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熙和三年,兖州的百姓们终于还是过了一个平平安安、喜庆祥和的春节,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把兖州城掀了个底朝天的麟兰阁突然就销声匿迹了,百姓们对此事大多讳莫如深,只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起,据说是麟兰阁要抓的那人早就不在兖州了,否则麟兰阁怎会善罢干休。
    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诡云谲、暗潮涌动。那群动乱分子已决定在上元节这天举事,趁着过节期间官府疏于防范,在满城鞭炮焰火声的掩护下,在大街小巷人流如织的混乱中干一场漂亮的劫囚事件。
    上元节当晚,天已经完全黑了,全城百姓莫不出门逛街赏灯,嬉闹玩耍,而位于北城的兖州衙门却笼罩在一片黑暗和沉寂之中,门口只站了两个昏昏欲睡的衙役,正靠墙打着盹儿。
    夜色掩盖住了所有行迹,几个蒙面人沿着墙根悄悄走过,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确认无误后,才从暗处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两个毫无防备的衙役,随即便发出一声暗号,又有数十个同伙从各个方向迅速聚拢过来。
    这群蒙面人早已摸清了兖州衙门内部的布局,监牢位于衙门最西头,那里关押着所有犯人。蒙面人个个身手不凡,动作敏捷,行动间未发出什么声响,进了衙门便直奔目标而去,期间只遇见两三个衙役,都是先捂住嘴再敲晕,一路看似无比顺利。
    直到他们已经接近监牢,发现那里只亮着微弱的灯光,门口居然也没有衙役把守,大部分蒙面人还以为这官府真是疏忽大意,在如此紧要关头却不知严加看管,眼看就要得手,众人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
    只有少数几个带头的察觉出了异常,想要阻止同伙的行动,怎奈这群人并未受过严格的训练,行动之中早已乱了章法,眼看局势已经无法控制,这几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正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出数只飞镖,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蒙面人瞬间中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余的蒙面人或是来不及收脚被绊倒一片,或是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四周突然亮起熊熊火光,一群青衣人举着火把,手握长剑,纷纷从树上、屋檐上跳了下来,团团围住了这些想要劫囚的逆贼。其中一人上前几步,大声说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我奉劝你们还是早些缴械投降,否则恐怕会死得很惨!”此人正是麟兰阁的那个头目,奉了贾诚的命令,已守候在此多时。
    蒙面人中也有一人朗声回道:“怕死的便不是英雄好汉,你们这些官府的走狗只知道助纣为虐、残害忠良,我们今日便是要来解救我们的亲兄弟,识相的就趁早滚开,若还是不知好歹,先问过我手里的刀再说!”
    此人义正辞严,临危不惧,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在他的鼓动下,其余的蒙面人又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振作精神,挥舞着兵器,施展起招数,意图与麟兰阁众人殊死搏斗。
    只是那麟兰阁岂是资质平庸者安身立命之处,何况麟兰阁此行为了捉拿叛贼,带出来的全是高阶弟子,对付这些落草为寇的动乱分子实是绰绰有余。
    蒙面人因没了退路,负隅顽抗之时自然招招博命,起初双方还有些僵持不下。不过麟兰阁弟子善用暗器,从袖中掏出几枚毒针就往对手身上射去,那针上淬着软骨散,稍等片刻便会令人四肢软麻,无力抵抗,蒙面人中了招,逐渐药效发作,麟兰阁弟子占了上风,很快便把蒙面人砍倒了一地。
    这时,众人身后的监牢里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接着又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牢房的大门骤然打开,仿佛开闸泄洪一般,成群的囚犯争先恐后地往外拥出,为首的那人还在大声喊着:“大家趁乱朝不同的方向跑,动作快点!”
