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王姑在杨天池的提醒下,慌忙离开了十楼,她连升降梯都忘了走,匆匆跑到九楼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件事。
    不过她还没有进去,就被伙计给拦下了,“掌柜吩咐,让你跟我走。”
    王姑犹豫了下,很快就相信了伙计的话,毕竟杨天池要是想害她,刚才根本不用替自己求情,还特地提醒自己离开。
    跟着伙计,王姑来到了七楼的一个房间,随后伙计就离开了,她只好一个人心惊胆战的留在这里。
    透过窗户缝隙,王姑看到了无月的身影,在心里为她的武功而惊叹。
    这个姑娘看起来这么年轻,却能够对付寻仙门那么多人,还这么的热心肠!如果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出事时她在现场,想必也会出手救他们!
    绚烂的焰火在深夜绽放,为那在纱幔上走动的女子披上彩色的光,如梦似幻。
    王姑忍不住靠近了些,她的脸贴在窗户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无月,心想,要是再过个几年,等到阿玉长大的话,应该也会像这姑娘如此漂亮吧?
    想到自家女儿那过于腼腆的个性,王姑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要是真让这孩子去练武,恐怕用不了半个月,她就要哭哭啼啼的向她爹闹脾气了……
    王姑脸上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又变成平日里那副苦大仇深的哀怨模样。
    她下意识拿出怀里那块刻有“王”字的木牌,却发现不知何时这木牌已然露出半截在外面,一副要掉不掉的模样。
    应该是刚才给那些人磕头时不小心滑出来的。
    王姑用力合上窗户,喘着气扶着墙壁坐下。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可怕事情,身体一阵颤抖,那是来自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可当目光接触到手里的木牌时,那如风中残烛的姿态突然镇定下来。
    这种镇定更像是一种麻木。
    王姑紧紧握着手里的木牌,心想,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
    杨天池送走寻仙门的那些大神后,又去和钟离天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才得空来到王姑这里。
    在去的路上,杨天池就已经做好了撵人的准备,这个王姑决不能留在夜游花台,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炸药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炸得自己粉身碎骨。
    杨天池推门而入时,开门的声音惊动了王姑,她像是只被吓到的老羊,遇到危险连逃跑都不会,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与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子更是格格不入。
    王姑本人对这种分别也是心知肚明,从始至终都只是瑟缩着身体,坐在一张凳子上,如果不是无月的打斗吸引了她,她只会像根腐朽的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直到有人来到。
    “杨、杨掌柜。”王姑下意识地站起身,却不敢靠近杨天池,只是局促地站在那里。
    杨天池在进门时脸上便堆出了亲切的笑容,这是他多年来做生意练成的本能,无论对方是贫是富,是人渣还是凶徒,这都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生意人,来到夜游花台的人都是他的客人,仅此而已。
    “唉,王姑啊,今晚这事真是对不住你了!”
    “不是、没有,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在那些仙人们面前出现的。”王姑嘴唇颤抖着,她害怕自己会被赶出这里。
    杨天池走近王姑,扶着她坐下,柔声宽慰道:“这些都是意外,谁能想到寻仙门的大人能感应到你体内的残留的神元,从而认出你是灵兽族和普通人的混血呢?”
    听到这话,王姑下意识低头,像是在躲避什么。
    杨天池继续道:“王姑这几天辛苦你在我这里工作了……”
    王姑听出杨天池话语里的驱逐之意,顾不得害怕,急迫地说道:“杨掌柜,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仙人们面前了!求您别赶我走,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杨天池没有因为话语被打断而生气,依旧好声好气道:“王姑,我这里是游花镇最大的客栈,你只要在这里,总会有遇到他们的风险,但我不能为你承担这个风险。”
    “我……”
    “而且,寻仙门的布大人已经发下命令,说你对寻仙门不敬,已经下令鹤卫军将你逮捕,死活不论!”
    “这……这……”
    王姑颓然地瘫在椅子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刚来到游花镇就背上了通缉犯的名义?就像她也不明白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究竟做了什么,会死在回家的路上?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杨天池没有再说话,他和王姑都很清楚,尽管游花镇再大,夜游花台再漂亮,却没有一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良久后,王姑沉默地站了起来,她给杨天池深深地弯了一个腰,表情麻木地说着:“杨掌柜,我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我现在就离开。”
    王姑的年纪其实和杨天池差不多大,但她那半白的头发和憔悴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这个脚步蹒跚的妇人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在她身上却已经找不到一丝活人气儿,用“行将就木”四字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杨天池不知道王姑为何会来到游花镇,但他却能够从她呆滞麻木的神情中窥见一丝她遭受的绝望,势利如他,此刻竟起了那么一丝怜悯之情。
    杨天池追上王姑,将怀中的一袋钱给了她,“待会儿我找人将你偷偷从后门放出去,你离开后拿着这钱,找辆车赶紧离开吧……这游花镇不是个好地方。”
    王姑看到放在手上的钱袋,泪水猛然涌上,她嘴唇张了张,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反而显得有些茫然,只能呆呆地看着杨天池。
    见状,杨天池暗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人带她离开。
    *
    因为无月的事,杨天池不敢再让许妄一留在夜游花台,唯恐有人发现他和无月是一伙的,急忙给他安排了其他住处。
    许妄一对此倒不在意,只要居所住的足够舒适,住在哪里他是无所谓的,尤其是他今晚心情十分不错,便体谅了下杨天池“避之不及”的心态,甚至还十分配合的来到后门连夜坐车离开。
    当许妄一看到王姑也从后门出来时,他想,可真是巧啊,又见到她了。
    在夜游花台九楼房间里,许妄一就看到王姑从门口一闪而过,按理说,今晚的夜游花台人来人往的,他没道理会记住一个其貌不扬的妇人,但架不住这人神色惊慌,穿着朴素,而且还是从十楼下来的。
    联想到楼上的打斗声和寻仙门那群家伙的性格,许妄一将事情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且还推测出这个妇人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
    让许妄一记住王姑另一个原因便是她怀中的那块木牌。
    许妄一记性很好,称得上是过目不忘,让他觉得眼熟的物品那就必然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一时没有记起来。
    但现在,看着在夜色中匆忙离开的王姑,许妄一已经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块木牌了,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心道,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那块刻有“王”字的木牌是妖族共济城一家面摊横幅上的装饰物,在城中灭魂夺灵阵法发动之前,他和无月还在那家面摊吃了一顿,味道还可以。
    许妄一摸着下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他记得没错的话,那家面摊就在阵法的范围之内,当时金无月好像还冲了过去,虽然他没看到结果就被对方给带走了。
    不过,这结果也不难想,两个普通的妖族一旦被阵法覆盖,只有尸骨无存的下场。
    而这王姑居然带着那块毫无价值的木牌,千里迢迢的从共济城来到游花镇,她身上还有着灵兽族的血脉……总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隐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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