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你们却还是有办法挽救自己的……”
    ……
    那时……
    出来的只是一团紫色雾气,雾气迷蒙却不消散, 那是魔界之主的幻影而已。
    魔王的声音飘渺诡异,远远进进, 既像来自不知名的远方,又像魔王本来就站在他们对面说着话,魔王的声音循循善诱,充满蛊惑:“你可知罪?苍剑。”
    苍剑的表情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从容,他惊恐的朝后倒退两步,方两步,却又顿住, 又僵硬迎上去, 警惕将六耳护在身后。
    明明只是雾化的分/身,那黑郁的气势居然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但,他还有保护六耳, 那种保护欲可以让一个最怯懦的人都会变得勇敢无比。所以他站在六耳面前, 眼神逐渐坚定沉稳。
    他恭敬的一弯腰,道:“王,逃离魔界本就是我自己的错,不管六耳任何事。”
    魔王的紫雾顿时黑了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再说话时,他的声音中已充满了好奇,他道:“奥, 你居然敢反驳我,是什么改变了你?是时间?”魔王顿了顿,又道:“还是那个在你背后的六耳?”
    苍剑双目更加警惕,声音也越发的恭敬:“王,我已失去了我最为骄傲的斗气。一个失去珍贵东西的人,最能明白心爱之人的珍贵,所以我宁愿您来惩罚我十倍百倍,也绝不会让你动他!”
    六耳浑身一震,睁大双眼看向苍剑。
    这是苍剑第一次说“心爱的人”,苍剑寡言含蓄,虽平日里时常对着他说“六耳你真好看”,但那也是底线了。
    而魔王似乎也被苍剑的话震住,居然有更长时间的停顿,紫雾的颜色黑了又红、红了又重新变紫,才沉声道:“失去才会觉得珍惜?那你就没想过,你的牺牲,对于你身后那人来说,却是失去。你自己既然明白失去的痛苦,却要让爱人承受这份痛苦,你……当真爱他?”
    苍剑顿时如被磅礴大雨浇过,那浑身的硬气被冲的一干二净,“我……”
    “不要再说了!苍剑好歹也曾保护过你一千年,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就是惩罚吗,惩罚啊!不就是一起承担吗,有何好怕的。或许苍剑有时是怯懦的,但总好过你这个冷血之人只能高高在上。”
    魔王幻化的紫雾变幻莫测,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低沉,“奥?既然如此,我便要你们永远不能再见,永远无法拥抱对方,永远永远忍受着明明靠的最近,却相距最远的痛苦。
    你们一人将只能在白天生活,一人只能在夜里生活。苍剑,你将……但是你们还有希望,因为你们可以自救……去阻挠一只西行的队伍,那只队伍有一个金发少年、一个银发少年还有一只白马,另外还有两个男人。我要你们让他们把一个人引出来,那个人叫漉水,是只九色鹿。”
    魔王说完,还未等两人从震惊中醒过来,六耳已变成石像。
    魔王的影像渐渐变淡,梦幻无实,苍剑突然大喊一声:“王!你为何要特意把一个人引出来,凭你的能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世界,还有谁能拦的住你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特意来寻我们,利用我们将那人引出来?”
