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飘然出浣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件事。一件事他未了的事。
    这事忽掠上他心头,显然是绝不可忘的事。
    但他偏偏忽略了。
    柳随风知道,在武林中、在江湖中,一点点的疏忽,就足以毙命。
    比方说他信任过一个部下,是青城剑派高手褚动天,当时他有意收揽此人,和左天德、应欺天三人合起来,为“飞天三翅”
    他一向都很信任他,褚动天也一向很值得他信任。
    有次褚动天要回家,见他爹爹妈妈、老婆儿女,柳五很清楚这种浪子归家的情怀,所以特别宽限多了三天,给他去了。
    他再回来的时候,在同一个晚上,在菜里下毒,在空气里布毒,在地板下设陷阱埋毒,再联合帮中七名高手,在背后施暗算,最后不惜猝以火攻,再用炸药,目的是把他置之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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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吃了晚饭,去听了一场戏,戏里是“战甲归”有场女伶在唱:“怎不如期归”他猛然心一动,看着地上嗑得一地都是红和黑的瓜子壳,心里在想:褚动天已迟了一天回来——
    他可以不把自己的话当话,当然也可以不把自己的人当人——
    这点很重要——
    因为他有了这点醒悟,所以才有了提防。
    那次褚动天当然杀不了他,反遭他杀了。
    他把他全家大小都杀了——不留给对方一点来报仇的机会。
    从此以后,他就越发小心了。
    权力帮既可使别人来效命,天下间就一定有人想要拿权力帮的命——
    或者他的命。
    要拿权力帮的命,首先要使他没命——
    他,柳五,是什么人!
    他,在锦江的望江楼桥墩上,静静坐下来,沉思。
    他在思省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无论多赶忙,他都要等想出来再说。
    他在看溪水中的鱼儿,快乐地遨游。
    他在清水中略映出自己的倒影。
    垂柳几株,柳梢恰与水面相连。
    柳五一抬腿,他的衣袂被风吹起。
    他想起了,在萧家剑庐的大厅上,仿佛有一少年,与帮主面貌酷似——
    这小子是谁?
    柳随风脑里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近日武林中初崛起的少年高手名单:——
    东海林公子,刀剑不分,好色,爱穿白衣——
    天山剑派后起娄小叶,用柳叶剑,好斗,喜一切斗争、杀戮、骗诈、狙击——
    蜀中唐宋、唐绝、唐朋。唐家暗器高手。唐朋喜交游,就是潜入权力帮的汉四海。
    唐绝出手最绝,几乎唐门绝门暗器他都会发。唐宋资料不详——
    海南邓玉平、浣花萧易人。
    柳随风摇了摇头,微风吹起了他头上的方巾。
    当然不是萧易人,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更不是邓玉平。他就跟邓玉平一道来的,此人武功狠辣,惟尚不足畏。柳五想。
    他的脑子就像一个资料的藏室,随要随有。柳五一直很骄傲他的记忆力——
    更不是唐家的人,也不是一向好杀的娄小叶,至于林公子,也在场中,并不足惧。
    柳随风一个一个地想下去,独想到一人,心中一亮:
    那是浣花萧家!——
    攻打浣花剑派,一直是权力帮的一个幌子,藉此掳劫岳太夫人,要胁岳飞将军,夺得“天下英雄令”尤其是藉此除去来援的少林、武当实力,把二派掌门人,引入江湖,才狙击除去,又伏杀十大门派高手、武林精英,才是真正的目的。
    否则区区一个浣花,何必攻打如此之久?——
    可是这一个幌子、却引出了一个本来毫无名气,但在恶劣争斗中反而名声大盛,一直令权力帮头痛,而且白白断送了帮中不少好手性命的年轻人——
    萧秋水!
    “是他?”柳随风心中想。
    秋风又吹起了柳丝,水波荡漾。
    一个藉藉无名的少年。在巨大无匹的压力之下,突然变得力挽狂澜。有信心、够杀力、易服众。柳随风叹了一口气,心忖:难怪自己杀了太禅,又见天正伏诛之后,便得意地飘然而出,而后心头一直不安了。难怪!——
    此子不除,日后将与自己必可抗衡。
    他当时假扮守阙,坐镇厅上,大敌只有一人,那是太禅。
    可是他却感到两股杀气、两道压力、两种声势——
    原来萧秋水在。
    他决定回头。
    他觉得如果今天不解开这个结,那年轻人一定很快地便与他碰上。
    他知道莫艳霞等武功再好,也未必能杀得了萧秋水——
    这道理就几乎与他可以杀得了太禅,太禅却杀不了他一样显而易见,可是天下间只有他和李帮主等几个人了解。
    他正想返过头回去时,杨柳飘起,他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影袅娆,如白衣观音,但双颊已泛起了红霞。
    果然不出他所料,莫艳霞是制不住那名未见经传的青年人。
    他暗暗叹了一声。
    莫艳霞到了他面前,几乎仆倒,他扶住,柔声道:“你受伤了。”
    莫艳霞受宠若惊,颤声道:“属下无能”“我知道。”
    莫艳霞一怔,柳随风淡淡笑道:“还有五位朋友,跟你一起来了。”
    莫艳霞失惊,忙敛制住急喘的呼息。
    柳五长身笑道“五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五位?
