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很多你看得到的,但是接触不到的东西。
    比如幽浮于山腰的云,比如夜晚美丽的繁星,比如某个人的微笑。
    人们静静的行走在喧嚣与沉寂之间,默默度过一个又一个年华。
    十七岁是个奇妙的年龄。
    十七岁的少女,是世上最美的事物,她们在成熟与天真之间徘徊,懵懂中带着些知性,脸蛋上洋溢着光彩。
    就好像春天缠绕在柳树垂丝里的阳光。
    看得到,摸不到。
    他靠着树,摘掉墨镜,点上一支烟,望着她的笑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呢?他的眼前被白雾笼罩,几乎要看不见她的身影。
    大概两年了吧,从他决定要吸烟开始,就没再断过。
    白色的烟,模糊了身边的一切事物,花园里香气馥郁,让人以为身在梦境。
    梦啊……他又猛吸了一口,从鼻里放出浓重的一股白烟。
    总觉得,遇上她也是一场梦。
    神奇的,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梦。
    那个人要是长到了十七岁,会不会也像她一样?
    心里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
    他垂眸,眼中带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慢慢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听到她说:“小鹤小鹤!”
    他无奈地回头,露出一抹微笑:“蓝络。”
    “你也是吃饱了撑得来遛食?”
    “……”什么最美的少女,扯淡。木之川淡定地点点头,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蓝络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烟头,不可置信地问:“小鹤,你抽烟?!”
    “啊。”他含糊地应着。
    她皱眉说:“小鹤,抽烟不好。”
    “我知道。”
    “抽多了会怀不了孕的。”
    “……”木之川仰头看天,他本来就怀不了孕。
    “对了小鹤,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了。”
    他微微一愣,马上又笑道:“你不知道梦是反的吗。”
    蓝络的嘴巴变成圆形:“你的意思是你梦到我了?!”
    “……”木之川看了她一眼,沉默。
    她身边依然跟着那个米小童。
    以前没怎么注意,离近了才发现,米小童看蓝络的样子,很奇怪。
    不像是朋友,也不像是恋人。仿佛一个人想要投湖自尽,忽然发现地上搬家的蚂蚁,想要多看一会的那种感觉。
    木之川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很奇怪。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脑袋都有点不正常了。
    还是好好休息两天吧。
    他的脚刚刚迈向离开的方向,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默默收回来。
    “蓝络。”
    “嗯?”
    “听说你们在排练一个话剧,你是主角?”
    “是啊。”
    木之川嘴角微微一扬,漆黑的眼眸中漾着几点细碎的光。
    他问:“如果我也加入,你希望我是什么角色?”
    蓝络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什么角色?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就不曾动摇。
    我心从未变。
    只是……
    风微微从耳鬓柔缓的拂过,几片花瓣纷纷扬扬,蹁跹着落到地上,空气里充斥着花香与泥土的气息。
    他漆黑的发上落了一片树叶,很快便又顺势滑落,在空中飘荡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正午的阳光,透过荫茂的树,在他身上透出斑驳的光影,似一幅优雅华丽的插画。
    蓝络想,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
    因为没出息,所以曾经追了他一年零八个月,死皮赖脸。
    因为没出息,所以两年之后背负着沉重来到这里,又一眼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他是她心中刻骨铭心的存在。
    有些人,一旦确定了,就是一生。
    蓝络望着他脸上被头发投下的阴影,嘴里稍稍有些苦味。
    “是什么呢?”她又反问一遍,长长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小鹤,你希望你是什么呢?”
    “不知道。”木之川秀挺的鼻梁上戴上一副墨镜,遮住他那双漆黑如潭水的眼,“我只选择我喜欢的。”
    木之川还是木之川。
    优雅、骄傲,又从容。
    蓝络抿抿嘴唇,苦味越发凝重。
    好像两年的时光蹉跎,改变的只有她自己。
    一个残缺的自己。
    心里仿佛有股丝线紧紧缠绕,让她喘不过气。
    忽然,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
    米小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蓝络嘴角微微扯起,露出无力的微笑:“小童,你眼睛瞪那么大,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米小童眨眨眼不说话。
    蓝络叹口气。
    “小鹤,我们要走了,回见。”
    蓝络肺不好,心脏也不好。
    明明有蓝缨这名高人在,她的毛病还是无从根治。
    蓝络记得以前自己是很健康的。
    只是睡了两年以后,她的身体器官都快萎缩了。
    三天一小检五天一大检,也许就会慢慢恢复正常。
    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蓝缨只是沉默,沉默地让她发慌。
    好像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蓝缨什么也不说,米小童似乎知道,可也什么都不说。
    这次检查完之后,蓝缨依旧没说什么。
    蓝络带着郁闷问米小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米小童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急道:“络络,不能说,死……不好。”
    “……嗯哼,那就不说。”蓝络耸耸肩,看了看表。
    因为要检查,她把下午第一节课给逃了,薛老大说下午要进行王子与魔王的对手戏,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她盯着银质的钟摆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晃动,耳边又响起木之川笑问:
    你希望我是什么角色?