    魔王的幻影忽的亮了下,又重新暗下,魔王慢悠悠的道:“因为我也知道失去的东西的可贵……”声音渐渐变低,说到最后一个“贵”字时,影像和声音已经同时消失,消弭在那空气中。
    见魔王走了,苍剑才匆匆抱着变成石像的六耳找了个避身的石洞,他将六耳的石像轻轻放下,倚在石壁上,叹了数口气。
    临天亮时,苍剑执起剑,在六耳面前写了几行字:寻队伍,找漉水。还有,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安静,竟然有些不适应了,六耳。当你醒来后,我便在你身边,莫牵挂、莫担忧。
    ……
    两人整整三百年,都是用的这种方式交流,所以即便两人其实有三百年不见,却又像天天见着。因为虽然受了诅咒,无法真正见面,但两人的心意,却天天通过文字留言互相沟通。
    ……
    苍剑缓缓道完前后始末,深吸一口气,道:“六耳把你二人引来,该也是担心我。希望我能昂扬起斗气。这三百年里,我虽然日日能同六耳的文字见上一面,但,总会觉得空虚。一旦执念久了,我们会变成邪灵。失去自我、迷失方向。
    所以六耳才会希望,让我重拾斗气吧。就算没有了他的陪伴,也不会有什么怨念。所以还请你们莫要再怪六耳了。”
    苍剑还想说下去,悟空却等不及了,他怒张着眉急道:“你说你们那个魔王要找漉水?!他找漉水哥哥做什么?!那个失去了才明白珍贵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着就要扑上前揪住苍剑厮打。
    杨戬连忙抱住悟空,阻止他的乱动。“你别急,漉水也是我的朋友,我也很担心。”
    悟空扭过头,哀怨看着杨戬:“杨戬,我在花果山,猴爷爷走了之后,一直是漉水哥哥照顾我。漉水哥哥好不容易修炼成仙,我如何也不想见他遭遇些什么。”
    杨戬眸色深似幽泉,他也没了平日的淡定从容,却也极力安抚着悟空:“恩,我知道。我同漉水认识也有两千五百多年,若非至交好友也不会相处如此之久。我自然也不想看到他受什么伤害。”
    杨戬揪起悟空的一缕头发,顺着发丝生长方向向下捋着:“不过,漉水最擅长的,却也正是诅咒。漉水是在月光中诞生的月光神兽九色鹿,吸收月光精华。月圆月缺、变幻莫测。正合适咒术的学习,而因此,漉水也选择了咒法。像他们的这种诅咒,在我们看来或许无法解除,但对漉水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悟空昂然抬头,瞪大两只乌黑的眼睛,恶狠狠的道:“你敢叫漉水哥哥下来,我就同你绝交!从此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
    杨戬一愣,叹了口气,捋着头发的手随即锤了悟空一脑袋:“你这个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我方才不是说了,不想看到漉水受什么伤害。怎么可能会叫他下来。”
    悟空大窘,“呃”了数声,还是无话可说,最后干脆低着头,不再说话。
    “不过,”杨戬接着道,“即便是我们不会叫他下来,只怕会有旁人从中使诈,把漉水叫下来……”
    “那要怎么办?我们赶快到终南山告诉漉水哥哥莫要下……”悟空急切的话才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杨戬又叹了口气,道,“看来那人已经叫了他了。”
    原来,天边,一团祥云看似轻缓,实则非常快速的朝他们方向飞下。那股气息杨戬悟空都非常熟悉,正是九色鹿王――漉水。
    祥云轻飘飘落到树林中后缓缓散去,只见一位仙气萦身,身姿卓越优雅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人眼眸似弯泉水、发如黑瀑、面白如霜。他微微一笑,声音和暖而清雅:“杨戬、悟空弟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悟空却没有漉水的淡然处之,他一瞧来的是漉水,急忙冲上前,握住漉水双手道:“漉水哥哥,你速速回去吧。莫要下来。”
    漉水疑惑皱眉,疑惑的看向杨戬,却瞧见杨戬也不似平日里的淡定,皱眉担忧看向自己。漉水才问:“怎么了这到底是?我今日同南极仙翁在南极之巅修行,却突然有只小鸟飞来,送来一张纸条说‘三藏有难,望九色神鹿前去相救’,便匆匆下来。怎么下来了你们却要让我再回去?”
    悟空大吼:“因为叫你下来的根本不是我们啊!是魔界的王想要你下来。”
    “魔界之王?可我并不认识什么魔王……我只问你们,你们是否真的需要我的帮助?”
    悟空顿了会儿,才牙关一咬,道:“是!我们是需要有人解开他们的诅咒,这样才能拿回行李。但是我们也可以等到天亮,等六耳变成人形,再把行李夺回来。”
    哪知悟空话一出,漉水竟像被巨浪卷过,浑身一震,他挣开悟空握着他的双手,走到两人身前仔细看了片刻,才问道:“这个诅咒,是谁用在你们身上的?”
    “是魔王……”
    魔王……魔王……
    为何只有他和那个人才知道的诅咒,那个魔王会知道?
    “我先帮你们解开诅咒,请把那把剑借我一用。”漉水修长手臂所指的,正是苍剑的漆黑长剑。漉水手呈拳,伸出食指中指并起一勾,长剑朝着漉水飞去,一道利光闪过,苍剑的手臂已染上血色。
    “漉水哥哥!”悟空惊叫。
    杨戬却“嘘”了一声,拉过悟空轻声道:“不要打扰他,诅咒最容易反噬。”
    悟空这才闭紧双唇,睁大双眼仔细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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