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头露面?程方悟一捏车闸, 一脸“惊讶”的回头, “他真这么说?不是,我只是太吃惊了,你们家小穆不也是大学毕业吗?难道他们大学,都不收女生?还是财政局没女同志?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 可不敢出去这么说你们小穆,不然他的名声可就坏了。”
    虽然没有跟穆伟东深交过, 但程方悟还是能感觉到,穆伟东是个挺封建的人,可没想到, 他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大学生, 居然连“抛头露面”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是吧,我也被他的话给吓着了, 现在是新社会了,又不是封建社会, 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都是有文化的新女性, 跟男人一样为社会做贡献, 一样拿工资, 怎么到他哪儿, 出去工作就成了抛头露面了?”
    何骄阳一下子找到了知音, “耐梅你不知道,我快被他的话给气死了。”
    程方悟一笑,“其实小穆不是觉得女人不应该工作, 他是觉得女人不应该超过男人,女人应该老老实实在单位埋头工作,至于什么成功啊,荣誉啊,甚至领导岗位,这些都应该是男人的。”
    穆伟东的表现就是程方悟所说的话的最好印证,何骄阳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是,他对我那么好,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歧视女性,他就想我在文化宫安安生生的教学生,他甚至都不喜欢你给我拍的照片登到报纸上!”
    程方悟四下看了看,很遗憾,这年头儿,饭店有,咖啡馆这种能坐下安静说话的地方还没有,“所以你最终站定听他的话,不出去演电影儿了?”
    这个机会对何骄阳来说,真的是太宝贵了,尤其是,如果这次何骄阳投降了,以后只会被穆伟东禁锢的更厉害,“然后遗憾终身?”
    何骄阳低下头,“他可能是怕我被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
    程方悟理解无能,“你是去演电影,这有什么可误会的?”
    何骄阳张张嘴,半天才道,“我只是文化宫里一个普通的女教师,突然去演电影,人家难免会多想,”
    就像程方悟,明明是凭本事当了先进,却被穆伟东误会是靠脸,想到这个,何骄阳就忍不住一阵儿恶心,可那个让她恶心的人,偏偏是最爱她的丈夫。
    “哎哟,这个也会有人误会?开什么玩笑,你平时不看电影杂志?咱们电影制片厂里多少女演员,以前不都不是干这个的?无意中被伯乐发现,演了电影,调到制片厂工作的不要太多,谁会误会这个?这是演电影,你长的好不好,演的像不像,全国人民都看着呢,靠走后门儿?”
    程方悟差点儿没笑出来,“潜规则”这东西,这年头氂没有,但绝不会太多,现在没有明星,只有演员,而演员,导演,这些也都是一份工作,大家拿的是工资,不是片酬,所以走后门的人不会多。
    “耐梅我问你,如果有人说你是靠走后门当的先进呢?”何骄阳最终还是没忍住,大着胆子问道。
    这话都不用猜,肯定是穆伟东说的,这家伙是个“无才傲物”,自己升不了官,那是人家有眼无珠,别人风光了,那肯定是走后门儿,唉,也不知道何骄阳怎么看上了这么个玩意儿,“我走后门儿?走谁的?”
    程方悟哈哈一笑,“骄阳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能走谁的后门儿?我要是有后门儿可走,就不去当什么先进,而是给自己跑个官儿,闷声发大财!”
    何骄阳没想到程方悟不怒反笑,“你不生气?”要是她,听见这种话,非气死不可。
    “有什么可生气的?说这种话的人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认为‘先进’,是可以通过某种交易或者是裙带关系得到的,他们心里,是认可不正之风的,”程方悟不动声色的给穆伟东点眼药,“脏的不是我,是那些说这种话的人,他们诬蔑的不是我朱耐梅一个人,是在诬蔑所有的劳模,是在给咱们国家摸黑!”
    “再说了,我走后门,他当群众的眼睛都是瞎的?如今这社会言论自由,就算是我不怕被唾沫星子喷死了,那提拔我的人,也害怕呀!真是,愚不可及!”
    何骄阳情不自禁的跟着点头,她甚至都想立马跑回去找穆伟东,把程方悟的话告诉他,告诉他有多愚蠢,才会认为程方悟是靠长相走了后门儿当的先进,就听程方悟又道,“还有,不论是三八红旗手,还是五一劳动奖,那可都是一层层选拔上去,然后再从上到下审核一遍的,恨不得祖宗三代都查一查,说这话的人,得多没见识啊,以为这种事可以搞一言堂?”
