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也不说话,只是领着小黑走向客厅,老爷子的药柜就放在那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药香。
    老大爷伸手去拉最角落的一个柜子,柜子却似乎很久没被打开,此时正吱嘎作响的抗拒着,老大爷憋了很大力气才拉开了柜子。
    一股潮气铺面而来,十几把和小黑手上一模一样的短刀静静的躺在里边,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刀子放的不知道多久,早已失了神,在柜子里锈作一团。
    “这……”小黑不可置信的看着,原本以为自己手里的两把刀是老爷子仅有的战刀,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把一模一样的。
    老爷子缓缓说道:“小黑,你终究会明白的,刀子不重要,九龙会不重要,张山迁更是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这刀子,你可以不接,但终究是有刀子让你接的。”
    小黑和老爷子回到饭桌上的时候,喝的迷糊的九州歪倒在椅子上,小黑伸手推了一把:“起来了,饭都没吃完呢。”
    九州迷瞪着眼,抬头见到老爷子咧嘴对着他笑,才猛地清醒了一些,说道:“张大爷你接着讲,我还在听着呢!”
    “那我就讲讲我那孩子吧。”老大爷笑着缓缓坐下。
    “哈?大爷,你不是还得讲讲九龙会吗?”九州表示还没有听过瘾。
    小黑撇撇嘴表示鄙夷:“九龙会不重要!大爷,您就说那孩子的事吧。”
    老大爷一笑,接着说道:“九龙会兴风作浪了近三十年,后来时代变了,眼看着九龙会气数已尽,我也退了下来,不再过问江湖事,从那时候起就生活在了这里。我老婆就是那时候出的事,我想那或许是当年欠下了太多的孽债吧。我来这里算是为了赎罪,也算是积积阴德了。后来一直经营着这间药堂子和出租屋,到今天都没曾抬过价。只是这事就得罪了不少人。”
    “等等。”九州大着舌头插了一句:“大爷,你这做好事怎么就得罪人了?”
    “周边的同行都在拼命的抬价,一月一抬一年一窜的。我这边就这么一直纹丝不动,虽然做的不大,终归是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所以隔三差五有人找麻烦也是正常。也亏邻里帮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养的那孩子一天天的这么看着,他心底不痛快。”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那么一天,我带着孩子出门办事,等到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被人砸了。药柜子倒了,楼上的几个租客和周围的街坊来拦着,拦不住,还都被人给打了一顿。我忍不忍得了也就这样了。可那孩子随我,年轻的时候压不住脾气,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挑事的头,当天晚上就出去找人算账了。我当时也犯浑,知道了也没去拦着,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曾想那孩子上了头,下手失了轻重,把几个人打成了重伤,还有个半身不遂,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给毁了。”老大爷说着,语气里满是自责,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九州站了起来,问道:“大爷,那哥哥叫什么名字?”
    “随我老婆姓,姓黄,黄一龙。”
    九州摇晃着起身,举了杯中的酒,大吼一声:“一龙哥真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
    个男人!
    男人!
    人!
    这一声吼透过房屋,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回荡着。
    “得,这还真喝多了。”小黑和老爷子相视一笑。
    “砰,砰砰!”
    从铁门传来敲击的声音。
    小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笑骂到:“你丫能不能消停点,看人家都来投诉了!”
    “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我看看去。”小黑起身来到门前。只是路边的路灯早在前些日子就被断了供电,小黑透过猫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砰砰砰砰砰!”
    似乎已经不是在敲门的,倒像是有东西在砸门。小黑伸出去正要开门的手又缩了回来,九州和老爷子也都安静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寒意在空气中涌动。
    小黑退了回去,从桌上的那只竹枕里抽出一支短刀攒在手里。铁门还在砰砰作响,小黑突然间想到了观察办法,从口袋里摸出了停在外边皮卡的钥匙,再次对上猫眼,小黑按下了皮卡车灯的按钮。
    一道昏黄的车灯照亮了视线,有数十几个血肉模糊的感染者不知是何时被吸引过来,此刻正疯狂攻击着铁门!