    为何牢里的囚犯在此刻全部逃了出来,除了混杂其中的少数动乱分子,其余大多都是普通的犯人,场面一片混乱,却并无官兵出来阻拦追赶,麟兰阁众人面对此突发状况,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那为首之人冲出牢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众多麟兰阁弟子,刹时神色骤变,马上调转方向,朝监牢后方的黑暗处跑去。
    麟兰阁的那个头目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看向那带头逃跑的犯人,刚才那人在牢房门口呆滞的一瞬间,已让他看清了此人的容貌,他赶紧指着两个得力的弟子命令道:“去把那人给我抓回来。”
    两个弟子得令后,立即施展轻功奋力追赶,很快便追上了那逃命的犯人。只是那人功夫也相当了得,几次避开了对手的偷袭,且无心恋战,只想爬上围墙逃出生天。
    那头目心道不妙,对身边的弟子挥手说道:“先别管这些人,全部跟我走!”于是连同头目一起,所有麟兰阁弟子抛下已经制服的动乱分子和正在逃窜的犯人,全部都去捉拿那个麟兰阁的叛贼了。
    从监牢里逃出来的犯人们眼看着已经跑到了衙门口,以为就要重获自由了,哪里知道外面早已被官兵堵得严严实实,迎接他们的竟是无情的火铳和弓箭,少数翻墙逃跑的也被当场射杀,无一人逃脱,越狱事件终成了一场悲剧。
    彼时麟兰阁众人也已生擒住找寻多日的叛贼,并将他带到衙门口,与守候在此处的贾诚等人会合。
    麟兰阁那头目见贾诚面色不善,连忙拱手言道:“我等本已将劫囚之人全部制服,这时牢门却突然打开,所有犯人都逃了出来,为首之人竟是这个叛贼,于是我与弟子便去全力捉拿此人……”
    贾诚走近几步看了一眼,此人果真就是那个在逸香楼偷窃的小贼,不禁厉声道:“是你把犯人全部放出来的,简直胆大包天!”
    “没想到官府竟会与麟兰阁合作,本想趁乱越狱,是我算差了一步,终至功亏一篑。”那叛贼摇头叹息,继而又大笑一声,朝着麟兰阁那头目说道,“密旨早在湖泽就已经销毁,那里所谓的家人,只是为了迷惑你们拖延时间,如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那头目顿时气得怒发冲冠,指着这叛贼竟说不出话来:“你……”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死心吧!”说罢,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此人突然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那头目大惊失色,连忙俯身查看,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又拉出此人的胳膊,搭在手腕上把了会儿脉,最终站起身狠狠往这人身上踢了一脚,面色铁青地大骂道:“居然咬舌自尽了,没想到我们追了一路的人是死士,中计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秦环也惊异于那小偷是个死士,但自己对于内情所知不多,此时不敢妄下论断,只能猜测这必定又牵涉到了朝堂之事。
    秦环走到贾诚身边,轻声提醒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这群动乱之人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
    贾诚点点头,立即下令清理现场,把所有活着的囚犯关进监牢,重兵把守,等候发落。
    此时,原先被麟兰阁弟子施了毒针的众蒙面人,因药效已过,已渐渐恢复了体力,正在挣扎着欲从地上爬起来。之前领头喊话的那人见计划失败,弟兄们非死即伤,受伤的也都被官兵生擒,脸上却并未露出惧色,反而仰天大笑道:“你们真以为只有劫囚这么简单,兖州城马上会陷入混乱之中……大哥将会带领弟兄们起义,推翻这朝廷……”
    贾诚转身多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痴人说梦,简直可笑!我早就派兵部署在尔等巢穴附近,各处路口要塞也有人把守,单凭你们想要搅乱局势,未免过于天真。闹事的刺配之人不过尔尔,其余大多是些附和起哄的无赖地痞,那些贪生怕死之辈见到官兵突袭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根据他们透露的行踪,你们那头领也已经被官兵围堵拿获了。”
    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已被套上手铐脚镣,被衙役推搡着往监牢走,却还在哀号着:“怎么会……不可能……”
    贾诚长吁一口气,心想今日终于了结了困扰兖州几月的动乱,回去也可睡个安稳觉了。
    秦环与贾诚并肩而行,边走边说:“大人,那个叛贼肯定是得知麟兰阁的人已经离开兖州,这才急于从牢中出来,管理监牢的狱卒有问题,才让那贼人获取了消息,甚至还钻了空子打开牢门放出囚犯,险些酿成大祸,请务必彻查此事。”
    贾诚点头道:“嗯,这些就交给余晋去处理。”
    “至于那群动乱之人的首领,我调出了官府的存案,发现此人原籍兖州,而后才举家搬至旁边的镇县,”秦环回忆着说道,“据说此人因收租之事与衙役发生过口角,被衙役打伤了一只胳膊,后因家中发生大火,烧光了所有财物,从此便穷困潦倒,双亲受此打击也先后病逝。”
    贾诚目光一凛,追问道:“你还查出了些什么?”
    秦环摇了摇头:“此人读过些书,在街坊四邻口中倒是一名孝子,此生唯一的错事,便是在湖心亭上题了首反诗,我能查到的就是这些了。”
    “单凭这些……”贾诚犹豫了会儿,又嘱咐道,“好在此人已经擒获,动乱分子中也没有漏网之鱼,你便放手去查吧。”
    秦环点头拱手道:“请大人放心,我知道分寸,一切真相都会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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