    还有三位是谁?——
    躲在树上的孟相逢和邓玉平都不禁一呆。
    他们追出来,原本是想追踪柳随风的巢穴,再设法邀众围杀之,像当年黑白两道高手围捕燕狂徒一般。
    后来见白凤凰负伤出奔,也想先捕而杀之。
    但他们却见到坐在水柳边,悠然出神的柳随风。
    他们还未动手——对方已先发现了他们,只是——只是柳五说的是“五位”他们只来了两人啊!
    就在邓玉平和孟相逢发怔的时候,有人已替他们解决了这个答案。
    只见树林中走出五个人来。
    这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僧人,黄衣,法冠,显然是在佛门之中份位极高的僧侣。
    另外两人,孟相逢和邓玉平一见,几乎叫出声来:
    这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中壮之年,清矍瘦络黑须,十分儒雅洒脱;女的清秀俏逸。
    这两人却不是谁,正是萧秋水之姊萧雪鱼,以及与孟相逢并称“刀剑二绝”的“东刀西剑”中的“东刀”“天涯分手,相见宝刀”孔别离!
    那三个僧人,都已老年,当中那位,童颜鹤发,容态十分慈蔼;他旁边的两人,双目一直没有睁开来,或许因皱纹太多,就算已经张开来了,也看不出来。
    邓玉平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出道还早,虽杀人比一百个老江湖加起来还多,但他十年练剑,本卧居在南海,阅历并不算多。
    他杀的人,当然是大奸大坏的人。
    他杀人的时候,心不会怕,手不会抖。
    有一次他右手用剑去杀人,左手拿筷子还夹了块豆腐;人死在他右方,豆腐也完整地送进他口里。
    那是块水豆腐。
    一个像他这样,又狠又准又快又辣的剑客,手不够稳,是绝对不行的。
    可是他突然间手抖。
    不止手抖动,连眼皮子也抖动着。
    这种情形非常特别,邓玉平知道他这样子时通常只有两种情形:
    对手实在太厉害——柳随风是武林中近年来,被公认为最难应付,最莫测高深的一个高手。
    另一种情形是:杀气太重。邓玉平杀人无算,血腥气己不算什么,但那肯定是比杀气更强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邓玉平看着那两个不开眼的老僧人,眼皮子突突地跳动更烈——
    就是这两人!——
    可是他们身上干净脸容慈和,不沾一丝煞气或杀气,究竟是什么东西令他不安?
    邓玉平不知道这三人是准,孟相逢却知道。
    孟相逢闯荡江湖,在桂林主持浣花,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他知道这三人。
    孔别离来了,是强手,他当然喜出望外,否则他也不知凭什么和这身着淡淡青衣、但一出手就暗杀了太禅真人的柳随风力拼。
    但孔别离来,还远不及这三个僧人的出现。
    北少林主持天正大师以身殉难,监护僧人龙虎大师也死了,木蝶,木蝉相逐背叛,嵩山少林,只剩下抱残大师、木叶大师二人,守成已不易,对付权力帮,更力有未逮了。
    武当太禅真人遭暗杀,守阙上人也仙逝,真正的高手,足以与权力帮抗衡的,只剩下俗家宗师卓非凡一人,还有两个行踪飘忽不定的铁骑、银瓶二位道人,更无法对抗权力帮。
    十六大门派中,十二派己元气大伤,只剩四派,以及唐门、丐帮等,先势尽失。福建少林,一度几毁于权力帮之手,但得各派及时救援,才免于难,更重要的是,南少林所余下有三个权力帮十分头疼的顶尖人物:——
    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也是天正大师的少林长门嫡系师弟。和尚大师本身精通“易筋经”和“伏魔杖法”除天正外,乃是佛门第一高手——
    福建少林两大长老护监:天目僧人、地眼大师,这二人是少林现存精练“无相劫指”与“参合指”的两大高手。
    权力帮攻杀武当少林用兵神奇,而且连赵师容都亲自出动,但仍不能一战定全功,便是因为有这三大高僧在。
    现在从林子里走出来的三个僧人,正是天目、地眼及和尚大师!
