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士别三年又回归,将军大营逞雄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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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这日傍晚,京师之南,丰台大营处,周文秀刚从葛士仁都督那里回到自己营地住处。他先前为军队集训一事,与那姓葛的头头分歧严重,两个吵了一架,回到驻地时,见门口站岗的军士,天还未黑下来,就抱着枪打瞌睡。周文秀自然生气,走上前去,抓住那卫兵,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的耳光。
    随行的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将军,见周文秀都督副先前吵了架,心情不爽,却将怒气发在小兵头上。眼见这卫兵鼻子嘴巴都被打出了血,几个赶紧上前,生拉活拽,劝了一番,周文秀似乎尚未解气,几个见状,怕周文秀盛怒之下出事儿,于是,各自大营也不放心回了,就涌进周文秀住处。那里头勤务警卫、贴身侍从,知道周长官习惯,早就安排小灶忙活,迅速备上酒菜,迎候这一行到来。
    在丰台驻守着的,是大秦的一支精锐之师,为了更好拱卫京师,所以这支部队和京城东西边的另外两支,均是满编满员、装备精良,总共足足近十来万众,从来大秦主力,王牌中的王牌。这支部队是周文秀从重庆带出来的原李马丁的那一支,李马丁与他对调后,他率军入湘,隶属李过军团,后来大秦东征,他率军沿江而下,克武汉三镇,经湖口入江西,到浙江,其间生擒多铎、洪承畴,后来驻防苏州,最终移防京师。一路可谓所向披靡、百战百胜,为大秦立国,建立了赫赫战功。
    本来这周文秀京畿卫戍都督干得好好的,那南北大营、东西城防,都是自己一人负责。但自从皇上失踪后,吴琦玉对周文秀不放心,于是将他军队,一分为三,为丰台、西山、通州三大营,分别统管。到后来印生上台,周文秀越发不受待见,这丰台南大营的都督一职,也被琦玉派来的葛士仁将军取而代之,只明确他当了个副职。
    周文秀自然内心愤懑,想发牢骚骂娘也不敢,秦任数度密信,叫他韬光养晦、收起锋芒、等待时机、再作打算。
    周文秀开始不听,直到后来渐渐明白,再这样下去,琦玉可能要动他了。于是他这才慌了手脚,赶紧疏通巴结,花了不少精力金钱,这副职总算保住了。
    周文秀和这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几位死党,这会儿指天骂娘喝着酒。稍有醉意的时候,外头营区大门岗亭打来专线电话,卫兵接了,急匆匆跑进禀告周文秀,道:“将军,外头报告,说有几个你老家的人要见您。”
    自从大秦立国以来,那老家一带,但凡和他周文秀沾点亲、带点故的,莫不传书带信、人上托人,都朝他这儿涌来。要么指望他疏通活动打招呼,协调关系走后门,或者安排当个官当个兵什么的,这让周文秀不胜其烦。甚至前头有老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邻里之间扯皮的事情也找到他这儿,要他帮忙出出头,周文秀自然恼火,一阵的粗话,骂了出去。这下听卫兵说外头又有人见他,还一来好几个,以为又是亲戚求他来了。所以周文秀火了,骂道:“去他娘的,不见,你去说,叫他们给老子赶走。”说罢又端着酒杯灌酒。
    那卫兵下去回了话,才挂了电话,转身没有多久,熟料那电话又响了,卫兵接了,跑来战战兢兢,对周文秀报告道:“将军,外头说那几个赶不走,非要见你,还说、还说……。”
    周文秀正喝着酒、说着话呢!被这小兵一再打扰,当即就骂道:“老子不是说了不见吗?你他娘的,外头怎么回事?说。”
    那卫兵只好如实禀告道:“将军,外头说有个大汉在骂你,说要日你娘,请示是不是要抓起来?”
