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东墙被人拆了?何意?”
    韩君不解, 原本烦躁的心情更似蒙了一层灰,再也明媚不起来。
    “就是您住的小院子, 被人拆了!”
    小四越说越急,看到韩君一点都不紧张, 恨不得直接拉着韩君亲自去看看,暗道房子都被人拆了,掌柜的咋就一点都不着急呐!
    说了半天韩君总算反应过来,这才打起了些精神,真是麻烦事儿一件接一件,房子都被拆了,这是逼她离开么。
    “谁干的?”
    “是…是方家大小姐…”
    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听到‘方家大小姐’这几个字像是突然恢复了活力, 韩君脸上才有了些生机, 又兀自摇摇头,这事怎会是竹清干的?
    实在是荒唐。
    心下想想还是先将事情弄清楚为好,站起身让小四带她过去瞧瞧。
    等二人再赶过去的时候,整座小院子灰尘斑斑, 满天都是飞灰, 石头砟子铺了一地,说是狼藉也不为过,原本摇摇欲坠的东墙已经彻底坍塌,三间小屋子也只剩西边那一间,也就是韩君晚上睡觉的地方。
    还给她留了住的地方,她是不是该感谢拆房子的人?
    韩君看着这幅场面只觉得脑袋疼,这都是什么事儿。
    “谁和你说是竹清干的?”
    “是带头的那人, 就是他指挥木匠拆的房子!他说是方家大小姐让他来的!”
    小四就差对天发誓了,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那人说的就是方家大小姐!
    “荒唐,”
    韩君如何也不肯相信,黑着脸摇摇头,她最近也没惹上什么人,怎的房子就莫名其妙给人拆了,还污蔑给竹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管怎样,事情还是得弄清楚,房子总不能白白被拆吧,
    “算了,报官。”
    ——
    乔安寅一直没死心,还是日日赖在方家要见方竹清,只不过文叔已经不肯放他进大堂了,这一行十几人只能蹲在方家大门口,乔安寅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能受得了这个委屈,心中有气却发不出来,暗地里反倒将方越骂了千百遍,偏偏在这个时候去皇城,去这么久也不回来,害自己没法给方小姐提亲,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正是在门口等着百无聊赖之际,只见远处来了两个衙役,身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身上还各配了一把剑,正是往方家来,将乔安寅都给吓了一跳,莫不是方家人报官,说自己扰民了?
    以后就是一家人,怎的连招呼也不提前打一声就报官了,乔安寅心中暗暗抱怨。
    一行人将方家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那两个捕快连门都进不去,直接出声吼了起来,
    “让开,让开!”
    “都过来!”
    原来不是找自己的,难道是方家出了什么事?乔安寅站起身,对着一群人摆摆手,人立刻退到了路边,那两捕快这才进了大堂,一路上也没人敢拦着,乔安寅探着脑袋往里头望,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
    要说报官这可真是随了方越的心,他此刻就待在方家凉亭,听人给他汇报韩君的反应,听说主仆二人去了衙门,差点乐出了声,这步棋可真是下对了!
    他就知道韩君不会相信这事是竹清做的,事情正向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方越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脸上挂着笑容,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出了凉亭便去了方竹清的房间。
    这厢方竹清还待在房间刺绣,见她大哥来了又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很不好意思,急急将香囊塞进了袖子中,脸也涨得通红。
    “大哥,进来为何不敲门!”
    “怎么,你又做什么坏事怕被我发现,行了,别收了,知道你给韩君绣东西呢!”
    方越看方竹清这幅样子就知道,她这是真的栽韩君身上了,可韩君…
    唉,不管了,今日就让他这个大哥圆了竹清的心愿,让她与韩君在一起!
    “我…”
    仿佛在做什么坏事被人揭穿,方竹清噘着嘴不肯再理方越,刚从袖子里拿出藏好的香囊就被他一把拿过去,放在手中仔细看了看,
    “绣的这是什么?怎的这么像池塘里的丑鸭子?”
    “大哥!这是鸳鸯!你还给我!”
    “哈哈~世上竟有如此丑的鸳鸯~”
    “丑也不是给你的!”
    二人还在房内争抢,小玉忽然在外面敲起了门,一下接着一下,似乎很急切,方越一想,衙门来人了!
    “进来吧。”
    方竹清将香囊从方越手上抢回来,这才应了一声。
    “小姐,外面来了两个捕快,说要请您去衙门!这是怎么回事啊?”
    “去衙门?我最近没出门呀!”
    方竹清摸摸脑袋,这几天她明明待在家里,什么坏事都没干,怎的会被请去衙门?
    难道是三年前偷偷摘了李家果园几串葡萄的事被人发现了?还是两年前给周家凶狗下泻药的事被人知道了?
