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见此,脸上傲气更甚,赤果果的睥睨了天清阁众人众人一番,唇角扬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朝着花圃中间把头垂得如同一颗硕大垂吊着的果实的小三儿走去。
    小三儿听闻那熟悉而浮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手握拳放在大腿上,紧紧闭着双眼,几乎要把整个身躯塞在花圃里与花儿融为一体。
    不一会,头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意:“哟,这不是我们的小三儿吗,今个儿怎么不用做事,这么惬意到这晒太阳来了,啧啧,瞧瞧你,流汗流得跟水里捞起来一样,这样下去你也要晒成人干了,诺,这是我给你带的水,喝吧。”
    水?张扬给他送水来了。
    小三儿抬起头,一对上那笑意十足的眼睛,身体不自觉就哆嗦了一下,目光移向那人手中的水袋子,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目光一直看着那水袋,想了又想,接着摇摇头,小心道:“谢谢你,但是我不能喝,阁主有过命令,受罚期间不能进食,水也不行,不然同样会被罚的。”
    张扬隔着花圃将水袋递到他面前,笑道:“别怕,喝吧,小三儿你忘了,我可是天涯阁的人,别说我没什么过错,即便有罪也轮不到你们阁主来处置,再说了,你们阁主下命令不能让你们阁的送水也没说不让外阁的送啊,对吧。”他又把水袋里往前递了递:“诺,快点,不然我可拿回去了。”
    小三儿十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真拿水给我喝啊?为什么?”要知道,这个张扬昔日没少捉弄打骂他,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在他眼里跟恶魔一样的人会在他落难之际对他伸出援手。
    张扬颇有几分不耐烦了道:“都说是了,你这人怎么那么烦啊,怎么,我就不能大发善心一回啊,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拿来浇花了。”
    “要,要。”小三儿生怕他拿走,忙伸手拿过那水袋,对着张扬感激道:“张扬哥哥,谢谢你了。”
    张扬勾了勾唇,抱胸俯看着他,不置可否。
    八个时辰,滴水未进,在烈日的大肆淋漓的暴晒下,小三儿喉咙都灼热得跟火在烧一样,一拿到水袋,就迫不及待打开仰头就倒。
    然,一口水刚入口,一阵刺鼻的尿骚味铺天盖地而来,小三儿一把丢掉那水袋,一手扑到地上拼命的呕吐起来,伴随着旁边一阵得逞的哈哈大笑声,他才知道,他又被张扬给欺骗了。
    张扬捧腹大笑,一手指着小三儿乐不可支道:“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哟,笑死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我张扬会给你送水喝,就凭你,哈哈,瞧瞧你那蠢样,哈哈哈……。”
    “呕…呕…。”小三儿抠着喉咙吐了许久,把胃中的酸水都吐了不少,口腔中的那一股难闻的气味仍然挥之不去,想也没想就摘了花圃中的花朵塞到嘴里使劲的嚼动,直到一种淡淡的甜味取而代之,才趴在地上,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青石板。
    泪珠子突然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滴在地上,很快就被炎热的气温给蒸发了,顷刻之间,伸出手背擦了擦眼泪,又跪直了身体,一言不发。
    张扬挑眉看着他,不停的推搡了他脑袋,不悦道:“小三儿你皮硬了是吧,连我不久前特意为你准备独此一家的极品琼液都敢吐掉,害我白白浪费了那一番精心准备,嗯,你说你该怎么赔我。”边说,他突然恍然:“哦,对了,听说你昨晚大赚了一笔是吗,这样吧,只要你将那笔银子交出来,我就当做这事没发生如何?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要不是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这亏本买卖我才不干呢。”
    小三儿闻言立马捂紧了怀中的银子,气愤的仰头瞪他道:“不行,不行,这银子谁都不能给,张扬,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的银子,我凭什么要给你。”这袋银子对于他有着特殊的意义,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张扬眼眸沉了沉,道:“小三儿,我这可不是在跟你商量,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句话你之前一直都诠释得很好,你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哼,要我不拿你银子也成。”他指着地上的水袋,笑容扭曲:“只要你把这袋子水全都喝下去,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
    什么,这是让他喝尿。
    小三儿瞪大了双眼,纵然一直逆来顺受,此时一颗小心脏也火了,粗着脖子怒道:“张扬,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欺负我,我又没害你什么,你别忘了,我是天清阁的弟子,你是天涯阁的弟子,论职位,我和你是同等的,你有武功就可以欺负人了吗,之前我不告状是因为我不想让阁主操心,若是你在不适可而止,我定会将你恶性告诉阁主,届时,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张扬冷笑一声,脚尖一点越过花圃,捡起落在地上的水袋子,一把揪住他长发,狠狠一扯,逼他仰起头,将水袋子口直接塞进小三儿嘴里。
    “咕噜咕噜……放开我,放开,咕噜……。”小三儿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流,不停的挣扎着,两手慌乱的拍打着撕扯着,却仍然挣脱不住那稳如泰山般的桎梏,很快,脖子衣衫处都被嘴中溢出来的液体弄湿透,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去告状啊,去啊,哈哈哈哈,我和你同等位置,真是可笑,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会觉得我和你同等位置吗。”张扬眼中闪烁着疯狂,哈哈大笑。
