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抬头看着大殿中的场景,不得不说,辟天剑灵被唤醒之后的力量,确实与平日的我不可同日而语的。那般摄人的威力,虽然对如今站在这里的我不能造成丝毫伤害,可是也是让我心生怯意。只是,我总觉得,那唤醒了辟天剑灵的凰羽,根本已经不是凰羽,不过是个御剑杀人的工具罢了。
    “凰羽。”我正看那边的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舍,却觉得脚下一沉,裙摆被重重扯了一下。那沙哑得不似人声的声音自脚边传来,低头便看到了那被凰羽放到一边,已是重伤的君崖,此刻一只手攀附着我的裙角,淡粉色的裙摆上被他抓出了一道血痕,他仰头看着我,一张俊逸的脸上已经被血染得面目全非,只余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眸子里尽是彻骨的寒意。
    “凰羽,你为何,总要这般对我?”他嘶哑着质问,那样的声音听得我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开,却被他紧紧拽住,退不得分毫。
    “我如何对你……”我低头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扯开我的裙摆,却是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又有些愧疚地住了手。我不明白,这明明只是幻境,先前场景几度回转,也没人能看到我的行踪,如今他竟是能看到我,还能抓住我?
    “你拒我,伤我,我且不论。这么多年来,对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并不奢求半分回报。可是,你为何要这般绝情,居然,居然对我族人痛下杀手?”
    “你说什么?”这么一说,我一愣,竟是不知他到底在说什么?杀他的族人?他的族人不是因着来救他和凰羽,而死在了这离镜宫中吗,如今,他竟然说是我杀了他的族人?
    仿佛是为了回答我的那个问题,一阵嘈杂的声音自长廊处由远而近。我下意识地转过头,便看到了以麒麟老帝君为首的麒麟族将士们匆匆朝这边赶了过来。
    君崖依旧扯着我的裙摆,只是转头随我一起看向那些人冲过来。他们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一般,急匆匆提着武器穿过了我们的身体,冲进了大殿之中,加入了战局。从大殿四周涌来一条条怀抱粗的巨蟒,有魔族将士在他们进入大殿之中,也匆匆围了上来。彼时场面一片混乱。只见光影闪烁,兵器相撞之声不觉,我甚至都分辨不出老帝君在哪里,那被辟天剑灵控制的凰羽又在哪里?
    先前听说老帝君是将自己族中所有军队都带到了魔界来救儿子的,想来如今随着他冲入殿中的都是他的亲随精锐,也不知道,现在离镜宫外是怎样一番混战的场景。
    “这么多年,我一直问自己,当初闯离镜宫,到底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我正看着那里面一场混战不知所措,脚边君崖冷冷开口,他松开了我的裙摆,居然就这么站了起来,身上血迹遍布,他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彼时的他,应该还未受沉渊封印之苦,身形伟岸,常年习武让一身军甲的他分外英挺。他与我并肩一起看着殿内的一切,抬手指了指某处。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我终于找到了置身人群里的凰羽。浴血而战,手中辟天剑的剑光盛大凌冽,但凡是靠近她的,不管是魔族还是麒麟族的战士,皆被她斩于剑下,长剑染血,剑光越发盛大。
    “这……”这番场景,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般又与我当初入了魔有什么区别。不是说,辟天剑是父神的神剑吗,怎么会让凰羽变成这般模样。
    “你屠尽了这大殿上的所有将士,沉渊抓了我父君离去。”他沉声说着,眼前的场景几番变化,我便瞧见这大殿中血流成河,凰羽一手提着辟天剑,一手扶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另一个负了重伤的君崖,大步朝殿外走来。
    “回神界之后,我因沉渊的封印变成孩童模样,我的族人因为你而死,你父君和母后因为这件事情,离了梧桐宫,至今未归。你养伤睡了百年,醒来却连问都没有问我一句,便匆匆上了九重天,去见那个将你害成这般模样的人。”随着君崖的话语起落,眼前的场景变化,将昔年景象一一展现在我的眼前。
    我皱眉看着,听着,却是不知,如今此情此景,到底是什么状况?