    只是转瞬间,感染者便被灯光吸引,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攻击目标就变成了那辆皮卡。
    屋外车子的警报声大作,屋内的三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堵住门口!”老爷子说道。就只是刚才那几下攻击,那扇铁门的铁皮就已经被感染者打得凹了下去。
    等几人刚刚用一个柜子封住门口,屋外边的感染者就似乎已经发觉到了车子里边没人,像是感受到了欺骗一般愤怒的嘶吼着,转身便又开始对铁门发起了冲击。
    九州和小黑来没来得及缓口气,老大爷就一拍脑袋说到:“坏了!”。
    话音还未落,只听见一声脆响,几人身边的窗户破裂开来,玻璃散落一地,一只感染者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屋内。
    小黑急的红了眼,趁着那感染者刚刚窜进屋内重心还未稳,小黑就一个箭步抢了上去,手起刀落,向着它的脖根刺去。
    感染者脖子被短刀贯穿死死钉在地上,身体却依旧在剧烈的挣扎,小黑只得憋着这股劲气保持着压制,不让那东西有一丝翻身的机会。
    “小黑小心!”就在小黑专心对付身下的那一只感染者的时候,一旁的九州急忙喊道。小黑一抬头,有一只感染者已经破窗而入,伸出血手向自己扑来。
    只是小黑现在已是分身乏术,只得眼看着那两双血手就要逼到面门之上。绝望之际,一道白光闪动,感染者两只小臂就已经齐刷刷的掉在地上。
    “不要恋战,这里守不住了,快随我上楼!”老大爷手上的短刀还滴着血,又是飞起一脚,那丢了手臂的感染者重重的摔出窗外,后边还想趁势进来的感染者也被砸了出去。
    小黑点头,手上用了死力,硬生生的把身下的感染者脖子绞断,重重一脚踢向那血球般的头颅,便让其尸首异处。
    老大爷领着两人直奔顶楼,楼顶处只有一个通道,有一扇铁栅栏门拦着。几人把门一关,这地方还算得上易守难攻。
    楼下的感染者一时间还未追上来,但是几人都没敢放松,小黑从六楼楼顶的护栏边想下望去,夜幕中隐隐能看到数以百计的感染者不知何时已聚集在楼下,不时传来的一声嘶吼,更是让人汗毛树立。
    小黑垂着头思索着对策,眼下最主要的是如何驱逐这成堆的感染者。目前在楼顶尚且安全,可是却是处于没有食物和水供给的状态,越是拖下去,他们都体能遍会越来越差,早晚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可是若是去和感染者搏斗,且不说对付数量如此之多的感染者实在是有些勉强,况且他们现有的能有效击杀感染者的武器——短刀,使用起来实在是极为不利,太小的杀伤范围和极大的体力消耗,都大大增加了他们被病毒传染的几率。
    就在小黑焦头烂额的时候,老大爷却把他和九州叫了过去,说到:“小黑,你等会随我去五楼,楼下有几间杂物间,得去把能用的东西取上来,小九就留在这看好门,除了我们什么东西都别放他进来。”
    小黑和九州点点头,现在大多数感染者都还只是聚集在楼下和较低的楼层,第一时间冒着最小的风险去尽可能争取物资,无疑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楼顶的门打开的一瞬间,小黑和老大爷便第一时间冲了下去。虽然老大爷已经七十高龄,身手却仍不失矫健,一时间竟还冲到了小黑的前边。
    “小黑,你去东面,我去西面,东西挑能用的。”老大爷吩咐到。
    小黑应了一声,也不甘心落后于老大爷。小黑来到一间房间门口,大门紧锁着。小黑却顾不得太多,猛的飞起一脚,杂物房那已经有些腐旧的木门应声而开。
    楼下的感染者似乎也听到了楼上的异响,低吼声此起彼伏。小黑心头一紧,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要找到想要的东西并非易事,这间杂物房里大都是些被子扫帚之类的生活用品,此时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小黑取了张薄被晚上御寒,转身去了下一间屋子。
    等到小黑搜寻完了所有的房间,拿到手里的除了那一张被子,也只有两瓶矿泉水,一个急救药箱,一包砂糖和老大爷晒的一盒地瓜干。
