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珂潜在队伍里过了几天,伺机寻找靠近李钊的机会。整个队伍如同一条长龙般蜿蜒在管路上,人员众多,但他很快就发现李钊周围的防卫是外送内紧。特别是出了京城地界后,有不少商队慕名而来加入到送亲队伍中,加上两国的使节团,李钊整天忙碌地处置事务,很少落单。
    青巳在杨安身边多年,见李钊经常在商队中休息,特别是有两个大的商队似乎与李钊格外熟悉,他试着派人去打听商队的来历,没想到对方人数虽多,口风却很紧,什么都问不出来,反而引得几个兵士到他们这里巡视了几遍。杨珂不知道的这个商队是张仲坚和李家子弟的人组建起来的,主要就是为了保护李钊安然返回雁门。
    长长的送亲队伍中,一辆豪华的马车里此时却紧张万分,和亲的清平公主的父亲被封为静王,是钦宗的同父异母弟弟,然弱冠之年就去世了,只留下侧妃生下的一个女儿。她本就是宗室里可有可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定亲出嫁,对她本人而言无论是嫁在京城还是北上和亲都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小心地过日子。所以圣旨下来的时候,清平公主痛痛快快地接了,反而是她母亲静王侧妃有些不甘心,但是也没办法。
    母女两个都是很有决断的人,见和亲之事已定,不但立即私下处理了京城内所有的家私,还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静王侧妃委身扮作了一个老婆子,设法成了女儿的陪嫁下人,由忠仆在他们走后瞒过众人,就说静王侧妃思念女儿抱病成疾身亡。
    现在母女两个前面站着一个凌厉的女子,赫然是前段时间被津津乐道的永宁公主,现在应该称为长泰公主了。她一身侍女的装扮,身边还有几个相同装扮但手持刀剑的女子。
    清平公主战战兢兢地给她行礼:“参见长泰公主殿下。”同样的是公主,在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跟前,她没那个胆量平起平坐。
    长泰公主脸上不复有原来的飞扬跋扈,代之的是阴狠,她轻笑道:“清平,本宫怎么觉得你这声请安那么不情愿呢?”
    清平公主噗通跪在地上:“公主,清平不敢。”一旁的静王侧妃心有不满,但是看了看周围的刀剑,脱口要出的话强忍着咽了下去。
    长泰公主施施然坐了下来,也不叫清平公主起身,随手拿过小桌上的果脯放入殷红的小嘴中,招了招手,清平公主忍着心中的难堪,掏出丝帕接过她吐出的果核。长泰公主看着眼前女子身上的大红嫁衣,阴阴地笑了笑:“清平,本宫这次来是有两件事情告诉你,第一呢,就是本宫代替你出嫁。”
    清平公主脸色大变:“公主,这,这,这,清平奉旨和亲,天下皆知,怎可中途换人呢?”
    长泰公主咯咯笑道:“清平,你还真是迂腐。从现在起,本宫就是和亲的清平公主了,至于你,本宫可以考虑你为媵妾,待本宫跟突利可汗大婚后,就封你为次妃。也不枉费你我的姐妹之情了。”
    清平公主拼命摇头:“公主,这是欺君罔上,清平不能遵从。”
    长泰公主不屑道:“大胆!本宫此次前来,也是父皇允许的。”说完,一努嘴,旁边一个女子拿出一份黄色的圣旨递了过来。
    清平公主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果然是圣旨,大意是感念她们姐妹情深,特意让两人共同北上,并承诺会嘉赏静王侧妃,大概是钦宗也觉得此事太不地道,落款不是玉玺,也是钦宗的小印。
    清平公主心凉了,没想到这为皇帝陛下行事如此荒唐,她咬牙道:“既然陛下有圣旨前来,清平这就让人备好香案,恭迎圣旨。”
    长泰公主呵斥道:“清平,你少动这些心思,父皇说了,这是密旨,你只要遵从即可。难道你就不想想你京城的生母吗?父皇可是答应要封她为静王妃的。”
    静王侧妃伏在地上,心里对这话很不以为然,静王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这个静王妃的封号有名无实,还好自己跟着女儿出来了,否则现在可就是长泰公主威胁女儿的把柄了。
    清平公主十分不愿意就这样北上,不过她也知道这圣旨不是假的,极有可能是丽妃娘娘设法从钦宗那里来搞来的,并且还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所以长泰公主才打算私下拿母亲威胁自己就范。
    这时,同来的一名侍女不耐烦了,手中的长剑一挥,缩在角落里的一名宫女一声也没叫出来,手捂着胸膛躺在地上,清平公主禁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却见剑尖指向了自己,就听对方冷冷道:“清平公主,若您还不从的话,你身边的人就会一个个这样死去,到最后的话,可就是公主您了。”
    清平公主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宫女静静地躺在马车里,余光里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饱含着祈求,她含泪道:“清平听从公主的安排。”说完这句话后,无力地瘫坐下来。
    长泰公主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这时,马车外面传来了禀报声:“公主,李将军说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了,请公主下来休息吧。”
    清平公主呆呆地坐在马车上,置若罔闻,外面的人等了半响,又说道:“公主殿下,李将军在等您的回话。”
    长泰急忙靠了过去,伸手在清平公主身上拧了一下,清平公主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外面立刻有不少人过来了,有人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刚才杀人的侍女恶狠狠地瞪了长泰一眼,用剑抵住清平公主下颚,低声道:“把她们支走,快点。”
