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夫子一戒尺下去,力道不小,薛云珠白嫩的手掌登时就变红了。掌心里火辣辣的疼。
    可瞧见穆唯昭表情反应的时候她又觉得值了。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挨一次打能让穆唯昭努力认真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薛云珠眼含泪水瞧着穆唯昭道,“昭昭哥哥,云珠好疼呀。”
    穆唯昭也疼,手上的疼他不觉得如何,要命的是心疼,薛云珠的眼泪比什么板子都严重。哪怕不是因为他挨打他都心疼,更何况是因为他功课没学好而受牵连了。
    “哼,这只是一次,还有两次。”朱夫子说着啪啪两下又下去了,薛云珠的手掌也终于肿起来了。
    穆唯昭气疯了,站起来就啊啊的朝朱夫子冲了过去,“坏人,我打你。”
    他这一举动直接将薛云珠吓了一跳,忙起身去拦他,“昭昭哥哥不要。”
    薛云珠飞扑的及时,穆唯昭一推之下没推到朱夫子反而推到了薛云珠,薛云珠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先是懵了一下,接着屁股的疼痛让她泪流满面,“昭昭哥哥……”
    穆唯昭吓坏了,忙过去拉她,“云珠妹妹,云珠妹妹,对不起对不起。”说着也抹起了眼泪来。
    好在薛云珠还记得轻重缓急,忙道,“快跟夫子道歉。”
    穆唯昭却只拉着她说对不起,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
    薛云珠好说歹说,最后穆唯昭终于松了口,别扭的说了声对不起。朱夫子冷哼道,“伸出手来。”
    穆唯昭又挨了打。
    薛云珠也伸出去道,“说好的夫妻一体,昭昭哥哥挨打,云珠也该陪着。”
    闻言朱夫子瞥了她一眼对穆唯昭道,“你妻子如此体贴你,而你却不思进取不好生读书,你对得起她吗?”
    穆唯昭的心里已经麻木了,这才第二日就如此,往后那他一直这样,他媳妇岂不是也要一直挨打了?
    “昭昭哥哥,你好好读书成吗?”薛云珠泪眼朦胧,觉得她若是还在后世都可以出道演戏了,演技还不错那种。
    穆唯昭心情更是无比复杂,他纠结的看着薛云珠,满眼的祈求,“云珠妹妹,不要让昭昭读书好不好?昭昭不想读书。”
    薛云珠叹了口气无奈的拒绝,“不行啊,云珠妹妹喜欢读书人,昭昭哥哥不想让云珠喜欢吗?”
    穆唯昭一口气憋在心口险些将自己憋死,他一定要稳住,一定要稳住,既然不能停止,那他也只能一点点恢复了……谁让他娘子这般逼迫他呢。
    见他不吭声了,薛云珠拉住他的手道,“昭昭哥哥别怕,云珠陪着你,你很聪明的。”
    他是傻子好不好,可惜穆唯昭不敢反驳。
    朱夫子打手板子一点不掺假,一人三板子下来薛云珠的左手都不敢握了,穆唯昭虽说新伤旧伤的,但到底皮糙肉厚反而没多大变化。
    穆唯昭心疼坏了,读书的时候恨恨的瞪着朱夫子,朱夫子嗤笑一声,“若三字经都学不好,那说明你的智力连五六岁都没有,三岁小儿学的都比你好。”
    这话不可谓不扎心,哪怕穆唯昭假装是个傻子都觉得被羞辱到了,可他愤恨的瞧了眼朱夫子,却只能规规矩矩的行礼,“昭昭知道了。”
    朱夫子观他委屈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看来苦肉计还是有用的。
    因为薛云珠挨打这一遭,这一日的功课穆唯昭学的尤为认真。不过既要符合一个稚童的水平还不能让人发现什么,着实让穆唯昭痛苦了一番。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两人回去用膳,穆太太听说了前头的事让刘嬷嬷过来给俩人上药。
    穆唯昭可以说是刘嬷嬷看着长大的,一瞧见他手肿了直接心疼坏了,话里话外的骂朱夫子不通人情。
    轮到给薛云珠上药的时候刘嬷嬷又道,“少奶奶,有些话本来不该我们下人说的,但是……”
    “知道不该说就不要说。”薛云珠听她抱怨半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责怪她非要逼着穆唯昭读书,才使得穆唯昭挨打罢了。
    但读书这事儿没的商量,若连挣扎都不挣扎就任凭狗系统给她判了死刑,那她多亏啊。而且薛云珠也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的意思,她看着刘嬷嬷道,“刘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按理说该懂府上规矩的。我和夫君读书之事是爹和娘一同定下的,夫君挨打爹娘也清楚,云珠也陪着了,爹娘都没说什么,刘嬷嬷不觉得说那么多都是不该说的?”