    周文秀及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听罢均大感意外。放眼天下,四海之内,没人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侮辱顺义侯周文秀大将军的。
    周文秀听了,面子上挂不住,他真火了,于是将酒杯一扔,对那卫兵道:“你给他们说,把外头那几个全都给老子押进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未及一会,外头早有十来个军士,端着枪,押着几人进了周文秀住地。
    只见门外领头走进来一个庞大的身躯,器宇轩昂、牛眼如电,居高临下,鄙夷地看着周文秀几人。
    周文秀一看,内心的火气变成了惊异,对于此人侮辱他妈妈,也早就不当回事了,而其他几个,也未尝不是这样想。
    因眼前之人,几个早就相识,正是杨明义无疑。
    周文秀赶紧迎上去,喝退那一帮军士,又无不惊奇地说道:“杨兄,你、你不是……?”
    杨明义见那些军士走远,这才理了理衣襟,再看了看院内侍立着的那些卫兵,周文秀立刻就懂了,他转而对那些卫兵说道:“妈的!你们都下去,外头守着,没有本爷命令,任何人不得放进来。”
    那些军士自然领命不提,杨明义走进酒桌,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慌忙腾出位置,又赶紧打着招呼。
    杨明义见菜肴丰盛,口水早就泛滥了,周文秀请他入席,这杨明义丝毫不客气,抓着酒壶先喝了一大口,随后说道:“周文秀,你这小子官儿越当越小,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说,老子来了,为什么不见?”
    周文秀就连葛士仁都督也敢对着来,然而对杨明义他绝不敢对着来,他知道,杨明义这家伙要是被惹火了,一对铜锤般的拳头是要啃肉的。
    周文秀赶紧赔不是,讨好说道:“哪里哪里!罪过罪过!小弟怎么敢?小弟也想不到你老哥子大驾光临呀!你不是、难道皇上……?”
    杨明义见已无外人,这才点点头,对周文秀和其他几人道:“正是,几位兄弟,老子给你们说,皇上他老人家回来了……。”
    几人听了,有人顿时就惊喜万分叫起来,这帮人被打压日久,受了这么多冤枉气,早就忍耐不住。这下听说皇上回来了,直好比听得亲爹回来还要亲切,所以几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却是再正常不过。
    杨明义眼见着这几个一阵的兴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了易铭的手谕,递给周文秀。
    周文秀双手接过,打开看着,随后又念了一遍。原来这手谕里说即刻免去葛士仁都督一职,周文秀接任,杨明义为副,二人即刻起掌管丰台,同时节制通州、西山等部队。要求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将军,配合周文秀、杨明义立即接管丰台驻军指挥权,确保丰台军队稳定,并在杨明义实际指挥下,带领部队进京戡乱云云。手谕中还对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及通州、西山部分将领,职务各有提升。
    这其他几个,眼见目前寸功未立,职务倒是上去了,所以一个个感觉皇上隆恩、无以为报。又感觉无功受禄,心里惭愧,听易铭说要他们全力配合周文秀和杨明义,如何不愿意,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周文秀倒还冷静,只见他对几个道:“弟兄们,要是姓葛的从中作梗、不服调度怎么办?毕竟人家现在军权在手。”
    那几人中,早有范宏志站出来答道:“都督,这姓葛的要是乖乖交出指挥权,随我等进军京城护驾,还可饶他不死。如果胆敢违抗皇上圣谕,在下以为,应毫不犹豫杀了他,不然他闹起来,我怕不好收拾,我看得想个法子才行。”
    周文秀等听了范宏志一说,连连点头、深以为是,均苦思冥想、暗自揣度。熟料杨明义成竹在胸,说道:“这有何难……。”
    他来的时候,易铭、秦任、韩知礼早就对他交代好了,所以杨明义说道:“诸位,皇上早已给在下交代清楚,你们过来,老子给你们说说……。”
    那几个胆子倒是有的,只是除周文秀外,大多率直粗陋,于这主意却是没有,见杨明义信心满满,所以都将身子凑过来。
    几个听了杨明义这么一说,感觉甚妙,佩服之余,对皇上妙计,自愧不如。
    这几个酒桌子上划拳猜码,折腾到了半夜,又围着商议了一会,觉得都计划周密了,于是这奚、范、彭、郎、鲁几位,悄悄回了各自驻地。
    次日天刚放晓,军营里四下响起军歌声、口令声,一对对士兵排着整齐队列跑步前行,不用说,这是惯常的早操。只是今日有些异样,因军队不出辕门,却径直赶往校场。又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就连行军背包都无一例外背着,那*袋、挎包水壶等均穿戴整齐,只是苦了伙头军,扛着行军锅,跑得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一般。
    未及一会,这各个方阵,全都跑到了中军所在的大教场上,只是一会,数万之众,就列队整齐,黑压压地站在场内。
    那葛士仁都督接到报告,说不知何故,校场大军集结。葛士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赶紧叫上几个心腹,出门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一路上想着,今日并未明确会操的,不知道谁吃了豹子胆,私自下令部队集结。眼看驻地军队,都叫带了过来,后来见到有几支部队,无一例外,上了全身的装备,这让他十分生气。
    这葛都督对身边副官吼道:“妈的!怎么回事?谁下的集合令?是你吗?”