    “张扬,放开他。”随着一声怒喝,紫石楼中走出来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穿深蓝底白石衣衫,快步走进花圃,伸手就要去拉开张扬。
    然而,还未碰到张扬手臂,就被张扬反脚狠狠一踹,痛呼一声,整个人摔倒在花丛中,□□着倒地不起,紧接着有几个弟子喊了声师兄飞奔过去将他扶起。
    这一下,整个天清阁的弟子都愤怒了。
    “张扬,你这个畜生,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张扬,等阁主回来我们定将你的恶行告发,到时让你好看。”
    “张扬,你他妈的放开小三儿,你还是人吗,居然做出如此粗俗恶心的事来。”
    张扬目露不屑,高声道:“叽叽歪歪的真是吵死人了,呵呵,告发,你们去告啊,现在就去,四大阁主正在紫霄殿商议大事,你们去啊,你们也不怕丢人,整个天清阁的连我一个人都对付不了,你们这些窝囊废,就活该被欺负,个个就懂得告状告状,真不知道天清阁养你们何用,拿着同样的俸禄,我们天涯阁个个一马当先,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你们却个个躲在安全的圣殿尽干些娘们的事情。我告诉你们,即便你们今天叫来了天清阁主也不能耐我何。”
    华毓秀随着几个丫鬟终于来到那紫石楼,还未尽进大门,一股难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刚皱了皱眉,就听到里面就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石榴石丹是天清阁的人,一听到里面的声音,就猜到了大概,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为难之色,阁中丑事,实在不宜让外人得知,刚想劝阻让其之后再来,那人却是已经进去了。
    “夫人。”她们齐齐喊了声,连忙迈步跟了上去。
    华毓秀从他们的对话中就知道有人正在欺负那个小三儿,故一进到门内,看到了花圃中的情景,二话不说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头,使足了劲就朝着那衣着十分显而易见的少年扔去。
    危险袭来,张扬本能身体一侧,将其躲开,刚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袭击,另一波危机已然快速而至,狠狠的砸在了他额头中间,血液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在他怔愣之际,小三儿察觉趁机掰开他的手,就扑到地上不停的咳嗦不停的呕吐着,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摘来旁边的花朵边哭边嚼边吐。
    “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干些只有畜生才会做的事情。”华毓秀在众人目光中款款而来,手中抛着石头,瞟了一眼那正怒视着她的少年身上的衣衫,面无表情道:“天涯阁的人跑到天清阁来欺负人,谁给你这个权利。”
    在场之人,没有一人是不认识华毓秀的,有亲眼见识过的,就算没有,能在千流宫行走的孕妇也只有一人了。
    只是,这位新来的夫人怎么会走到这边来?
    看她行为,这是替他们抱不平?
    思及此,天清阁的人都兴奋了起来,一些知道的,纷纷看向了那花圃中可怜兮兮的小三儿,昨个儿这夫人就夸了一句小三儿,莫非,她此次前来就是替小三儿出头的?
    华毓秀扫了他们一眼,眸光微沉,声音不大,却另在场之人皆能听见:“你们天清阁的人个个是残了死了不成,没看到你们的同门就被人欺凌吗,如果没断胳膊断腿的,就不会站出来伸出援手吗,一群窝囊废。”
    言罢,不理会他们骤然出现的各种尴尬羞愧亦或者愤怒的情绪,径自走到花圃外面,让石榴石丹将小三儿带了出来。
    不是她嫌弃,而是她从那红色骑马装的少年眼中看到了杀意,为了安全着想,她与那少年的距离实在不宜过近。
    小三儿被拉着走了出来,一看到华毓秀,下意识就往后退两步,身上的气味更是让他羞愧不已。
    “谢,谢谢夫人。”她一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吧,一定觉得他恶心了吧,思及此,原本一颗雀跃不已的心又一下仿佛堕入了冰窖,恹恹把脑袋垂得更低了。
    小孩子的心思太过明显,华毓秀想不瞧出都不行,含笑走到他跟前,摸了摸他脑袋,轻声道:“去随她们冲个澡吧。”她又向石榴石丹吩咐:“记得去厨房拿些吃的,三餐没吃了,荤素要搭配好。”
    “是。”石榴石丹颔首应道,心中却是奇怪她为什么要对这从来总是被人丢一边的小三儿这么好。
    小三儿仰头看她,乌溜溜的眼睛亮亮的,随即想到什么,他又失落道:“夫人,我还不能走,阁主罚我跪一天,还没到时辰呢。”
    华毓秀捏了捏他脸,笑道:“小孩子,有任性的资本,放心吧,你阁主那边我自会说明,去吧。”
    小三儿一怔,眼珠子湿漉漉的,低低的“嗯”了声,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随着石榴石丹走了,三人出了门口,他才喃喃了句:“原来在她眼里,我是一个小孩子,好久没人把我当小孩,我都忘了我是个小孩了。”
    石榴石丹听见了,皆是心中一酸,自来到这个宫殿开始,又有何人会管你年龄多少,在这里,他们衣食无忧,外面人人艳羡,千流宫对于他们而言更是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比比拟的圣地,他们引以为荣,引以为傲,可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一些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有得必有失,这是世间必然的规律,对比起大多数人,他们已经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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