    “凰羽,你可曾有半分愧疚?对我,对麒麟族,对那些死在你剑下的人?”我正皱眉想着如今的状况,却是觉得颈间一痛,原本只是垂手站在我身旁的君崖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一张满布鲜血的脸凑了过来,厉声质问,“你我两万年来的情谊,麒麟全族的性命,竟然还比不过你与那九韶的区区几千年?你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仗着身边的人对你的宠爱,就不顾后果,为所欲为。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却是半分愧疚都不曾有过。你从不曾去过麟趾山,你可知道,那里如今空寂如坟场。数万将士英魂困于魔界,你可曾想过祭奠半分?你心里,永远都只有自己罢了。”
    “……”他突然这般激动,着实吓了我一跳,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迫使他将我松开,却是无法。
    “六百年前是这样,六百年后你依旧是这样。”揪着我衣领的手越收越紧,他猛地将我往上一提,我便双脚悬空,被他揪着领口提了起来,“一个失忆,倒是可以将你从前做的全部抹去。”
    他一面说着,另一只手一把掐住了我的脖颈,五指用力,我只觉得胸口一窒,喘不上气来。
    “你若是再不……再不放手,可……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一面挣扎了,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羲和剑的剑柄,虽是这般说,却还是有些迟疑。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那掐着我脖子的君崖笑了,手上越发用力,“我源于你心中所想,思绪不灭,我亦不死。”
    “你是愧疚的吧,虽说没了先前几万年的记忆,可是,你看看这些,这些悲剧,皆是因你而起。”君崖这般说着,我们四周场景变化,先前的种种一一出现在眼前,他将那些每次凰羽转身离去时,君崖那暗淡的神情,全数指给我看。
    “不得不说,虽然失了记忆,不过如今的你,倒是比从前心软了不少。从前的凰羽,哪里会在意这些,哪里会有愧疚之情,连我都没有想到,在这佛塔里,你竟然会遇到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之意,甚至还有几分不屑,“怎么,在紫微宫知道这些过往之后,同情我?我可是还记得你看我的眼神,你知不知道,那样的眼神,对我来说,是另一种残忍。”
    这般说着,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之前我们在紫微宫时的场景。那是我醒来之后被桑落带到紫微宫修复结界的那段日子,当时我断断续续听过君崖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只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对于君崖对凰羽的痴情和付出,以及他如今落得这般光景,的的确确,是充满了同情。
    “你……你到底想怎样?”他手上越发用力,我只觉得眼前一暗,近乎昏厥,也只是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想怎么样?我如今,只想杀了你。”他这般说着,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我原本握着羲和剑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我是想着,自己大约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自从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对麒麟一族的愧疚便从未消减过,对君崖,虽然每一次都告诉自己,要平和对待,可是,每每见着他那孩童般的身躯,便联想到是凰羽将他害成这般神不神,人不人的模样,同情之心难免涌上心头,却是不想,这样无意识的同情,却是将他伤得更深。
    更何况,这一次,我还杀了他父君。虽说是老帝君故意为之,但是他终究还是死在我的手上。如此看来,我才是杀了他们麒麟全族的凶手。
    意识越发溃散,我甚至都有些认命地觉得,我欠他们麒麟一族这么多,死在他手里,也算是理所当然。
    “别想这些!”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想起,将我四散的意识拉回来几分。那松开的手再一次握上了羲和剑剑柄,长剑划出一道清越的光芒,逼得君崖松开了掐着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我也得了自由。
    捂着脖颈猛咳了一阵,我才缓过神来,抬眼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君崖,发现他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握着羲和剑,直起了身子,也有几分不解如今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他是你的心魔,因你对君崖心怀愧疚而生,”羲和剑一动,从我手中脱了出来,侧头便瞧见了站在我旁边的身影。一袭紫色锦袍,银紫色的头发在这片昏暗中分外醒目,“放下心中杂念,杀了他,你才可以出去。”
    “……”看到九韶的瞬间,我愣住了,甚至有些不能分辨,此番他出现在这里,是真实还是幻觉。
    “好在出现的只是君崖,解决起来倒也容易。”见我发愣,他似是叹了口气,手中羲和剑一横,点足朝对面也是有些愣神不解的君崖刺去,“你且护住自己,不要乱想。”
    我愣神地站在原地,眼看着九韶与那君崖打在一处,更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种境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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