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明淮送了庆云出去,目送她上马走了,才走了回来。走到牢房外面,见吴震也站在那里,便道:“你让刘芬蕙一个人在里面?”
    “吕玲珑有些古怪,她心里的事想必是不愿对你我吐实的。”吴震笑道,“我看是跟情情爱爱的相关,或者跟刘芬蕙她会说出来。人嘛,要死的时候,总会愿意对人说几句真心话。”
    裴明淮道:“动大刑了?”
    “不然你要怎的?是你要我问的。”吴震道,“差点把那刘大监吓昏,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现在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吴大人,若你审的人中有冤屈,你也一样的如此审么?”
    “目好色,耳好听,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情性者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足,是人之情也。”吴震笑道,“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是一样。若不以刑纠之,那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人生有好恶,故民可治也;人情者有好恶,故赏罚可用。至于这赏和罚是个什么律制,那不是我的事,反正我只知道,如今还绝没到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重死而不远徙的时候。况且,你觉得那真就是好么?那一套清静无为的,我学不来,你呢?”
    裴明淮嗯了一声,道:“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刑乱国用重典。以五刑纠万民。说得好,吴大人,没白提拔你。空了咱们再好好说说,我刚跟皇上回过这事儿……”
    “行啦,先顾眼前的吧。”吴震打断他道,“这鬼地方谈什么天下!”
    裴明淮走近了几步,从他这处只能见到刘芬蕙的背影,看不到吕玲珑,但说话声音却可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刘芬蕙声音带着哭腔,道:“玲珑,你这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谋什么反,你……你现在这样子,你哥哥看到,能不心疼吗?”
    吕玲珑的声音,裴明淮几乎已经听不出来,全然嘶哑,她说一个字都十分艰难。“他……他有什么好心疼我的?是,原本我也没想过那么多,本想着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就算了。可他……他偏要丢下我,去喜欢那个姓金的女子。我对他说了好多回,金萱对他并无真情,我看得出来……金萱不过是利用他,可他就是不听。”
    裴明淮和吴震听到此处,终于恍然。刘芬蕙已经哭了出来,道:“玲珑,你要活命是不成的了。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顾什么呢?早些给自己寻个解脱吧,该说的都说了吧。”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活得又是麻木又是糊涂,倒也好了。”吕玲珑低声道,“你走吧。”
    刘芬蕙实在不忍再看,抹着眼泪走了出来。裴明淮道:“庆云已经走了,我着人送你回宫。你见吕玲珑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说,明白么?”
    刘芬蕙道:“是。”又回头望了一眼,流泪道,“公子,我知道我身份卑微,不过,不过……就看在她哥哥的份上,别折磨她了吧。她哥哥就算死了,也不愿意她受这罪的。”
    裴明淮点了点头,刘芬蕙舒了口气,走了出去。吴震走进了牢房,说道:“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事无巨细,只要跟你谋反的有关,都说出来。什么时候听的人满意了,那你就不必受这活罪了。”
    吕玲珑惨笑道:“我知道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是,是我把天鬼的人放进景穆寺的,因为金百万为景穆寺重建送了不少东西来,我就想嫁祸金家,也想把吕谯的死嫁祸给金萱。只可惜,她死得太早!至于别的……我实在不清楚。天鬼……就像是一个个的洞窟,某一群人能接触到的,就只是这一个窟里面的东西。别的是永远碰不到的。”
    裴明淮与吴震互望了一眼,吕玲珑说的话,倒与他们想的不谋而合。裴明淮缓缓地道:“吕玲珑,你跟别人不同。你也长在宫中,凡是在宫里呆久的人,感觉总是更敏锐些。我相信这一回你受天鬼之命唆使乐良王谋逆想劫持我母亲,幕后之人是谁不是你能知道的,但以你对朝局的了解和你乐良王妃的身份,你也决不会一无所知。还有,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胆敢去灵丘温泉宫劫我姑姑?你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为什么还要走?”
