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陈大娘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在看清女孩面容的那一刻,她的心如刀绞。眼前的这个女孩苍白憔悴,身形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先前从刘婆子那知道孩子过的不好,但真没想到还不如一个下人看着圆润光鲜。
    四姑娘穿的衣裙还算新但却很不合身,像极是为了应对今日这种场合匆匆翻找出来一般,她低着头,搅着手指愈发唯唯诺诺,但在几个抬头的瞬间也能看出与陈大娘子相似的眉眼。
    陈大娘子靠在刘婆子的身上,强忍泪水,陶小娘见状心里满是不安,突然把她们接回来,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进了府,刚过前院就被分成了两路,陈大娘子只是冷冷的看了陶小娘一眼便拉着四姑娘的手去了后院,她们剩余的几人则被带去了柴房。此时陶小娘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没有过多的惊慌失措,因为她知道想再多也没有用,能指望的只有亲生的子女,四姑娘她想都不想,不背刺一刀就好不错了。
    丁家两房聚在了一起,老夫人坐在上首,虽然对于陶小娘的做法有些不齿,但终归孩子都是自己家的,出自谁的肚皮并不重要。
    “耀祖还在学里?”老妇人面色平静,一双眼睛却在观察陈大娘子的表情。
    “回母亲的话,耀祖三日后才有沐休。”
    “嗯,这件事你怎么想?毕竟四丫头是你亲生的女儿。”
    陈大娘子眼中含泪,“母亲,淑慧过的苦啊!”
    丁程握住了妻子的手,他对那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儿倒是没什么感情,只是心疼妻子。
    “事情我都了解过了,陶小娘却是心狠了些,但孩子已经回来了,以后好好对她便是,到了出嫁的时候多给些添妆!”老夫人又语重心长的接着说道:“淑娴和耀祖从小就在你身边,说句不中听的话,比那亲生的还要亲,都是你的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些。”
    丁淑娴从小养在陈大娘子的身边,她已经十五岁,马上就能议亲了,如果陶小娘的事被揭开她也便找不到好婆家,再说丁耀祖,在陈大娘子心中他就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忍心就这么让他变成庶子,这样一来陶小娘还真就不好处置了。于是思来想去只能继续委屈自己的亲女儿了。
    经过一番商议,在老妇人的拍板下陶小娘最后被打了三十杖送回了庄子,四姑娘则留在了府里记在了陈大娘子的名下成了嫡女。
    四姑娘没有自己的院子则跟着大姐住在一起,也是陈大娘子想多亲近亲近亲生女儿,丁淑娴的院子最好离大娘子的院子最近,每日走动也方便。
    四姑娘对大姐印象不错,她的很多衣物都是丁淑娴看陶小娘时带过来的,虽然不合身但比起粗布麻衣好上不知几倍,也只有这个时候,陶小娘才会好生好气的说话,对她亦是亲切几分。
    突然成了二房唯一的嫡女,四姑娘很是惊讶,尤其是大娘子的态度,每次看见她都是未语泪先下,她胆小懦弱,却是不傻的,安排了贴身婢子香郁去打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结果东拼西凑她也得知了部分真相,自己竟然是大娘子的亲生女儿,而那年长一天的嫡兄却是陶小娘的亲子,当年为了将两人交换,陶小娘不惜伤了身体,服用了大量催产药,硬是将那位嫡兄提前两个多月生了出来。
    四姑娘知道真相后,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了大娘子。
    大娘子当然欢喜,对于这个孩子她是满满的愧疚,于是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
    四姑娘看着母亲声泪俱下的问,“母亲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陈大娘子猛点头,那些伺候在庄子的上的仆妇都交代了,四姑娘不受陶小娘待见,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守门的婆子,但也算是好的,那动不动就打在身上的戒尺才最可怕,陶小娘不管心情好坏,只要来了兴致就会将人叫过来发泄一通。
    “既然母亲知道,可有为我做主?”
    陶小娘虽然挨了打,但依旧好好的养在庄子里,甚至吃穿都不曾苛减。
    “她毕竟为丁家孕育了子嗣,还有老夫人作保,只能如此处理。”陈大娘子也有些心酸,上面还有婆母压着。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四姑娘挺起胸膛大声问,“那为什么他还是嫡子!”
    大娘子面色严肃的收了眼泪,刚刚的愧疚也烟消云散,“慧儿!你嫡兄从小养在母亲膝下,自然是嫡子。”
    “他换走了我的位置!”
