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公爵大人。我知道您会做得很好,但没想到您可以做的这么好。”
    通贝里侯爵边说话,边用银质餐刀从外焦里嫩的乳猪上割下一块经过厨师细心烹饪的里脊肉来,香料和酱汁经过高温炙烤之后散发出来的芳香是如此的诱人,鲜嫩多汁的里脊肉入口即化,光是这一道菜,就值十五个议会金,也就是数百个奴隶。
    “如果没有诸位在不莱梅的浴血奋战,那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归来呢?为此,我要敬诸位一杯。”亚瑟利尔坐在长桌的对面,端起了纯金的酒杯,向通贝里侯爵,以及其他十三位来自日德兰半岛各处的贵族们致敬,而他们也纷纷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为亚瑟展现出来的善意予以回应。
    这是一场丰盛的晚宴,天鹅,乳猪,甚至还有白狼肉和鲸肉这样可遇而不可求的食材,酒都是通贝里侯爵珍藏的佳酿,参加晚宴的宾客们控制着日德兰半岛三分之一的土地,数万名士兵,还有庞大的船队。而长桌的桌布,是巴黎各家贵族的旗帜缝制而成,讲真,这可比之前说的东西要奢华得多,毕竟,数百年来还没有人这样做过。
    “是啊,可惜没能跟勒肯一起看看那些圣加西亚人签署和约时的那副模样...不过一定很像我养的那些,平时对仆人凶狠的嚎叫,但看到我之后就只会夹着尾巴趴下的狼,是吧勒肯?”说话的是斯特莱比侯爵,一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他喜欢狼,并且喜欢亲自烹制美味的狼肉。
    活生生的撕断狼的四肢,再徒手剥下它的皮来,再整只架到火堆上烤制,是他的最爱。
    “那可差远了,你的狼起码还会对仆人嚎叫两声,还记得前线的那些圣加西亚贵族么?就像我的那些奴隶,买来的时候连我都敢辱骂,后来还不是连狗都能撵着他们四处奔逃?‘我是帝国贵族!你们无权剥夺我的生命!我要求用金币赎买我的生命,而你们必须给予我贵族的待遇!哦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要向皇帝陛下控诉你们的罪行!’哈哈哈哈哈哈!”勒肯侯爵惟妙惟肖地复述着战场上被俘的帝国贵族的语气,而那副开始高傲,随后畏缩的样子更是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顺便说一句,这位侯爵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买贵族奴隶,再欣赏猎狗追逐奴隶的戏码。
    “听你们这么一说啊,就让我想起了返航的时候,一场暴风雨和那些该死的鱼人打击到了士兵们的士气,于是我就带着他们洗劫了加来。而那些贵族居然还质问我‘帝国不是已经和你们的议会签订和约了?你为什么要违反和约?’所以我就砍下了他们的头,然后堆在城门口,好让他们可以尽快跟皇帝陛下控诉我的罪行!”亚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擦了擦眼角,然后接过了勒肯侯爵的话继续羞辱着帝国,得到了众人的喝彩。
    “是帝国摄政,公爵大人,那位老皇帝的葬礼都已经举办完了。现在他的三个儿子正在争吵谁该当新的皇帝,就像小野狗们争夺老野狗还没有吃完的腐肉一样。”通贝里侯爵指出亚瑟话语中的错误,顺便继续着羞辱,而他那精准的比喻带来了掌声和更多的放声大笑。这些像盗匪更甚贵族的领主们放下了矜持,开始整壶整壶的灌下烈酒,徒手撕扯着餐盘中的肉,如果给他们加上灰色的毛发,一对狼耳,还有同样覆盖着灰色毛发的尾巴,那就跟斯堪的纳维亚以东的那些狼人部落没有丝毫差别。
    “无论谁当皇帝...他都得明白!瓦尔哈拉群岛上的勇士们南下,不需要任何人的许可!而他...如果皇帝陛下想要保住那些不堪一击城镇和村庄,需要依靠的不是那些懦弱的士兵和愚蠢的贵族,而是金币!大把大把的金币!用来跟我们买他子民的生命,对不对?!”一个喝的上头的伯爵把酒杯往桌上猛地一砸,酒水四溢的同时对其他人咆哮道。
    他是霍克弗尔特伯爵,奥尔堡的领主,‘狂暴者’霍克弗尔特,一个喜欢战争和杀戮的野兽,他的领地并不富庶,军队并不庞大,但没有一个领主敢在战场上直面他以及他的军队。这次战争中,他带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在不莱梅地区的费尔登镇轻松击溃了七千人的帝国军队,生还者寥寥无几。
    这里的贵族中,除了亚瑟以外都参加了议会和帝国的战争,自然也大有可说,纷纷开始吹嘘起来,质疑声,反驳声,怒骂声不绝于耳,好在他们还记得这里是谁的城堡,没有大打出手,而是选择到城堡的训练场中一较高下。