    薛云珠说的毫不客气。各家有各家的规矩,这里不是后世人人平等的地方,身在其位干其事,刘嬷嬷不该管这个。
    她说完,刘嬷嬷先是惊讶的盯着她,接着忙跪了下去,“多谢少奶奶提醒,老奴记住了。”
    刘嬷嬷上药很迅速,之后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穆唯昭歪头看着薛云珠讨好道,“云珠妹妹,手还疼吗?昭昭哥哥给你吹吹好不好?”
    “谢谢昭昭哥哥。”薛云珠便把手伸了过去让穆唯昭给吹。
    穆唯昭一边吹一边掉眼泪,心里又自责又纠结。若他一直这样装下去,现在可能糊弄过去,后面估计就不行了,那他的云珠妹妹岂不是还得挨打?
    虽说这事儿都是薛云珠挑起来的,但到底是为了他。
    穆唯昭心情烦躁,午睡时难得没有抱着薛云珠的胳膊睡。
    下午的课程以习字为主,朱夫子主要教导穆唯昭,一言不合便唇齿相向,倒是没再动手。
    因着白日之事,晚膳后穆唯昭读书的时候认真多了。
    穆太太和穆老爷悄声过来的时候薛云珠正好出来,穆太太瞥了眼正抓耳挠腮看书的穆唯昭低声询问,“云珠,你觉得昭昭能清醒吗?”
    清醒?
    薛云珠突然想起来,她公婆还带着这样的期望呢。她回想了一下这两日来的事情胡乱点头道,“儿媳觉得是有效果的。”
    闻言穆太太欣慰的笑了,“那便好,你们继续努力,先试上半年,若有效果咱就往京城去找京城的名医给诊断诊断,双管齐下说不定恢复的也能快一些。”
    薛云珠讪笑一声,若是刚成亲的时候她兴许觉得天方夜谭,但昨晚听到穆唯昭的梦话后她又不确定了,总觉得哪里很怪异,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睡觉时薛云珠还想多注意穆唯昭的动静,可惜太困,等了没多久便睡着了,一夜好眠。
    因为开蒙读书最开始接触的并不难,就像朱夫子说的,穆唯昭的智力停留再五六岁上,对这些学过的启蒙读物也不该困难。学起来的时候也的确没想象中困难,一连数日夫妻俩都躲过了朱夫子的责罚。
    眼见着天气转暖了,清明节也要到了,穆唯昭作为薛云珠的夫君势必要跟着回去祭拜薛铁柱,于是朱夫子非常大方的给他们放了两日的假期让他们休息。
    穆唯昭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完全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了。
    只不过每当他想放弃想撂挑子的时候薛云珠就出现了,只一个哀求的眼神,或者一句话就让穆唯昭心软。毕竟他作为一个傻子也对薛云珠情根深种,不舍得她受一点点罪。
    穆唯昭将这一切都归咎在朱夫子身上,心里更是暗搓搓的将朱夫子骂个底朝天。
    临行前一日,穆唯昭跟着穆老爷去清水镇祭拜了穆家的祖宗,回来夫妻俩便往薛家小院住一晚,天亮一起回下河村去。
    再次回到薛家,徐氏母子自然高兴,这一年以来薛家的日子过的不错,徐氏和薛云录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起了变化,薛云珠很是欣慰。
    用过晚膳,趁着穆唯昭去如厕的功夫,薛云录偷偷对薛云珠道,“姐姐,顾大哥时常找我打听你的事情。”
    他说的顾大哥指的是顾长卿了。
    薛云珠惊讶道,“找你打听?”
    “嗯嗯。”薛云录点点头,然后举手道,“但我什么都没说,我就说不知道。”
    薛云珠自从有了那猜测,也不敢大意,便继续问道,“那他问了什么?”
    薛云录想了想道,“就问你和姐夫怎么认识的,又问姐夫可对你说过什么,还问从爹没了后你有什么变化,可有什么与以前不同的。”
    最后一句话让薛云珠心跳加快一下,她连忙问道,“你说了?”