    “对呀,就是这样的,那些说三道四的人,就是没脑子!”何骄阳大声道。
    程方悟得意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冲后座上坐的何骄阳道,“所以啊,遇到这样的人,你就离他远点儿,这种人自己心理阴暗,看不见外头的阳光,就觉得人人跟他们一样,咱不跟他计较,但也不能被他们影响,最后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我听见有人说我是走了后门儿,才当了先进的,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就因为他们的话,就再不求上进了?那岂不是亏了自己,遂了那些嫉贤妒能之人的意?”
    程方悟想起过去的经历,“我啊,不但不会如此,还会比以前更加努力,拿自己的成就打那些人的脸,他们有怎么办?除了说这些怪话,恐怕剩下的就是吐血了!”
    何骄阳彻底沉默了,“耐梅,你要是不急着上班儿,陪我去火车站呗?”
    程方悟扬起唇角,“怎么?要去买火车票?后天的?”
    “嗯,后天一大早的,我决定了,这趟省城我一定得跑,要不要是人家导演的事,去不去却是我的态度了,就像你说的,如果这次我不去,恐怕这辈子都不敢进电影院儿了!”
    程方悟紧踩车蹬,“我当然陪你了,现在我在资料室上班儿,有的是时间,我跟你说,以后你走的越高,看见你的人越多,除了赞美,诋毁也会随之而来,但是革/命志士枪林弹雨都不怕,咱们还能被点儿流言蜚语给打倒了?”
    “咱们啊,走咱们的金光大道,让那些小人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
    何骄阳离开京市去平市那天,程方悟特意起了个大早,带着头天给何骄阳煮的茶叶蛋,骑着车往火车站送何骄阳去,等他到了候车厅,一眼就看见何骄阳两口子。
    何骄阳没想到程方悟居然来送她,忙跑过去,“你怎么来了?这么早?家里还有孩子呢!你不是还要去做报告嘛?”来送自己,时间也太紧张了。
    “我把宝宝给我妈看着了,”程方悟把茶叶蛋跟两个洗好的苹果递给何骄阳,“这个你带路上吃吧,”
    他看了一眼一直阴着脸的穆伟东,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我手艺未必有你家小穆好,你可不许嫌弃我。”
    何骄阳看了一眼连招呼都不跟程方悟打一声的穆伟东,心里不高兴,但他们已经这两天一直在冷战,何骄阳也不愿意在火车站两人吵起来,“你太自谦了,这茶叶蛋好香,还有苹果,谢谢你啊,耐梅。”
    程方悟又把一个字条递给何骄阳,“这是我二姐在省医的电话跟地址,你们见过的,如果你今天回不来,晚上就找她去,昨天我给她打电话了,已经帮你说好了,她人可好了,绝不会嫌你麻烦的。”
    一个单身女人住招待所,程方悟多少有些不放心,而且也要另外花钱,倒不如去程铃宿舍里挤一宿。
    何骄阳没想到程方悟给她想的这么周到,再看看一直不冷不热,早上她自己出门儿,才跟在后头推了自行车送她的穆伟东,何骄阳眼眶一红,“耐梅……”
    “唉,这是干啥,你去省城,一天,就哭鼻子啊?要是让你去首都学习个一年半载的,那还不把长城给哭倒了?”程方悟听到广播叫进站呢,“走吧,我们送你上车去。”
    ……
    看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向东而去,程方悟心下感叹,还是高铁好啊!
    “朱耐梅同志,你等一下,”穆伟东憋了一早上了,看见程方悟转身出站,忙跟了上去,“咱们谈谈。”
    现在就剩下他们俩了,程方悟连装都懒得装了,他回身冲穆伟东翻了个白眼儿,“有什么可谈的?男女有别,咱们孤男寡女的,真的不适合聊天。”
    在青天白日的,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算什么孤男寡女?穆伟东气的不行,“你胡说什么呢?我是有事要跟你说。”
    “可我不想听啊,”程方悟脚步不停的往下头停自行车的地方走,“我忙着呢,”他走到自行车前,抬头笑吟吟的看着穆伟东,“毕竟先进可不那么容易当的。”
    穆伟东哪能听不出程方悟话里讽刺的意味,他脸涨的通红,暗骂何骄阳嘴不严,怎么能把两口子私下说的话,学给别人听?但让他在程方悟跟前示弱是万万不能够的,“别人好不好当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好当的很。”
    “是吗?哎呀我懂了,你现在不在财政局上班,被调到市里去了?宣传部?”程方悟恍然大悟,一拍手,“我当先进是小穆你使的力啊?那你怎么不给自己弄个五一劳动奖呢?”