    那副官照样不知,只回答道:“都督,是不是参谋长下的命令?”
    这奚大才参谋长自然就是头一晚在周文秀那儿参与密谋的那位,然而这命令还真是他私自下的。下头除了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部,其他则不知个中缘由,只将部队按照要求及时带了过来。
    等得部队集合完毕,天就大亮了。葛都督站在检阅台上,一旁果然站着奚大才和周文秀,还有几个卫兵笔挺挺站着。
    这葛都督怒气冲冲,手指着奚大才骂道:“是你私自下的令?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那下面数万之众,站得笔直挺拔,又鸦雀无声,所以葛都督一阵的狂吼,在场云云众将士,几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奚大才并未发话,而周文秀却朝检阅台中央走过去,丝毫不理会葛士仁惊讶的神情。
    他走到中央,敞开嗓子,对台下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喊道:“弟兄们,今日集合大家,是有几件大事要给各位宣布……。”
    说完这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葛士仁,又转过身对众将士,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皇上手谕,免去葛士仁丰台驻军都督职务,并由在下重新担任京畿都督一职,掌管驻京各部。”
    下面万千人等,听他这样一说,虽然感觉这命令合情合理、自然而然,但这个都督不管是哪个,都他娘的高高在上、气势汹汹、牛皮哄哄,无非是去了个强盗来了个贼,没有什么区别的。
    然而周文秀话音刚落,那葛士仁听了就急了,大声质疑道:“周文秀,你不要假传圣旨,皇上?我怎么没有接到命令?”
    周文秀见下面实在吵闹,挥手示意半天,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转而对葛士仁道:“老兄,实在对不起,我说的皇上,不是朝廷里头还在吃奶的那个,本都督说的是圣祖文皇帝,他老人家回来了……。”
    葛士仁抢身上前,说:“放屁!我不信,周文秀,你胆大妄为、妖言惑众,是要造反吗?圣祖文皇帝,圣祖文皇帝早死了,我问你,皇上的手谕在哪里?”
    周文秀见他反应过度,冷冷说道:“葛士仁,你他妈对皇上最好敬仰一些,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说完,他掏出易铭手谕,递了过去。
    葛士仁接过来,见毛笔字写的如同鸡抓一般,且下头只有签名,并无玺印。他一只手高扬着这便签一般的手谕,对众将士挥舞,说道:“弟兄们,不要听周文秀胡说八道,这手谕是假的……。”
    下面众人,见两个正副都督于检阅台上争执,感觉太过不同寻常,所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又听得周文秀说易铭回来了,那队伍前头的听得清楚,就赶忙向后头站着的一个接一个口口相传,不到片刻,全部都知道了。顿时秩序大乱,质疑声、叫好声,响做一片。
    前头几个胆大的,往台上吼道:“周都督,真的假的?”、“不会唬我们吧?”、“皇上在哪里呀?不会在这儿吧?……。”
    周文秀又挥手示意将士安静下来,他不管葛士仁歇斯底里的反应,就又说道:“弟兄们,皇上不在这里,这会儿他老人家在京城清剿乱党。弟兄们请听我说,你们只要见到一个人,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啦。”
    这话说完,周文秀朝旁边一挥手,只见从队列的尽头处,缓缓走过来七八个人,为首的正是高大威武的杨明义。
    见了杨明义现身,那数万将士,顷刻间就信了。
    因这杨明义是皇上身边人,前头说和皇上一起都叫赵龙甲给害死了,如今既然杨明义死而复生。那么,皇上也肯定安然无恙,也是回来了无疑,何况这队伍中也有不少认得杨明义的。
    这下不但台下众将信了,就连葛士仁及他那些心腹也信了。只是这葛士仁属琦玉一伙,自个儿得以委以重任,都是那吴琦玉一手栽培的。葛士仁冷静下来,转念一想:眼下皇帝回来了,吴琦玉恐怕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那葛士仁突然意识到,自己属吴琦玉一党,这吴琦玉完蛋了,恐怕自己也自身不保。想到吴琦玉杀赵龙甲,一家老小,概不放过,又逼死淑妃,毒死幻生,对朱信动歪脑筋。这葛士仁心中惶恐,一时脚杆打颤、冷汗直流。但他绝不想就此认命,所以面临眼前不利形势,他正心急火燎,想着对策……。
    就在此时,杨明义走到台上,他对着下面人群,声如洪钟地喊道:“弟兄们,皇上对我说过,他老人家回来,就是要平定眼下乱局,清除朝廷乱党,要恢复到大秦立国的时候那样,天下太平、四方臣服、百姓康乐。皇上还说天下的老百姓,都好好的读书种田经商,在家陪老婆孩子,好好的不要打仗,你们说是不是?”