    天高云蓝,竹翠柳青。
    风尚好。
    柳随风拇指托住下巴,食指横在上唇间,其余三只手指微翘,阳光中,他的手指白雪般,剔透得秀气。
    柳五在笑,但笑容已有些发苦。
    所以他用手指捂住笑容。
    通常要掩饰些什么时,他都这样。
    他知道孔别离是武林中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但更难对付的是那两名不开眼的和尚。
    更可怕的是那满脸和祥的和尚大师。
    而且他更听到在两百步以外,柳荫与竹林交接处,那儿虽然没有一点声响发出来,可是他却知道还有两个人伏在那里。
    也是两个极厉害的角色。
    这两个人没有发出丝毫的声息,但是柳随风却听到近荫道处的一丛树叶,风来的时候,没有动,也没有响。
    那只有一个推论:有极厉害的人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压住了树叶。
    柳五不但笑容有些发苦,而且快要笑不出。
    所以他就越发摸着下巴和唇。
    萧雪鱼看着眼前这个人,真有些怔住了。
    她和孔别离间关万里,请动了这三位少林派高手下山来,在萧家剑庐与武林同道会合,却不料在此地截住了权力帮中头号人物。
    “袖里日月”柳随风。
    要不是孔别离孔叔叔亲口说出了“那人就是柳五”她还真不敢相信,这年少倜傥,悠游自在,到而今居然还脸带微笑的年轻人,就是江湖上、武林中,黑白二道闻名丧胆的:
    柳五公子!
    她真佩服他,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她真怀疑在天地间,有没有人能抵得上这三个和尚合击再加上关东第一刀客孔别离之一击?
    莫艳霞心中忐忑:她已受了伤,而且伤得不轻。她知道这少林三僧的实力。而今她唯一能战的,也许还可以制住孔别离与萧雪鱼,但是柳五——柳五公子是不是少林三僧的对手?
    她侧过头去,只见柳随风在笑。
    杨柳在飞。
    云在飘。
    水流。
    柳五恨不得化作流水,长长流去。
    但是人生里有些战役,是迫不得已的。也是不可逃避的——
    逃,纵逃出重天,但也没了信心,缺了勇气,毁了声誉。
    这种事,他美男柳随风是绝对不干的。
    柳五摸摸鼻子,掠了掠垂下来的发丝,笑道:
    “三位大师,别来无恙?”
    两名僧人倏然睁目,双目竟发出一种凌厉至极,令人悚然生寒的光芒,电一般向柳五,却不答话。
    和尚大师笑吟吟地一声“阿弥陀佛”道:“柳施主,武夷山一会,对公子神采,老衲未有敢忘,可惜公子却令生灵涂炭,诚为可撼。”
    柳五笑道:“记得上次大师劝晚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知今次又有什么教诲?”
    天目僧人双目一展,怒道:“不放屠刀,现地成鬼!”
    柳五摸着唇笑晒:“出家人也动怒吗?”
    地眼大师叱道:“佛家也有一怒动天的狮子吼!”柳五的双眉一扬,脸色一寒道:“你吼吧!莫要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叫哑了喉,却连葬身之处也没有。”
    和尚大师摇摇头:“三年前,贵帮火焚敝寺,老衲等就已经无地可容,无地可住了。”
    柳五想了想,道:“大师。”
    和尚大师道“请说。”
    柳五道:“寺毁了,可以再建;庙烧了,可以再造;权力帮可以为大师建一百座庙,一千座寺。”
    和尚大师道:“其实庙宇随身,施主等虽焚我少林,只不过毁去了有形之林,并灭不了无相之寺。施主就算跟我建造千百座庙,那也是虚幻少林,少林原在心中,谁也烧不掉。”
    柳五笑道:“大师的话,晚辈敢测一二,大师要的是少林的少林,而非权力帮的少林。”
    和尚大师哂道:“其实少林要不要,也都无妨。只要天下间的庙字,皆不因权力帮而毁,各帮各派,安居乐业,不因权力帮而亡,老衲足矣。”
    柳五道:“大师说的有理。但近百年来的武林,公理何存?西夏入侵,奸淫掳杀,无恶不作,南蛮作乱,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武林中自扫门庭雪,哪个人出来主持正义,为大好国土,争回一口华夏后裔的气?再看朝廷这边,皇官污吏,小人当道苟安妄全,民不聊生,凡盗贼逞凶,比恶霸还狠。官逼民反,横尸遍地,儒生志士不求闻达,有为者也上难动天听,一个不好还遭抄家灭族而当今武林,自顾不暇,勾结官宦,自保不迭,哪有一点气魄来力挽狂澜?哪有为国为民舍我其谁的本色?”