    他不等穆伟东再开口,直接冲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屎壳郎打呵欠,好大的口气,真能为这社会跟你脑子里一样龌龊呢!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是你这种人!”
    说完蹬上车子,头也不回的走了,把浑身哆嗦的穆伟东留在原地。
    狠狠“侮辱”了穆伟东一把,程方悟心里高兴,看看表才七点,干脆在街口买了几只炸糖糕,准备早上给家里人改个样子。
    “大哥,你不怕穆伟东记恨你?又在何骄阳跟前儿说你的坏话?”朱耐梅开口问道。
    前两天做完何骄阳的思想工作,回到单位程方悟又把系统叫出来问了“前因后果”,等知道穆伟东是这么想程方悟这个先进的时候,好脾气的朱耐梅也气的差点儿来个电闪雷鸣,她对穆伟东的人品,也有了深刻的认识。
    “我对他客气,他就不记恨我了?你说说,之前我哪方面对不起他了?让他在何骄阳跟前这么说我?”程方悟不以为然道。
    还真没有,虽然他们三个都知道穆伟东之后会做什么事,但程方悟从来没有在穆伟东跟前表露出来过,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在何骄阳跟前,也只说穆伟东的好话,“所以啊,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小人,这种只会躲在角落里怨天尤人的小虾米,怕他就太看得起他了,”程方悟又开始给朱耐梅上课,“要知道,在绝对的实力跟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只要你走到一个高度,收拾这些人,都不带你自己动手的。”
    朱耐梅讷讷道,“我也没有想过有了本事之后收拾谁,而且我就算像你说的,能成了真正的作家,那也只是个文字工作者,哪有能力收拾别人?我现在就想着,大哥你能帮何骄阳离开穆伟东就好了,跟那样的人过一辈子,太吓人了。”
    “是不是连程钢都不如?”有人对比着,自己好像真没有那么渣,“田向阳都比他好一篾片儿。”
    程方悟跟三人排了个名次,自己垫底,还不错。
    这是什么好排名?还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系统嗯了一声,“那这样吧,等你这次完成任务了,我把你扔到程铃身上,你把田向阳收拾了?然后再把你扔到何骄阳身上,你改造下穆伟东?”
    程方悟吓的差点儿没从车子上掉下来,“系统,亲爱的,我错了,我立马写检查,再不敢骄傲自满了,”那还不如让他去死,“而且,我这次完成任务,不已经顺道儿把他们都收拾了嘛,何必多此一举?”
    ……
    这会儿还没有五一小长假,京市的巡回报告团,是从四月二十八号开始,程方悟吃完饭,立马换好衣服跑到市招待所集合去了,为了能让报告团的劳模们心无旁骛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市里规定所有参加报告团的劳模,都必须住在招待所里,统一行动。
    但程强还没有断奶呢,程方悟特意跟上级说明了情况,得到回家住宿的特批,只是这样一来,程方悟每天的时间就赶的很紧了。
    就像今天,她把糖糕送回家里,又给程强喂了回奶,就骑车向招待所飞驰,他们报告团的第一站,是京市最大的单位,矿山厂。
    作为报告团里唯三的女同志,程方悟的报告一如往常,得到了如雷般的掌声,对于常年在厂矿里工作的师傅们来说,程方悟搬着大照片的演讲无疑是最生动有趣的,尤其是这次,程方悟还特意增加了他写摄影故事的内容,把大华跟小丽的故事也搬到演讲台上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摆在一旁的几幅照片却让台下的听众们一眼看懂了整个故事。
    以至于报告会结束之后,还有许多青工找到他,问他的通信地址,要把自己的故事也讲给他听。
    朱耐梅整个人都是兴奋的,“太好了,你快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他们,我想看这些故事,这些都是素材啊!”