    吴震也道:“有一件事,我也想知道。吕谯那颗珠子,为什么最后会到尉端身上?”
    吕玲珑的长发早已散乱,和着血一起缠在脸上,那样子真不知是人是鬼。只听她惨笑道:“天鬼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否则又怎会有意遗下我绣的花在那里?那是分明的线索,就是要把我没死的事告诉你们。我确实猜过那个对我下令的人的身份,应该是个……是个宫里的嫔妃,而且品级不低。那个人有资格常常去永宁寺这样的皇家佛寺。”
    吴震忽道:“我曾在永宁寺看到的人影就是你?你是去那供着白玉弥勒的小佛堂?”
    吕玲珑不答,连着咳了几声,裴明淮只见血沿着她嘴角流了出来,又问道:“你最开始跟天鬼有勾结的时候,他们总得派人来跟你相见,若是个陌生之人,你也不会信吧?”
    “你……你真想知道?”吕玲珑道,“好吧,那我告诉你。韩琼夜你熟得很吧?天鬼确实跟我一直有一个人暗中联络,那个人姓韩名朗,就是韩琼夜的叔叔!”
    裴明淮默然良久,问道:“琼夜究竟是不是天鬼的人?”
    “不知道。我想不是。”吕玲珑道,“若是,她就不应该离开你母亲,远赴塔县。都走到那处了,就没有用了。而且,若她是的话,既已到了你母亲身边侍候,又得长公主信任,天鬼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吴震问道:“那韩朗为何要加入天鬼?”
    “天鬼中人,都是与你们大魏有深仇大恨者。或国仇,或家恨。”吕玲珑笑容惨厉之极,道,“世祖南伐,杀得六州沦为白地。崔氏族诛,牵连姻亲四族,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被连坐灭族,你问我为什么?”
    裴明淮冷冷地道:“韩朗是因为南伐之事,还是崔浩的事,你该有数吧?你说一直是他跟你联络,你们见面想必不会少吧?”
    “……跟崔浩一起被杀的,还有众秘书郎吏,虽然经你老师死谏,未及门房,但也大约处死了两百多人。”吕玲珑道,“韩朗母亲是其中不知谁的亲眷,我听着大约也是凉国破后,自凉州过来的士子。他娘虽未被杀,但也悲伤病故。他父亲也因此回到塔县,韩明为官,他是极力反对的。”
    吴震听她这番话与自己所知的差不多,便问道:“那韩琼夜进宫,就没人在乎这些?”
    “人是尉昭仪挑的,她是左昭仪,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韩朗的娘本就不起眼,又死了,更无人理会。”吕玲珑道,“……而且……入宫为奴婢的罪女和宦官不计其数,真要这么算起来,宫中怕就无人了。”
    裴明淮点了点头,又问道:“回答我的那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劫我姑姑?你知道那是死路,你走不出灵丘的。”
    吕玲珑道:“我已经无路可走。哪怕我心里清楚那是个送我入死路的局,我也……我也……”忽又抬头道,“可我没想过害皇后。她待我一直很好,我没想过害她。”
    裴明淮慢慢点了点头,道:“好。”伸手拔了剑,掷到吕玲珑面前。
    吕玲珑惨然一笑,道:“我真没想到,我最后会死在你手里。吕谯一定也想不到,他一向跟你好得很。”她颤抖着手,抓了裴明淮的那柄剑凝视片刻,笑道,“吕谯死那晚我见过一次你这剑。能死在赤霄剑下,总比甚么车裂的来得体面。多谢了,裴大哥。”