    和尚大师低眉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柳施主句句善念,难能可贵,天下之幸。”
    柳五道:“晚辈这等浅见,实不值大师一哂,但天下间等事,除非遁身道佛,或隐名世外,否则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不是光念几句‘菩萨打救’就可以了事的。”
    和尚大师含笑道:“施主所指之意,老衲明白。”
    柳五谦然一笑,道:“大师是高人,晚辈这般说,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还要大师提点。
    少林、武当一向是武林人眼中的领袖,这两大宗派只要有一天置身事外,其他门派,莫不跟从,那武林还是一盘散沙,互相殴斗,彼此利用,那我们成了皓首穷经的学士们,百战沙场的将士们都不如的窝囊废了。”
    和尚大师叹道:“施主年少睿智,实令老袖心叹不如,又壮志如虹,胸怀家国存亡之念,诚为可感。不过,现今的问题,不是武林该不该由李帮主、柳公子统一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统一的问题”
    柳五一笑道:“大师请指教。”
    和尚大师缓缓道:“是不是武林统一了,问题就解决了呢?则不尽然。契丹入侵,亦无非想统一中原,但其中的统一过程,生灵涂炭,万民同悲,是何等可怕!宋国得天下后,一样统一了全国,但依然苛税强收,草菅人命,结果出现了今天内攘外患的局面。贵帮高手如云,气魄过人,文武俱全,先声夺人但在要天下各门各派认同你们所为的过程中,已牺牲掉无数的帮中同僚,而给你们杀害的异帮同道,更不计统一了以后呢?实不相瞒,贵帮李沉舟,是当今武林中崛起最快,最露锋芒,一旦崛起,又扎得最稳定、背制内敛的青年俊杰,但是,贵帮门下,急于用人,故良莠不齐,像杜绝、莫非冤等人,以前助纣朝廷,残害忠良,又如戚常戚、余哭余、蛇王等人,常替西夏当汉奸,出卖同胞险诈小人,一概任用。贵帮一旦得天下,难保不会小人当道,那时岂不是尽负初衷?江湖中的事,百年前既是如此,必有所因,必有其据,施主等一定要变易,一手推翻,有没有考虑过所付出的代价,所付出的牺牲,值不值得,破坏尽了,剩下来的,有谁来建设,各门各派统一了,各门各派的武功,有谁来推展?各家各系合一了,试问人人所见皆同,天下还有什么新意,还有什么精益求精的地方?还请施主三思。”
    柳五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有说不出的潇洒,朗然道:“不过我们所幸的有李帮主。
    李帮主白手成名,也没听说有什么错失的事,万一未有尽善之处,他都会——自我反省、领悟,予以纠正。现下武林最重要的是团结,团结才是力量;有力量,才可以平外患、安内乱,我们权力帮要做到的,就是这些,不惜牺牲,也要这样作。”
    和尚大师合十道:“不是这样作不应该,而是这样作最终会本末倒置。武林本就够乱了,权力帮一出,各家各派更闻风色变,投顺或抵抗,乱作一团,反而连残存的正义力量都给抵消了。你们打翻了一切,摧毁了一切,得到了无上的地位,又有何用,暴力所得之天下,来得快,也去得快。你们为何不采取以德理服人与纵合联盟的方式,以使天下各派不致顽抗到底,不必多造杀戮”
    柳五冷笑道“光谈怎么行。我们曾与无数帮派谈过,没有实践,只谈理想,谁会服你?他们只都相应不理,不瞅不睬。这五年来用实力打下三十来个派系,便有了五十余个组织投靠过来了,这不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吗?”
    和尚大师叹道:“阿弥陀佛,可惜方法虽成,目标已显,施主有没算过,权力帮为了收服五十多个帮派所杀的无辜之人,可以为国家尽多少力,抗拒多少个外敌的侵入?要是人人这般互相杀戮,哪里是联结?反而不战自败,天下要大乱了”
    柳五额上有一颗豆大的汗珠,滴落眉梢,他随手挥去,眉毛因湿而特别黑亮起来。柳五笑道:“大师宅心仁厚,佛道高深,晚辈今日恭聆教诲,受益匪浅。晚辈定将大师金言,转告帮主,供他考虑、裁夺。”
    孔别离怒道:“你别想走!”
    柳随风一展扬,道“孔大侠要留我么?”
    孔别离道:“放虎容易,擒虎难。”
    和尚大师又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柳五洒然笑道:“敢情是大师也要留我了。”
    和尚大师道:“也许留下施主,可以减少些杀孽,也许可以在李帮主面前,好些说话。”
    柳五笑道:“大师不信我返去将会力劝帮主么?”
    和尚大师一呆,不禁犹豫起来。
    却听竹林边,柳树前一声大喝,道:“别听这人鬼话:”
    另一人如飞云般飘下,淡淡地道:“他刚使人杀了少林天正、龙虎,又亲手暗算了太禅,守阙,已罪无可恕。”
    孔别离一见此人,喜叫:“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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