    蓝络赶紧摇摇脑袋,把这个折磨人的声音从脑海里甩出去。
    然后光速飞回学校。
    班里静悄悄的。
    就像班主任在班里的时候那般,如一谭死水。
    蓝络偷偷从门缝里探出一根呆毛。
    紧接着听到薛文玦的吼声:“蓝络你干嘛呢,赶紧给我进来,把你的呆毛收回去!”
    还好不是顾姐。蓝络松了口气,大步走进教室。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旁边一直空着的何琪的空座位,此时被人占领了。
    空气里有种诡异的因子在不安分地窜来窜去。
    蓝络的目光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移到那人的脸上。
    那人对她微微一笑。
    好像一堆铜珠中间突然混进一颗硕大无比的钻石那样耀眼。
    蓝络的呆毛静电似的直竖起来。
    小、小鹤。
    小鹤……
    小鹤!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还坐在何琪的位置上?
    世界变化太快,还是她一不小心又睡过了头?
    莫非、、现在变成了几年后?
    蓝络脑袋里的浆糊怎么都转不动,一脸茫然地傻站在那不知所措。
    底下陈臻对她偷偷招了招手。
    她看看神色平淡的木之川,还是不动。
    英武不凡的薛文玦说:“蓝络快过来坐好,下一场要开始了。”
    蓝络这才意识到台上还有魔王与王子的表演。她抬眸,只见讲台上苏煜捷高深莫测地微笑着,王子a、b、c站在一边,脸色惨白。
    她突然明白木之川在这里的原因。
    薛文玦是个毋庸置疑的完美主义者,那些应征者们太上不了台面,薛文玦只能找别班的人——春虞人气最高、他的好哥们木之川。
    所以中午木之川才问了那么一句。
    只是碰巧遇见才问问而已。
    蓝络想,自己自恋的臭毛病还是没改。
    不过午后花园里的花真的很香,那甘甜沁人心脾,刻骨铭心。
    就像你跋涉在凶山恶水沿途不小心看到的夕阳,紫罗兰色快要消失不见的云霞,或者轻柔地吹散孤独与悲凉的暖风。你能记在心里,也许一生不忘,但你得不到它。
    求,而不得。
    蓝络慢慢挪向座位,眼角瞥见木之川优雅的坐姿,身子有些僵硬。
    脑海中,全都是午后阳光洒在他身上,花瓣柔柔地顺着他的发滑落,那般美好祥和。
    木之川,木之川。
    她闭上眼,微微咬住嘴唇。
    木之川,木之川。
    我能做的,只有在心里默默念你的名字。
    仿佛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
    背上被人戳了一下。
    陈臻拖得长长的声音在后面唱:“二络二络扭过来,扭过来,扭过来~咱们谈谈人生吧,人生吧,人生巴巴~”
    “……”蓝络面无表情地转头,“小臻臻你的手指头戳死了我一堆细胞,赔我。”
    “咱俩谁跟谁啊,用得着赔吗。”陈臻赶紧把桌子上的硬币揽进怀里,一副守财奴样儿。
    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
    陈臻也安静下来。
    班里又恢复成一潭死水。
    蓝络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身边气压低低的,像暴风雨前浓厚的乌云。
    台上的魔王只是漠然地望着王子d,不带一丝表情。
    王子d满脸正义之气,声音洪亮地说:“罪恶的魔王,公主在哪里?”
    魔王看他一眼,问:“你是谁?”
    “我是王子。”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马里奥。”蓝络在底下小声嘀咕。
    “马里奥不会留这种发型。”木之川也小声道。
    蓝络愣了一下,瞅瞅他凌乱却有型的黑发,再瞅瞅王子d,认可地点点头:“他的寸头跟发了毛的土豆似的。”
    “……”木之川想象了一下发毛的土豆长什么样,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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