    吴震眼见着一蓬鲜血溅上墙壁,吕玲珑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伸手取了那剑,递给裴明淮,道:“我会让人替她收尸。其实,她心里应该还有话没说,你偏又不问了。那颗珠子是关键之物……”
    裴明淮道:“再问又有何益?”转身走了出去,不再多看吕玲珑一眼。吴震跟了上去,道:“吕谯和吕玲珑是兄妹……”
    “算不上。”裴明淮道,“大魏明诏不许十姓通婚,事实上根本禁不住,多了去了。闾氏是柔然贵族,更不计较这一套,只是族亲而已。若非吕谯恋上金萱……吕玲珑恐怕也就安心终此一生了,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吴震只听他声音越来越低,道,“若非吕谯恋上金萱,吕玲珑也不会死心塌地为天鬼做事。我本以为,替吕谯报仇的那一日,我也会心安,觉得是对得起这个朋友了。可是现在,我却实在疑惑,这么做,是不是多事了?吕谯和吕玲珑两人之间的事,似乎跟我本来所想的不一样……”
    吴震道:“罢了,明淮。吕玲珑必死无疑,与其按律而行,不如早早了结。她没伤皇后是她大幸,否则你母亲必定得活剐了她,谁劝都没用的。”又盯了裴明淮一眼,道,“你也别想太多,听刘芬蕙说了那旧话之后,我是明白为什么天鬼放过韩琼夜,反而让韩朗留在塔县了。原因很简单,天鬼的主子哪怕只对柳眉有过一点情,也就不会跟韩琼夜过不去。韩明一家子得到那样结局,是留在塔县的根,跟宫里并无干系。若真要怪,也只能怪命,谁叫她服侍尉昭仪的时候跟尉端认得了!”
    裴明淮涩然道:“你在塔县的时候就说是命。你怎么在这件事上,老说琼夜是命?”
    “她走到天边,也没逃得过,你说不是命是什么?”吴震叹道,“她死啦,你别再想她了。只是竟然还牵连尉端被杀,却也是真想不到。”
    裴明淮喃喃地道:“妃嫔?究竟是哪个妃嫔?……除了左右昭仪,夫人品级的还有沮渠仪平和乙夫人。”
    “这两位是不是都跟平原王有关?”吴震问道,“沮渠夫人是他妹妹,乙夫人是西河公主的母亲,也是乙弗氏送进宫的。”
    裴明淮道:“是。”
    “我们也别老把眼光盯在冯昭仪身上。”吴震笑道,“沮渠夫人和乙夫人都有孩子,在宫里仅次于左右昭仪。这两位若说跟天鬼有关,才是最有可能的。”
    裴明淮记起那夜姜优在灵泉宫说的与沮渠仪平有关的话,心道那也不一定。看了看天色已不早了,便道:“尉端发丧那晚我非去一趟不可,这实在是不去不成礼。”
    吴震道:“为什么不想去?你怕见景风公主?”
    裴明淮不理他,只道:“你也该去,你现在是二品了,够格了。”
    “我哪有空!”吴震道,“更何况,这案子是我在查哪。去了别人问起我这新上任的廷尉寺卿,究竟是谁杀了尉端,我怎么答?”
    裴明淮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你赶紧查吧。”
    “尉端这事,是办得隆重啊。”吴震若有所思地道,“皇上说一应葬仪依先帝时候卢鲁元故事,那是自有魏朝以来,无人出其右。其实这真是逾制了,哪怕是皇上疼景风公主,也不该如此。我心里真有点儿疑惑,皇上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心里知道些什么?知道跟哪个妃嫔有关?”
    裴明淮道:“那不是放把匕首在自己枕边么?”
    “你这话真是,皇上又不止一两个妃嫔,疑谁不去她宫里不就成了。”吴震笑道,“若皇上心里真有数了,暗里处置了不就得了,说是病故了什么的,没人敢多说。”
    裴明淮也笑,道:“可你就想弄清楚,是不是?”
    吴震道:“不错,我就是这性子,爱追根究底。嘿嘿,所以,我是神捕,你不是啊!”
