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朔风。
    广安赌坊的最高楼层内,一曲琴声悠扬婉转,房间内香烟缭绕,薄纱屏风后的女人正坐在矮桌前,修长的手指跳动在琴弦之上。
    头顶精致的银蛇冠,一条如毛笔般细长的银蛇从头顶蔓延至额间,女人双目失神地望着古琴,倾城妩媚的脸蛋透着些许迷茫。
    这人身穿青紫色贴身长裙,裙摆处用特制的丝线绣着偏光的毒蝎纹路,肩披一件雪白薄纱,手中挥弹之间若隐若现她的傲人身材。
    身旁静静放置着一架有近五尺高的木制机械轮椅。
    叩叩。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弹琴者的思绪,贺兰雪青双手瞬间张开,轻轻落在还未停止颤动的琴弦上。
    乐声戛然而止。
    呼——
    她抬手朝下出掌,一道紫色的光晕顺势推出,接着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看准时机旋身落到了轮椅上。
    贺兰雪青低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裙与袖子,这才慢吞吞开口:“进来吧。”
    屋子外的人不敢怠慢,听到呼唤立刻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的位置,隔着屏风刚好能隐约看到里面坐在轮椅上的人。
    “见过神女。”
    来者俯身行礼,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收到一封密令。”
    信封呈暗紫色,映着火光还能隐约看到有鎏金纹路,整个信封与常规制式不同,更加窄长,似乎是为了方便传递和携带。
    “拿来。”
    贺兰雪青轻声说着,控制着轮椅移动出屏风走到窗边顺手推开,窗外明媚的阳光瞬间透过缝隙洒了进来。
    手下闻言立刻起身,两步走到贺兰雪青身侧,然后单膝落地低头双手递上密令。
    贺兰雪青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扯过信就拆开,无所顾忌地阅读起来。
    “贺兰姑娘,这似乎是沈某离开朔风城后,第一次密令联系你啊?当然了呵呵,上个月寄解药那次自是不能算的。”
    内容的开头两句话诙谐幽默,与这尧天阁内最高级别的密令信封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违和。
    虽说只是寒暄几句,但落到贺兰雪青的眼睛里,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刺眼。
    这是沈问,也就是所谓的尧天阁新阁主,自从代替了尧轲成为阁主后给贺兰雪青传来的第一封密令。
    “再过几日沈某将抵达黎州,届时准备前往一处名为云间月的拍卖场。
    云间月素来只允许相邀来客登船,这一点神女定是比我要清楚的多,料想尧天阁作为贵宾的入场证令必然是在贺兰姑娘手中,望神女为自己体内毒素着想,将沈某所需物品快马送至黎州城南月上梢,切莫让沈某误了云间月的拍卖呀。
    等沈某要的东西到手,贺兰姑娘这个月的解药也将会送至尧天阁,所以神女不必过分忧心,以免再伤了身子。
    待吾此间事了,来日朔风再会。”
    沈问的字体十分有特点,狂放不羁中又带着几分隐约的章法,字迹洒脱却不失工整,阅读起来赏心悦目。
    “……”
    贺兰雪青将密令从头到尾看完,硬是被沈问气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手中却将这纸书信捏成乱团。
    呼!
    下一秒,她指尖一道冷光乍现,整封密令直接化成齑粉在手心消失殆尽。
    距离体内的毒发时间已不足五日,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服从命令。
    什么东西到手解药送至,什么不必忧心以免伤身,这几句话的意思不过就是…
    如若不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彭!
    想到此处贺兰雪青猛然抬手,手心顿时散发绚烂的蓝紫色光芒,一丈距离远的雕花书架子轰然塌陷,架子上的名着古籍顺势散落一地。
    旁边半跪着的手下见她读完密令居然是这个反应,瞬间冷汗遍布全身,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手下尽量维持先前的动作,几乎不敢变化丝毫,双腿不禁轻微颤抖起来,低垂的脑袋挡住自己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庞。
    “去,把前一阵云间月寄来的请帖,和这东西一并收好。”
    贺兰雪青几乎是咬着牙,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张蛇形的墨色玉令牌,然后重重放到那手下的手中。
    “让靠谱的人寻一匹快马,连夜赶往黎州城南月上梢,务必亲手将东西交到一个叫闻易心的公子手中,若是没送到或者出了岔子,全都给我提头来见。”
    “是…”
    那人正应着,抬头一看。
    大惊失色。
    贺兰雪青沉沉交给自己的东西,正是尧天阁阁主令牌。
    这蛇形黑玉令,见令如见主,神女看完密令居然将这东西放到自己手里,还要派人带走送出朔风城去。
    这消息也未免太炸裂了些。
    “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吗?”
    贺兰雪青见他犹犹豫豫不起身,气愤地一掌拍在轮椅扶手上,气急败坏地高声呵斥。
    “快去啊!!”
    “是!”
    ……
    黎州。
    揽星辰商船。
    “其实吧…这份请帖呢,是我在朔风时从贺兰雪青身上搜刮来的,先前还一直不知道有何作用,直到登船后看到那个冒充者滚出来时,我才确信这就是云间月的请帖。”
    沈问将那份请柬取出放到桌面上,一本正经为三人解释,眼神十分诚挚。
    “……”
    林微语与他对视之余,伸手将那请帖拿起来,展开仔细阅读过后,又晦暗不明地开口。
    “这帖上写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云间月邀请尧天阁阁主的登船帖,时间地点上面也都记的明明白白,你还要找借口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你两日前为何又要骗我们,说你从未听过云间月,甚至还喊师伯下山,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
    她吞咽了口唾沫,稍微顿了顿,目光落到旁边的地板上,漠然道:“沈问,我现在已经越来越分不清你到底哪句话才可信了。”
    沈问听她一顿分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扯的谎已经很难再圆回去,表情倒是略显一丝尴尬。
    “……”
    雁歌与安无岁听林微语咄咄逼问,却并没有出声制止,表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微妙的变化,看沈问的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
    其实二人也早就意识到这几日沈问的不对劲,念在是多年的旧友才没拆穿,只是想不到他竟会在这种事上隐瞒欺骗众人。
    “好——关于此事呢,我确实应该向诸位道个歉。”
    沈问扫视三人后双手合十,低头对他们浅浅一拜,然后又笑眯眯抬起头来。
    “既然都瞒不住了,那就让我来解释一下吧。
    首先,关于对云间月消息的隐瞒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尧天阁的请帖和令牌,其实是我有意提前取得的,为的就是能登船参加这场拍卖…因为这次拍卖中,有件我不得不带走的东西。
    其次呢,为求谨慎,我需要一位武力高强的人共同登船,想来想去这黎州城里有那么点儿交情的高手,也就只有林姑娘了,所以才使了些\\u0027小手段\\u0027将林姑娘你引来与我们一同登船。
    最后,关于乔老的身份这一点,我不曾说过谎,林姑娘,想必现在你师伯他也早已在这揽星辰商船上的某处了…”
    “不对不对,你先等等。”
    雁歌思索着伸出手打断他,有些怪异地问。
    “你刚刚说是自己使了些\\u0027小手段\\u0027才得以引林姑娘来与我们同行的…
    难不成这碧玺戒,其实是你故意弄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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