    程方悟却又想到了另一层,他把自己的地址直接留给矿山厂工会,同时告诉工会的同志,如果收到有价值的信件,他会把信跟自己的回复一并发表在报纸上,到时候大家也可以一起讨论。
    “你是要弄那种杂志上的读者来信?”朱耐梅佩服死程方悟了,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程方悟也只是灵光一现想出来的这个主意,“我回去跟晚报的编辑商量,看看能不能在晚报上,开个类似于‘知心姐姐’的专栏?以后就由你来主持,这样既可以扩大知名度,还利于你收集素材,一举两得,还能拿到稿费,三得。”
    “你这个人啊,真是石头里都能榨出油来!”系统也不得不承认程方悟脑子快,出来做个报告,都能叫他又开出一条路来,“我看你就算不拜冯大师为师,也照样能出人头地。”
    可惜这些都是他三十年的人生积累啊,又不能一下子都堆到程钢脑子里。
    ……
    京大的报告会定在一号二号,而且是对京大几所大学同时开放的,程方悟早早把自己针对大学生准备的另一份报告给拿了出来。
    这两场报告,他把自己怎么写文章这些都缩减了,而是把自己救了京大学生的事提出来,然后,重点讲了自己对大学生在学校学习跟以后就业的看法。
    “我说程方悟,你是来做劳模报告呢,还是当教授演讲呢?”系统觉得程方悟一进大学,就把自己的身份给忘了。
    “管他呢,我讲的不对,领队也不能把我从台子上拽下来,而且你不认为,我讲的这些,对大学生们更有用?”程方悟才不把系统当回事呢,他做的这些,跟系统的要求完全不冲突,“你没看见气氛多热烈?”
    程方悟得意的看着台下,没想到正迎上楚安平炽热的目光,吓的他一哆嗦,差点儿撒腿就跑,引得系统嘎嘎大笑,“朱耐梅看见没,终于找到他害怕的人了。”
    朱耐梅可不会跟系统站在一边儿,她知道程方悟是个男的,而且就算是她,对楚安平的心思也会避之不及,“程大哥这么着就对了,难得他看见楚老师,还能一脸笑嘻嘻不成?”
    程方悟鞠躬致谢,从台子上下来了,他拿出手绢抹了把头上的汗,“其实也不是,我后来想了想,早晚你跟程钢也是要离婚的,离了之后呢?”
    离了就离了,朱耐梅可没想过离婚要再嫁人,而且现在这离婚的事,连一撇儿都没有呢,考虑再婚的问题,太早了吧?“这是我自己的事,程大哥你好好完成任务吧,这件事,不许你插手。”
    她可不能让程方悟替她谈恋爱,“我真的只想带着小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程方悟正要再逗朱耐梅,跟她讲讲楚安平的“好处,”一早就等在一边的卫兰已经把一早准备好的汽水儿递过来了,他惊喜的一笑,“卫兰,好久不见。”
    卫兰没想到这么就没见,程方悟还像朋友一样对她,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朱老师,这次是我专门跟我们辅导员申请了,过来给学生会帮忙的。”
    学生会?那不是跟那个张墨要常见面了?程方悟讶然地看着卫兰,想问的话却没有问出口。
    卫兰已经读懂了程方悟的意思,她朗然一笑,“没事的,我是真的看开了,您不是说,过了五年十年,我一定会后悔吗?其实连仨月都没用得了,我就彻底看开了。”
    程方悟挑眉,“真的?”这姑娘可是为一个男人寻死两回啊。
    卫兰肯定的点点头,拉着程方悟找了个长椅坐下,程方悟直接把问题问出来了,“看不出来啊,这么迅速?”
    卫兰被程方悟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那天你劝我,我就想开了,知道自己那样不对,但心里吧,还有有些放不下,后来,”
    卫兰叹了口气,“他跟邻系的师姐也分手了,不过又交了个女朋友。”
    “哈,不愧是校草,不一样啊,啧啧,又是哪个姑娘那么不幸?”
    “也是外语系的,好像也是要出国的,之前那个,好像是听说我的事了,”虽然学校跟她都对外声称是因为学习,但她暗恋张墨的事,也不是真的没人知道,“他们分手之后,张墨就又找了个,我算是看出来了,其实他是想出国呢!”
    也算是目标明确了,“估计还是自己能力达不到,还准备借助一下女方的能力,才找也要出国的女孩子,”
    程方悟拍拍卫兰的肩膀,“所以看开些,这种男人,根本不配谈感情。”这世上喜欢走捷径的男人,真的不要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我个人这会儿突然很想写民国,应该是个跟民国女医不一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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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言频道,预收不够多,真的没有信心开文的。真的不敢再像这本这么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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