    “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说。”薛云录说完忍不住看她道,“姐姐,不管你有了怎样的变化都是我的姐姐,我和娘知道,你做出变化是为了保护我们的。”
    说完薛云录有些害羞道,“姐姐,我肯定会好好读书的,以后我给你做靠山。”
    说完这话薛云录便跑出去了。
    薛云珠看着门框微微蹙眉。
    明日回下河村,但愿不要碰见顾长卿了。
    但人有时候越是不想怎样便越回怎样,一家人才进了下河村往坟地里走迎面就瞧见顾家一家人带着贡品也朝那边去了。
    顾长卿作为顾家长房长子又是顾家的秀才,向来走在前头,可不一眼就瞧见了穆家的马车。
    崔氏自然也瞧见了,她皱眉道,“长卿,你还瞅他们做什么,薛云珠嫌贫爱富不乐意嫁到咱家来得,现在也成亲了,你还看他们做什么?”
    顾长卿皱眉看了他娘一眼,脑子里突然蹦出他在梦里看到的情形。
    在梦里,他娘当着他的面对薛云珠温和绝对是个好婆母,私底下对薛云珠却是非打即骂,还将崔秀秀接到家里来登堂入室说早晚给他做平妻给薛云珠添堵。
    即便是后来他高中状元写了书信让薛云珠去京城,他娘也是握着薛家的那些银子不放,连盘缠都不给,最后还是薛云珠去族长家借了二两银子上了路。
    从清河县到京城山高水长,一个女人拿着二两银子如何赶路。也正因为如此,在路上薛云珠遭遇不测,身陷囹圄为了保全贞洁丢掉性命。
    顾长卿抿了抿唇,他心里对母亲是不满的,可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这一辈子他既然知道了错处,自然不会放薛云珠一人在清河县。
    可她为何就不肯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呢?
    还有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一个疑问:薛云珠莫不是也梦到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宁愿认为穆唯昭是个傻子也要嫁过去?
    顾长卿瞧着穆家的马车眼神痛苦,哪怕在梦里的他娶了高官之女生活美满官运亨通,但心底仍旧是有遗憾的,他一直都没能忘记薛云珠。
    眼下薛云珠确成了他人的新娘了。
    马车在顾长卿面前停下,穆唯昭不满的掀开帘子哼了一声,“坏蛋,快让开。”
    顾长卿贪婪的盯着马车里的薛云珠,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拉出来问问她为何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薛云珠嘴角噙着笑意淡淡道,“顾秀才,能否让个路?”
    顾长卿薄唇紧抿,与上一次见面时眼见着憔悴不少。但薛云珠可不关心他为何憔悴,只想着早点上了坟赶紧回县城去,这一路的颠簸屁股都要散架了。
    然而顾长卿却置若罔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薛云珠眼神淡了下来,声音也冷了,“顾秀才这是故意给我们为难?您好歹是秀才,连这点肚量都没有?”
    她说完,崔氏便呸了一声一把将顾长卿扯开了,“人家攀上高枝儿了看不上你,干啥非得死乞白赖的看着,你好歹给娘争口气,咱考上进士让有些人瞧瞧,不嫁给咱家是有些人眼瞎。”
    崔氏指桑骂槐,说薛云珠嫌贫爱富,却丝毫不提当初她有多嫌弃薛云珠之事。
    薛云珠听了也只想发笑,她似笑非笑的瞧着顾长卿道,“顾秀才,麻烦让让吧。”
    顾长卿面色难堪因为母亲的话更加羞愤,拉着脸站在路边瞧着穆家的马车和薛家的骡车朝前面去了。
    崔氏呸了一声道,“咱不稀罕她们呢,长卿你给娘争口气。”
    “够了。”顾长卿眼神冷冷的看了眼崔氏,“当初嫌弃她的难道不是您吗?若不是您一直阻拦,兴许我们早就成亲了吧?”
    说完顾长卿往前面去,崔氏震惊的看着令她骄傲的儿子,突然间觉得不认得他了。
    马车往前面去了,穆唯昭噘嘴道,“云珠妹妹不要喜欢他。”
    薛云珠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穆唯昭又拿眼瞥她有些委屈了,“云珠妹妹是不是嫌弃昭昭哥哥读书不好?”
    薛云珠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她及时改口道,“昭昭哥哥好好读书好不好,你给云珠妹妹考个秀才回来好不好?”
    穆唯昭嘴角下弯,他就不该问的,真是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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