    “他那时也是刚刚出生,懵懂无知,他有什么错呢!”这孩子怎么就不为自己的母亲考虑一下呢!没了嫡子在外交际她岂不是抬不起头来,再说耀祖既聪明又孝顺,从小看到现在还不是和自己更亲些。
    “我又有什么错呢?”四姑娘委屈的后退了几步。
    见到亲生女儿伤心,陈大娘子也于心不忍,但说实话愧疚比疼爱更多一些,孕育之情往往比不过陪伴之情,更何况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母亲!四妹!”丁淑娴急切的扶助了妹妹,“四妹,一切都是小娘的错,她一时糊涂让你受了苦,但终究她也养了你这么大,你就原谅她吧!以后我和耀祖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她又转向陈大娘子,“母亲,陶小娘乃一介农女,心思单纯,她只是想着母亲得了嫡子后便能安下心来,所以做了糊涂事,女儿愿意替小娘受罚!”说着就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陈大娘子一见瞬间就软了面色忙将人扶了起来。
    “你本就体寒,每次月信都要疼哭出来,还敢不敢跪!”
    “母亲!”丁淑娴声泪俱下的扑进了陈大娘子的怀里。
    四姑娘只定定的看着,觉得自己很是多余,脸色青红交加。
    陈大娘子安慰好庶长女,又略带严肃的看向亲女。
    “耀祖的身份就是丁家二房的嫡长子,这是父母的决定,你只要好好的做你四姑娘,将胡思乱想功夫用在礼仪规矩上便好!”
    四姑娘认清了事实,刚刚的一番言辞也是拿出了所有的勇气,就像一个向大人讨糖的懵懂孩童,如果得不到好脸色,自然不会再找过去。
    四姑娘过回了庄子上的日子,除了偶尔必要的请安她几乎不会走出小院,这样的生活也是好的,至少没人在打她取乐。
    四姑娘十三岁这年,丁淑娴将十六岁,陈大娘子开始带着她频繁的出入各种宴饮,明里人都知道这是在寻婆家。
    四姑娘不在意,她还小,和她也没多大关系,要说会不会嫉妒庶姐,她早在刚回来时就想明白了而且这一年她都没主动讨好过母亲,陈大娘子同样也渐渐忽略了这个没养在身边的女儿。
    一日,庶长姐带着俾子拿着大包小包的衣服过来,两人平时也会见面,毕竟是生活在一个院子,丁淑娴温柔可亲,比起生母四姑娘反而更愿意亲近她。
    “四妹妹也十三了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总是窝在这个小院子里也是无趣,出去结识几个闺中密友才是正理!”
    四姑娘只是呆坐着不言语。
    “妹妹!大姐知道你会不自在,但作为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你是丁家二房的嫡女,肯定很多夫人小姐想认识你,现在多接触接触,以后好选婆婆和妯娌啊!”
    丁淑娴语带打趣,四姑娘却红了脸,她在丁家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但不影响她以后到婆家的生活,不管父母喜欢与否,她已经是上了族谱的嫡女,肯定要嫁去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族做大娘子的,想到此处,四姑娘就暗下决心,要好好选择未来的人生。
    亲生女儿愿意一起出去,陈大娘子当然开心,反正姐妹年纪相差不多不妨一起选婆家。
    夫人小姐的宴饮一般都是赏花游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穿梭在美景间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四姑娘第一次出席这样的活动,紧张是有的,但她坚持跟在大娘子身边也自不会出错,于是出去几次后,各家大娘子都认识了这个丁家二房的四姑娘,身材瘦小些,但面相姣好,清秀中还有一种诗画般的婉约,是大家娘子喜欢的面相,最主要这孩子话少,安稳好拿捏,是大家族嫡次子、嫡幼子最好的选择,至少不必担心与长房娘子明争暗斗。
    明明是给庶长女找婆家却意外的收到了很多对次女的私下邀请,陈大娘子也并没有不开心,安排仆妇给四姑娘添置了很多新衣、首饰经常带在身边指导。
    其实丁淑娴的名声非常好,琴棋书画各个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是城里有名的才女,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身段曼妙凹凸有致,一张小脸如满月,圆润可爱,皮肤亦是白皙娇嫩,是老少通吃的长相,但就是多了一点故作病态的美,郎君倒是喜欢,但精明的掌家娘子就不是很喜欢,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看自家最受宠的小妾......
    陈大娘子早时也特别的管教过,但效果甚微,也许天生就那个性格,孩子是善良的就好了。
    丁四姑娘的身价水涨船高,丁大姑娘却无人问津,于是一群与丁淑娴交好的小姑娘就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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