    这也是每一场瓦尔哈拉宴会的日常,贵族们大多性格暴躁,又常年以劫掠为生,一喝上头了,打一架根本不算什么,在三年一次的大会议结束后,有矛盾的领主们往往会通过决斗的方式来解决矛盾,而失败者如果还活着,那么在下一次大会议的时候就会对上次的胜利者再次发起决斗邀请。
    亚瑟的先祖,‘龙焰’霍尔嘉德,就曾在一天中击败了五十三个发起挑战的领主,由此获得了‘龙焰’的称号。
    “我原本以为,瓦尔哈拉的拥王党们早就进了棺材,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愿意拥护托斯卡亚。”亚瑟和通贝里并肩站在城堡的垛口旁,看着正在训练场中混战的贵族老爷们,感受着十月末的寒风吹过被酒精灌注的身体的感觉,叹息着感慨道。
    “这不是全部,公爵阁下,在斯堪的纳维亚,同样还有许多...战友,愿意在托斯卡亚家族的统治下生活。”
    “这是为什么呢?通贝里阁下,那的确是我父亲和兄长的亲笔信,但我还是无法相信...你们为什么还在坚持着很可能一无所获的忠诚,而没有投进议会的怀抱里呢?我想不通。”亚瑟端着酒杯,始终感觉匪夷所思,但信的真实性无可否认。
    就在他回到约灵城的当晚,通贝里侯爵就给他看了两封信,分别由他那已经记不清模样的父亲,和离开他不久的兄长所写。
    父亲的信中是对亚瑟和埃里克说,古斯塔夫家族的忠诚无需质疑,而埃里克的信中也对亚瑟如此说道,让亚瑟苦苦思索而不得答案。
    “因为古斯塔夫家族的先祖,就是那个在酒宴上刺杀了霍尔嘉德大人的侍卫,不过那并非是出于贪婪或者仇恨,而是霍尔嘉德大人命令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阁下。”亚瑟怎么可能相信,这太匪夷所思了!命令侍卫杀死自己...亚瑟警惕的看着通贝里侯爵,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换到左手,右手慢慢地抽出长剑来,准备一有情况就劫持通贝里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通贝里侯爵注意到了亚瑟的动作,但他选择了无视,继续讲述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这就是事实。就连那些掀起叛乱的贵族,也都是霍尔嘉德大人故意留下的狼子野心之辈,他在最后一次出海前,就开始布置起了后手,让托斯卡亚家族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
    “不过...我想应该是跟,这座城堡地下的那些东西有关...如果公爵想看,就随我来吧。”
    东西?亚瑟看着通贝里侯爵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去,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跟上。
    他想知道,为什么先祖会让侍卫杀死自己,而先祖一手造成的家族这百年来的磨难,又是为了什么?
    “这座城堡的建造者,就是霍尔嘉德大人。在那次行刺之前,先祖奉大人的命令,联系了叛乱贵族,并要来了这座城堡以及周围的土地。从那之后,古斯塔夫家族的世世代代,就在守护这座城堡地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
    “在城堡的地下有一间密室,而密室的东南西北都有不知通向何处的地道,先祖曾派人进去探索过,但,没有人回来。”
    听到这话,亚瑟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跟了上去。
    通贝里侯爵顺手将走廊上的火把取下来两个,递给亚瑟之后带着他走到城堡二楼的尽头,他揭下画框,然后用力一推,两人面前的墙壁就被推了开来,露出一个竖着的通道。在火把的光芒中,可以看到木梯的前端,似乎还很新。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换一个新梯子,因此安全性可以保证。”通贝里侯爵如此解释道,但他不会想到,亚瑟因为他的话而对古斯塔夫家族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如果要守护一个密室,为什么要时常更换梯子?不应该将密室与地面完全隔离开,直到一个托斯卡亚家族的成员要求,才会开启密室么?这么轻车熟路...看来古斯塔夫家族的目的,可没有那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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