    杨明义这么一鼓动,下面早就群情激昂,都众口一词说:“是!”
    杨明义又说道:“皇上命令周文秀将军与我,立即率军进京戡乱护驾,你们说好不好?”
    那万千将士,齐声说:“好!”杨明义又问:“你们说行不行?”自然又都说:“行!”
    周文秀走到葛士仁面前,对着他说道:“葛大都督,你是不是要对弟兄们讲几句呀?我不为难你,你的罪自然有皇上裁定。”
    那葛士仁无计可施,想到琦玉对他交代过,务必要将丰台大军指挥权牢牢抓在手里,他感念吴琦玉对他信任有加,亦有提拔重用之恩,眼下恐怕是生死相搏、舍命报恩的关键时刻。他自以为想清楚了,只见他走到杨明义身后,却冷不防掏出腰间配枪,抵着杨明义脑袋,又对台上台下的亲信喊道:“你们还不动手,快把这些乱党抓了……。”
    事发仓促,他这一动作,不但杨明义没有反应过来,也大大出乎万千人的预料。片刻过后,万众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他。葛士仁却异常失望地看见,台上台下,就自己亲信中,虽然有几个一时间还想蠢蠢欲动,不过始终都不敢再有动作,因为这些人明白,这涉及掉脑袋的事情,可千万要谨慎了。
    葛士仁不得已,只得将短枪顶着杨明义大脑袋。杨明义被他这么一搞,竟一时不敢动手。周文秀见状也傻了眼,不曾想这葛士仁竟然冥顽不化来这么一着。
    那下面将士,对葛士仁其实早就心生不满,见葛士仁居然举枪劫持杨明义,当即就有人喊:“放下枪,杀了他……。”
    周文秀想了一会,依然对葛士仁冷冷说道:“老兄,你可不要一错再错,你要是愿意随我入京平乱,老子还可以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求情,毕竟你还可以戴罪立功的。”
    那葛士仁仍旧枪不离手,对周文秀等叫道:“你们都别过来,谁要是敢乱来,老子杀了他……。”
    这厮其实一根筋、不开窍,智商有问题。他非但不能与时俱进、认清形势,他还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那就是他这样不动脑筋玩劫持,实在绝对选错了人。杨明义什么人?可是死人堆里头爬出来的,什么紧急又危机四伏的情况没有见过。
    果然周文秀话音未落,杨明义早瞅准机会,趁葛士仁不备,电光火石之间,只一招儿,竟生生将葛士仁短枪,硬是夺了过来。
    只在一瞬间,杨明义揪过来葛士仁,对准他心窝只一脚飞踹,就将他踢下了高台。那葛士仁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五脏俱裂,随即口吐鲜血、两眼翻白,挣扎一会,抽搐片刻,就四脚一蹬,死掉了。
    他这一死,万千将士,竟都叫起好来,其余心腹及亲近之人,惊骇之余,总还算怕死,所以一个个均未敢有所动作。
    周文秀、杨明义及奚大才、范宏志、彭良臣、郎佑君、鲁尚义等,方才集合军队,一路向京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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