    “老大爷,你那边好了没有?”小黑抱着那可怜巴巴的战利品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冲着西边的房间喊道。
    “妥了。”老大爷回道。两人略微观察了一下,见四周没有异常,便一齐回到了楼顶,关上了大门。
    老大爷的收获并不比小黑多多少,清点了一下,有一只能手动发电的手电筒,一小麻袋花生,几个有些发干的苹果。不过这其中最让人好奇的,是一个长满了锈的薄皮铁箱子。
    那是个约莫有一米多长的大长箱子,小黑试着举起来掂量了一下,里边像是塞满了石头般沉重。
    “大爷,这是?”九州凑上来问道。
    老大爷却不着急回答,只是笑了笑,把箱子转了个面,一把锁挂在上边。
    老大爷抽出了短刀插在锁环上,手臂一震,锁头应声而落。小黑再一次感叹道:真是好刀,这么一折腾刀口连个印子都看不出来。
    等到箱子开启后,小黑和九州嘴巴里已经可以塞进一个鸭蛋了。
    “枪!”两人惊呼到,箱子里放着两把长枪,底下垫着的是数不清的子弹。
    “这些都是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东西了。”老大爷取出一把轻轻的抚摸着,说道:“等过上日子了我就把它们锁了起来,想不到今天居然还能用上。”
    小黑也取出一支细细把玩着,这是无数热血男人心底的浪漫,小黑隐隐还能从枪管闻到一丝硝烟气味。看起来虽然是自制的土枪,但是无论是做工还是保存的状况看起来都是无可挑剔。
    “只是不知道还好不好使。”老大爷拿起一颗子弹放入枪的入弹孔,这枪只能容下一颗子弹,必须一发一发的射击。
    老大爷站在栏杆边,举枪瞄准下边的感染者,只是就这么定了十几秒钟,老大爷却迟迟不扣下扳机,最后还是把枪收了回来。
    “老了,眼神不如当年了,小黑,你来吧。”
    小黑点了点头。虽然之前没有摸过枪,却也大致知道一些射击要领;将三点平齐,肩膀抵上枪尾,半眯着一只眼,调整好了呼吸。
    “砰!”
    一声脆响伴随着一闪即逝的火光划破了夜空,子弹冲出枪膛,击中了目标。
    虽然小黑早做了一些准备,却还是低估了这股能量,枪的巨大后座力震得小黑肩膀微微发麻。
    不过楼下那只倒霉蛋就没有这么只是肩膀发麻这么简单了,子弹穿过它的身子,感染者就像一个被狠踢了一脚破布娃娃,身子被甩了起来又重重落下,鲜血顺着断了半截的身子喷涌而出。
    小黑用这种办法把另一把枪也试了一遍,确认它们都能够正常使用了,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了些底气。
    楼道门口有了那一道由拇指粗细的钢条组成的栅栏门做防御,感染者纵使再凶猛也毕竟只是一块皮肉,想要用身体轻易的攻破这样的防御是绝无可能的。小黑他们剩下的威胁主要有俩个,一是食物和水的匮乏,二是可能出现有武装的暴动者们的袭击,可一旦自己有了火器,解决这两个问题时都可以不必太过被动。
    晚饭吃的很饱,几人暂且不必为一时的饥饿烦恼。这一惊一乍的变故搞得他们已经是筋疲力尽,索性今晚也就不安排人守夜了。三人借着那刚刚那两瓶白酒窜上来的后劲,在夜晚的虫鸣和感染者的嘶吼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才刚刚凌晨,天色还是灰白的一片,小黑居然破天荒的是头一个醒来的。如果去申报最近建港市很火的《感动建港》节目,小黑这估计是要拿头奖。
    小黑依在栏杆前,静静看着这还在沉睡的世界,心里却不知道它究竟还能不能醒来。
    从楼下望去,楼底下聚集的感染者依旧在来回漫游着,偶尔彼此面对这的时候还会互相低吼一声。小黑猜想在它们还是人的时候或许也彼此这样打过招呼吧,只不过招呼的内容从“吃饭了吗?”变成了“吃人了吗?”
    人站在高处,总是感觉时间似乎就这么停滞了。天边已经雾蒙蒙的不见光亮,小黑到现在都没有想好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现在的世界,是恐慌,亦或是淡然?
    “先活下去吧。”过了许久,小黑总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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