    皇后没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打量着他身上衣裳正好合身,便吩咐嬷嬷取了个盒子来。
    递给萧璟,语重心长道:“这是剩下的珠子,母后串成了个手钏,你带回去,和嫁衣一道,送给太子妃罢。”
    皇后话落,留萧璟在宫里用了饭,又叮嘱萧璟明日迎亲的事宜,让他千万莫要闹出乱子。
    嘱咐交代完,到日暮时分,身子乏累的受不住,才让他退下。
    离开中宫殿里时,萧璟自个拿着那装着珠串的盒子,皇后安排的人,抬着备好的凤冠霞帔,和萧璟在中宫试过,又脱去的喜服,那裙摆处嵌着明珠的一袭嫁衣红裙也好端端的放在里头。
    回到东宫后,皇后那处跟来的下人,抬着衣箱子,立在东宫正门口等着萧璟的吩咐,
    那衣箱子上头还系着正红色的绸缎,旁人一瞧便知是为新婚所用的用物。
    他喉头微滚,吩咐道:“抬起杜小姐院子里,让她试试可还合身。”
    一定是合身的,皇后是比着杜成若和萧璟的身量,做的喜服,哪里会不合身。
    宫人们得了吩咐,忙抬起衣箱子,往杜成若的院子送去。
    而萧璟,鬼使神差的,没有将皇后吩咐他和嫁衣一道送给杜成若的那珠串盒子,交给那送嫁衣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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