    清平公主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扬声道:“本宫无事,不过是见了一只小虫子罢了,就依李将军所言吧。”说道这里,她眼前忽然显现出上车前,那名骑在马上的青年将军矫健的身影,虽只是惊鸿一瞥,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他。清平公主思量着,得想个法子让李将军知晓这里的事情才好,外面都说他治军英明,想来他会为自己做主吧。
    长泰想起正是因为李钊自己才落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不仅拒绝了自己的投怀送抱,还坑了自己一把,整个京城都在议论她荒淫无耻,弄得她颜面尽失,被皇太后一道懿旨圈入了空门,要不是母妃靠着肚子里的皇子保住了她,说不的就要长伴青灯古佛一生了。这次外祖家设法给父皇寻了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才讨得了这个密旨,父皇还死活不肯盖玉玺,怕皇太后生气。
    还好这时候,杨家的三公子帮了他一把,帮她混入和亲队伍中,也给了她几个会武功的女侍卫护身,但是他要求长泰必须要设法引得李钊过来,带的人越少越好。长泰不在乎这个劳什子王后,反正不在京城内,荣耀也没人看得到,但是比起清修的苦日子,她还是选择了和亲,至于清平公主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李钊付出惨重的代价,她看中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营地外,国风听了属下热回报,思索了一下,还是找到李钊,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主子:“将军,下午的时候我们的人来报说是有好几个身手不错的宫女上了清平公主的车里,倒现在也没下车,公主也没有露面,刚刚去请示公主扎营事宜的时候,还听到了公主的尖叫声。”
    李钊目光一紧:“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国风摇摇头:“还不清楚,因为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内务府派来的,属下也是出了京城才安排了人手过去,”
    这时候,外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一个女子在外面说道:“奴婢奉公主之命,请李将军过去有要事相商。”
    李钊和国风对视了一眼,国风说道:“把人带过来。”
    两个女子一前一后来到了李钊的帐篷里,大礼参拜,李钊淡淡道:“起来说话,不知公主唤本将军过去所为何事?”
    领头的中年妇人恭敬答道:“奴婢不知,将军过去便知。”
    李钊点点头:“请公主稍等片刻,本将军将事务处置完就过去给公主请安。”
    那中年妇人听了这话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后面跟着的侍女,那侍女趁人不注意悄悄碰了她一下,中年妇人又道:“还请将军现在就前往,公主吩咐,事情万分紧急。”
    国风在一旁喝道:“大胆,你敢命令将军行事。”那中年妇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李钊温声道:“这位女官,本将军现在处理的事情可是关乎到公主的安危的,不能拖沓。圣上将公主的安危托付给本将军,本将军不敢有半丝懈怠,还望公主海涵一二。”
    那中年妇人正是清平公主的生母,她急于救出落在长泰公主手里的女儿,但是现在李钊推辞不去,却有些无可奈何了。
    这时,那跟着来的侍女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下李钊,见其并没有注意自己,不甘心地对静王侧妃道:“姑姑,既然将军有要务处理,想来公主也理解,不如待膳后再静待将军。”
    李钊顺势点了点头:“也好。”
    静王侧妃松了一口气,两人恭敬地告退出了帐篷。
    国风见两人走远,小声道:“将军,后面那名女子身手不低,你看她几乎是驾着前面那人前行。”
    李钊冷声道:“看来少不得我们要探一探这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国风领命下去布置不提。
    长泰公主听了回报,耻笑道:“清平,你看到了吧?你这公主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人家还不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
    清平公主不发一言,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长泰公主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啪就一巴掌打了她脸上:“贱人,在本宫面前装清高!”
    清平公主两眼含泪,捂住红肿的脸庞,恨恨地望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
    这时,马车外边有人禀报道:“公主,可以用膳了,请公主移驾。”
    一个侍女立刻将剑放到了清平公主脖子上:“让她们把饭菜送上来。”
    清平公主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一个角落里的宫女大着胆子说道:“公主要在车上用膳,把饭菜端上来。”
    那侍女低声道:“你去拿。别想跑,否则我宰了你。”
    那宫女哆哆嗦嗦地探身出去,接过了饭菜,一样样摆好。
    长泰公主前段时日一直在庵堂里存身,后来又混在送亲队伍里,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精致的饭菜了,不过她撇了撇嘴:“就让本宫吃这些粗菜啊。”
    同来的一个侍女有些不耐烦,出声道:“长泰公主,出门在外,还是将就些吧。”说完,也不管她的脸色,招呼了同伴,分成了两组,开始吃喝起来。长泰公主看着她们旁若无人的样子,就要发火。
    那侍女手一抬,手中的筷子“噌”就擦着长泰公主鬓边插到了马车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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