    裴明淮无言,道:“是,吴大神捕,我等着你把杀尉端的人揪出来。我先走了,你到了日子最好还是去一趟,不要失了礼。”
    吴震道:“是是是,你也别光记挂着这些,阿苏还在路上呢。”
    “一路都有信儿的。”裴明淮道,“你放心好了,这不是阿苏自己的事,是皇上的事,没人敢怠慢的。”
    尉府这晚是宾客如织,简直比办喜事还热闹。尉氏本为八姓勋贵之一,又尚了两位公主,这次尉端出事,文帝赐的葬仪规格比照卢鲁元故事,是这一朝从没过的事,除了不识抬举如吴震之属,谁敢不上门祭拜。宫内和太子宫都命太官送奠,晨昏哭临,钟鼓伎乐齐备,已经闹了数日了,裴明淮心知再不去实在不成,哪怕是要见景风也得硬着头皮去了。
    进去便见到尉眷,尉眷这数日间头发已白了一半,裴明淮见着都吓了一跳,忙道:“尉世伯,您请节哀。”
    尉眷长叹一声,似想说什么,却哽住了说不出来。裴明淮又道:“我跟尉端自小就是朋友,甚么客气的话我也不说了。尉世伯放心,一定找出那个杀他的人,不论是谁,都要替他讨这个公道。”
    尉眷还不曾说话,就见着素色帷帘一动,两个侍女扶着上谷公主过来了。裴明淮上一回在板殿赐宴的时候见过上谷公主,那时真是几疑自己眼睛,心道世间竟有这等绝色?这时隔得近了,虽知道盯着她看实在失礼,但一时眼光实在是没法子从上谷公主身上挪开。只见她那肌肤在烛火下犹如初开的花瓣一般,吹弹得破,怎么都看不出是三十多岁的人,一身素装,犹如仙子。
    只听上谷公主柔声道:“多谢你啦,三公子,端儿死得……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的,你们一定要弄个清楚。”她话还没说完便嗽了两声,这时京兆王过来了,扶着上谷公主道,“女儿,你闻了这烧的香就咳嗽,还是到里面坐去吧。里面专设了女眷的席面,都是命妇公主,景风陪着呢,你去那边,别在这儿了。”
    尉眷也道:“公主,你向来身子弱,这香火熏人,别出来了。你要再病了,那可怎么得了?”回头叫了一声,“碧桃……”又收住了,道,“我扶你进去。”
    京兆王道:“碧桃也真是,什么时候,跑去嫁人!现在服侍的几个丫头都服侍不到,笨头笨脑的!”
    上谷公主微笑道:“人家要嫁人,我还能阻着人家么?好啦,爹,我进去了。”
    待得上谷公主进去,裴明淮对京兆王见礼,京兆王忙道:“不必,不必,你自去凭吊,去吧,去吧。”
    裴明淮正要说话,忽听得外面叫道:“皇上到了!”微微一惊,道,“皇上怎么来了?”
    只见文帝与尉昭仪一同进来了,身后跟着乙旃惠。裴明淮与尉昭仪照面极少,这时不免多看了两眼,见她两眼都哭得发红,脸上也未施脂粉,却仍甚是美艳,虽容貌与景风相像,但鼻高目深,更有西域女子的模样,也更丰艳了许多。
    听得文帝来了,唿喇喇地突然灵堂里面就挤满了人,本来偌大的灵堂一下子都快挤不下了,又见着众人齐刷刷地跪下见礼。文帝抬了抬手,道:“都起来吧。”
    尉眷自内堂急急走了出来,跪下道:“陛下,劳陛下亲临,端儿是无论如何当不起的。请陛下回宫吧,这实在是折煞了。”
    文帝道:“既说了依先帝跟前卢鲁元的例,那自然是得来的。三临虽不必了,今晚来一回也是应该的。况且仙姬是必要来的,朕就陪她一起来了。已许了你的上表,不曾在东堂举哀,若是发哀再不来朕自己也过意不去了。”
    尉仙姬泪已落下,这时景风也出来了,尉仙姬拉着景风的手,直哭得泣不成声。景风也红了眼圈儿,道,“母亲,你放心,不管谁杀了他,我都一定替他报仇。”
    尉眷对着尉昭仪一礼,又对文帝道:“陛下,先帝跟前的襄城王是对国家社稷有功,又随先帝征战,有此仪是该当的。尉端于国并无多少功劳,陛下已赐赠建昌王,实在是当不了……”
    文帝截断他的话头,道:“有功。尉端对朕是忠心的,若非如此,这一回也不会死在灵岩石窟里面。景风说得是,必当找出那个人来,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一样的得给尉端抵命。”
    景风道:“父皇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拉着尉昭仪的手,强笑道,“母亲,你听,父皇都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别哭了,哭坏身子了。上谷公主也在里面,我陪你去坐坐,你的手冷得很。你怎么穿这么少?小珂呢?怎么都不多跟几个人来?”