    “无妨,既是没做坏事那怕什么?叫你去你便去。”
    方越一脸似笑非笑,一边唆使方竹清大胆去衙门,心说不去衙门,你可就没法和你的如意郎君在一起了。
    方竹清看看方越的表情,更觉莫名其妙,总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而且大哥的反应也太奇怪了,竟然没有生气,若是放在以前,必是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再关她几个月的禁闭。
    “赶紧去吧,莫让大人等急了。”
    方越挥挥手,连连催促竹清出去,自己坐在位子上不动,显然不打算陪她一同过去。
    “大哥…你不去麽?”
    “不去。”
    摇摇头,方越心想他才不去呢,去了不得被韩君和你骂死。
    两位衙役在外面等了许久,又遣了丫鬟过来催促,方竹清无奈,只得带了小玉、文叔二人一同去衙门。
    出大门的时候乔安寅总算是见到了方竹清一面,心中不免激动了些,守了这么多天,他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转而才注意到是方竹清被人带走,心中又着急,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方小姐做了什么,竟要带她去衙门!”
    “衙门的事,闲杂人等不得过问。”
    衙役一脸严肃,举着刀对着乔小公子扬了扬,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
    罢了!民不可与官斗!乔安寅吃了憋,乖乖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凑到方竹清身后,也不管她搭不搭理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又是问她记不记得自己,又是说自己仰慕她已久,方竹清听着心烦,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你怎的这么爱讲话?”
    “方小姐…”
    乔小公子眨眨眼,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不喜欢话太多的。”
    “那我不说了…”
    这句话果然成功让乔小公子闭上了嘴,只能在心中默默抒发对方竹清的爱意,想到那日在赠饮会上“舌战酒师”的方竹清,又与今日见到的真人对比,竟有几丝崇拜之意,心中真是又爱又怕。
    一行人安安静静往衙门去,快到时方竹清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究竟是何事,谁知那两衙役相互看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小姐进去便知道了。”
    这边韩君正带着小四站在衙内,心中充满好奇,一会儿看着坐在高堂之上满脸正经的县大人,一会儿又看看旁边两排站的整整齐齐的衙役们,原来民间的衙门审案就是这幅场面,倒是有趣。
    地上还跪了一个人,正是拆她小院子的凶悍男人,此刻正瞪着眼睛盯韩君,
    “大人,我没罪!拆她家的房子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要抓也不该抓我!该抓那方家大小姐来!”
    “荒唐!定是有人唆使你污蔑竹清的!”
    韩君忍不住出言反驳,挤在门口围观的百姓也不在少数,若是坏了竹清的名声可怎么办?
    堂上的县大人被下面两人吵的无奈,拿起板子重重的拍了拍,重新将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二人别争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刘大壮你说是方家大小姐指使你做的,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快呈上来给本官瞧瞧?”
    “小的有证据!这收据算不算?上面的名字可是方家大小姐签的!”
    竟真有证据!
    一时之间衙门内彻底安静了下来,韩君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县大人向旁边的师爷点点头,那纸收据随即被呈了上来,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只要刘大状将韩君小院拆掉,就可得到五两银子,最后的名字果然是“方竹清”三个娟秀规整的小字。
    正是静默无人说话之际,衙外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原来是方竹清一行人到了。
    眼见被告人总算是到了,众人心里都提了口气,都在暗自猜测这事是不是方竹清做的,围观百姓众说纷纭,什么说法都有。
    “竹清!”
    韩君多日不见方竹清,心中亦是思念的紧,又担心她与乔家的婚事,连忙移身迎了过去,眼神极为热切,眸子都亮了起来,千般情绪涌上心头,直到看到她身旁的乔安寅,眼神又黯了下去,心蓦然疼了起来。
    “君哥哥…你怎的在这儿?”
    方竹清现在可谓是一脸茫然,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竹清,他怎么与你一起过来了?你们…”
    韩君眼神痛苦,居然有些哀怨的神色,又似在撒娇,这幅反应倒叫方竹清惊讶不已,心中又有些开心,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大堂之上县大人咳了两句,这才缓过神,对着韩君点点头,然后转过身给大人行了礼,
    “民女方竹清见过大人,不知大人今日传唤民女过来是有何事?”
    “这…韩君家小院子的东墙和两间屋子今日被人拆了,可是你派人去的?”
    “君哥哥的房子被人拆了?!”方竹清惊讶出声,关切的望了韩君一眼,总算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怎的会是我派人去的!大人明查!”
    “可刘大壮说是你叫他去的,这里还有你给他的收据,这又如何解释?”
    “收据?”
    方竹清眼皮跳了跳,地上跪着的这人她从来没见过,何来的收据一说。
    “你自己瞧瞧,可是你的字?”
    话音刚落,那师爷便拿着收据走到方竹清面前,将纸递了过去。
    方竹清心下一跳,上面的字明显不是她的,可最后那个名字,确实是她的字!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签过这个,
    “大人,这名字却是民女签的,可…”
    还未等方竹清将话说完,堂上惊板声响起,随后响起一阵阵低声窃语,就连韩君都是越来越糊涂了。
    “大胆民女方竹清,竟私自拆卸百姓房屋,你可知罪!”
    看来这是要定罪了,刘大壮一口咬定是方竹清派他去拆的房子,又有她签字的收据,叫她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了。
    “还不跪下!”师爷也在一旁叫到。
    “君哥哥,不是我做的…”
    方竹清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般冤枉过!还是当着全镇百姓和韩君的面,心里自是委屈的不行,鼻子一酸,眼眶中就盈满了泪水,鼻尖也红红的,看的韩君都后悔了,不就是几间破房子么,非得要来报官,现在倒好!
    “韩君,拆你房屋的罪魁祸首已经确定,就是方竹清,你且说要她如何赔偿你。”
    “大人,此事可不追究么?”
    韩君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却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
    “荒唐!本官身为百姓父母官,如何能不追究!既然你不说要何补偿,那就由本官来!”
    县大人似乎面有怒气,侧过头压低声音对着师爷说了一句什么,片刻后手中便多了一张纸,只见他提起比就在纸上写了起来,随后又递给师爷,让他拿下去给韩君,
    “韩君,方竹清私自将你家房子拆的只剩一间,实在是过分至极,本官觉着…不如就让她嫁到你韩家,随你住那一间破房,也好给她个教训,以后不敢再犯,你二人觉得如何?”
    堂下所有人听了县大人一席话都是一脸震惊,随后传来一阵接一阵低低的笑声,拆了几间房子,换回一个娘子,大人这补偿…可真划算!
    镇上的姑娘们可有福了,下次看中谁去将他家的房子拆了就行。
    韩君、方竹清皆是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迟迟不曾开口,事情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本官已将你二人的婚契拟好,自今日起,你们便是夫妻了,可还有什么问题?”
    韩君看着手中那张纸,果然是写了婚契两个字,下面的名字正是她与方竹清的。
    这…也太荒唐了。
    方竹清眼中挂着几滴泪珠,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突然记起来时方越那奇怪的反应,这才反应过来,这必定是大哥做的好事!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拿到自己签了名字的纸张!
    “大人,你这判法也太过荒唐了!不就拆了韩君几间房子么?怎能将方小姐嫁给她!实在不行,我愿意替方小姐赔偿!”
    说话的正是一直没做声的乔小公子了,知道方竹清不喜欢多话的人,他本不打算在说话,可现在这个情况,叫他如何能忍住。
    原以为自己这番也算是“英雄救美”,能得到方竹清感恩,谁知竟被她瞪了一眼。
    “你又是何人?本官从未在镇上见过你,既不是我们多福镇的镇民,又有何资格来质疑本官的决定!”
    乔小公子的反对就这样被驳回,真是叫他欲哭无泪 。
    “其他人既然没有问题,便退堂吧,”县大人站起身,躲在暗处满意笑了笑,心说方少爷安排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接下来可不愁没酒喝酒了,“韩君,可别忘了将方大小姐带回家,她现在可是你家的人了,总不能再让她回方家,不然本官给你一个欺负妻子的罪名。”
    一场预谋好的闹剧就此收场,县大人带着衙役首先离开,随后围观的百姓也慢慢散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朝两人暧昧的笑笑。
    最后就剩韩君、方竹清、乔安寅三人,就连文叔和小玉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了,看来真的是打算要方竹清跟着韩君回家了。
    “方小姐…我…”
    乔安寅站在角落,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满脸悲痛,还没等到方越回来,他的方小姐就这么被许配给别人了。
    方竹清看了一眼,心有不忍,迈着步子往他那边去,
    “乔公子,今日的事你已经看到了,我与君哥哥已经有了婚契…你的心意,我只能说句对不起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乔安寅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看看方竹清,又看看韩君,心中居然觉得般配极,心中更是难过,背过身子离开了大堂,也不知去了哪里难过疗伤去了。
    人逐渐走光,偌大的衙门只剩韩君与方竹清二人,气氛自然是有些尴尬,再加上二人现在的关系…按东枢国隶法,有了婚契,二人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韩君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脸色一如方竹清刚认识她时那般淡漠,叫她猜不到她心中的想法。
    韩君这幅模样,怕是不愿意了,方竹清心中抑不住的难受,刚刚止住的泪水又要往下掉,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君哥哥…”
    “走吧,随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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