    她一面说,一面扶着尉昭仪进去了。京兆王对文帝道:“陛下,虽是来了,凭吊什么的却也免了吧,尉端是小辈,这真是当不起了。”
    尉眷忙道:“是,陛下请到内堂坐吧。此处闹哄哄的,三公子,你陪着陛下可好?”
    裴明淮道:“是。”
    京兆王辈份最高,便在文帝下首坐了,道:“陛下,你实在是不必来的,什么时候陛下还讲这些礼了。”
    文帝道:“总归是景风的驸马都尉,女儿的面子该得给的。”
    这么一说,京兆王也无话了。裴明淮在文帝身边站着,总觉得京兆王看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多瞅了两眼,突然发现,也就数日不见,这京兆王的头发好像是更黑了几分,连面上的皱纹好像都少了几根,那一个精神焕发。文帝见裴明淮一个劲在看京兆王,便道:“淮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裴明淮道:“我说了怕惹笑话。”
    文帝道:“你说便是。”
    “京兆王,您老人家……是返老还童了么?”裴明淮问道,“怎么我觉着就几日不见,您就又年轻了些呢?”
    他这一说不打紧,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京兆王身上。京兆王甚是得意,摸着乌亮亮的一把胡子道:“还是你眼力好,一看就看出来了!”
    穆庆下死劲地看了京兆王几眼,道:“不会真是听了裴兄的,把你府上的姬妾都遣散了吧?”
    “那也没这么见效快。”京兆王笑道,“宜都王,再猜猜?”
    裴霖刚端了盏茶在手里,听他们对答,一笑不语。京兆王笑道:“太师是猜到了。”
    “这还用猜么?”裴霖道,“京兆王,丹药还是吃慢些儿,若是叫你一日吃一回,你千万别一日吃三回。虽说见效快,却也伤身,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人家孩子反倒得被连累了,好心办了坏事。”
    裴明淮道:“什么?”一转念间已然明白,叫道,“您老人家真敢吃凌羽炼的丹?!”
    京兆王摸着胡子,得意洋洋地道:“我昨儿还去了静轮天宫呢,这京城里的点心铺子我都恨不得全搬到静轮宫去!哎哎哎,吃了真是身轻体健!孩子就贪吃,真是好哄!”
    穆庆听得也动心了,道:“真的?果真如此,我也去。”又对旁边的琅琊王司马金龙道,“你不是前些时候也久病不愈么?我一个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是个小孩子,要不一道?”
    司马金龙笑道:“这一回病是折腾得久了,我这身子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爹都比我硬朗多了。我倒是不信这个,不过若是宜都王有意,我陪你去便是。”
    裴明淮好气又好笑,碍于京兆王和宜都王都是长辈,又不好说话,只得望向裴霖。裴霖道:“你几位就算是要吃丹药,也先让人尝尝。就算是仙丹,一路上也不知要经多少人的手。凌羽得皇上宠信,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近来朝中实在不太平,众位都是元老重臣,若是有人想一石数鸟,借凌羽的手来偷偷加害,那用这丹药真是个好法子,还是小心些的好。”
    京兆王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文帝听得外面诵经之声,便问道:“是谁主持的?”
    “是永宁寺新任的寺主法鸿大师。”裴霖道,“陛下,法鸾大师不幸被害,便是这位法鸿大师担任寺主了。刚上任的沙门统应该也要到了,今儿还在灵岩石窟主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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