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国公府。
    书房中。
    “你的要求倒不少!说来听听!”
    冯胜停顿了一下,抬手示意。
    “烦请冯公帮我查一个人,将他今夜的行踪告知在下。”
    陆凌川缓缓答道。
    “何人?”
    ...
    “锦衣卫百户,邓川。”
    ...
    “你想做什么?!”
    听到陆凌川声称让自己查的人是锦衣卫中人,冯胜不由得再次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家父身陷诏狱,做儿子的,总该进去探望探望他老人家,需要个带路的。”
    陆凌川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以为锦衣卫诏狱是什么地方?!岂是他人随意出入之所?!”
    冯胜愣了一下,沉声说道,不由得觉得陆凌川有些过于自以为是。
    【还声称需要个带路的?!】
    【当是逛菜园子么?!】
    “这就不劳冯公操心了,在下自有办法,只需将此人今夜的行踪送到九幽界烟雨楼即可。”
    陆凌川胸有成竹的答了一句,并未过多解释。
    “好说。”
    冯胜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
    “接下来的事,就要有劳傅公了。”
    陆凌川笑了笑,接着转身看向了傅友德,拱手一礼。
    “你的要求的确不少!”
    “哼,说吧!”
    傅友德挑了挑眉毛,抬手示意了一下,沉声说道,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好奇。
    “烦请傅公想办法挑唆朝中与其他藩王关系亲近的朝臣一起弹劾家父,请陛下严惩家父。”
    陆凌川拱手一礼,咧嘴一笑,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到陆凌川的回答,傅友德明显愣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
    如果一切真的如这少年口中所说一样,那一旦他进宫为凉国公求情,反而只会让陛下更加生疑,怀疑他们淮西一脉沆瀣一气!
    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蓝玉,反而还可能将自己牵连进去!
    但如若是去落井下石的,结果可能截然相反!
    “好!”
    傅友德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虽然表面平静,可是心中却不由得对陆凌川越来越刮目相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有些相信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陌生少年了。
    【蓝玉真有一个这么不凡的义子?】
    “多谢傅公。”
    “不过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之前出门走得急,身上没带银子,还请傅公支取一些银子给在下,待家父平安归来之后,定当双倍奉还。”
    “因金吾卫还在全城搜捕在下,所以在下还需要一辆马车,麻烦傅公顺便准备一辆马车,在下先行谢过。”
    陆凌川拱了拱手,脸上满是不好意思,可是嘴上却丝毫没客气。
    可他哪里是走得急,明明就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再说了,即便放在从前,他每月的例银跟其他几名义子相比也是少得可怜。
    “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说吧,要多少?”
    傅友德挑了挑眉毛,沉声问道。
    “一万两。”
    “一百两碎银,其余皆为银票。”
    陆凌川随口报了一个数。
    对于傅、冯二人这种只知道打仗,不知道捞油水的武将来说,一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好!”
    不过傅友德却只是稍作迟疑之后便满口答应了下来,然后便唤来了管家孙兴叮嘱了一番。
    “多谢二位,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待事成之后,一定登门致谢。”
    陆凌川感激的行了一礼,准备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知道,此时的朝中上下,早已一个个全如惊弓之鸟!所以他只能这么硬着头皮找上门来谈判!
    多年前的胡惟庸案,早已令朝堂上下心有余悸,而且至今这件事都是模糊不清,关于胡惟庸是否真的谋反,没有任何人知道来龙去脉,谁也不敢打听。
    而此时又突然爆出了蓝玉谋反一案,即便是傅友德和冯胜这样的人,也难免不会在心中猜测,自己会不会真的就是下一个!
    这才是他们二人愿意施以援手的原因!
    人,是会变得,在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面前,任何人都身不由己,即便是大慈大悲之人也不例外,何况本就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朱元璋?!
    伴君如伴虎,从朱元璋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陆凌川心中明白,冯、傅二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清楚?能站在如今这个高度,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岂不是成了傻子?
    “你真有法子破解此局?!”
    就在陆凌川正准备离开之际,冯胜忍不住再次开口。
    “三日之内,若在下救不出家父,提头来见!”
    陆凌川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冯胜,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我们之所以答应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凉国公同属我淮西一脉,不希望他真的含冤而死!”
    “但若你无法证明他是无辜的,老夫会亲自将你交给锦衣卫,别想着逃,即便你侥幸逃出京都,也终将会被缉拿归案。”
    冯胜看着一脸轻松,从进入书房之后就从未有过任何慌乱的陆凌川,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下明白,二位今日之情,将军府上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陆凌川点了点头,真挚地说道。
    “去吧,我们今夜没有见过你,你也从未来过。”
    冯胜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陆凌川抿嘴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他知道,冯胜跟傅友德一样,还是没有完全信任自己,又或者,他们还在观望,毕竟这些人追随朱元璋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个全都是老狐狸,精明得很。
    但如果真的营救失败,他就只剩下隐姓埋名,逃之夭夭了,不会傻到真的提头来见。
    看着走出书房,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陆凌川,冯胜微微眯了眯双眼,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府门外。
    在管家孙兴的指引下,陆凌川带着两名护卫上了马车。
    车厢内的座位上,放着一只木匣,一只钱袋,袋子里装着半袋散碎银两,木匣中整齐的摆放着满满一匣子的银票。
    陆凌川抿嘴一笑,将银票和钱袋缓缓收起,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去九幽界,烟雨楼。”
    陆凌川对着车厢外的那名马夫沉声说了一句,接着马车便立刻启动,前往九幽界。
    车夫是傅友德的人,原计划赶车的人应该是坐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可是当他看到孙管家还为自己配备了车夫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知道,这一定是傅友德暗中授意的!
    看似是为他赶车,实则是在监视他!
    不过他也并未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确需要一辆马车来隐藏行踪。
    现在外面金吾卫正在到处追捕,如果有了颖国公府的马车来作掩护,即便是金吾卫,也不敢随意拦截,正好便于隐藏。
    ...
    书房内。
    “冯公,你觉得此人可信吗?”
    “他不会是想要诓骗一万两银子溜之大吉吧?”
    傅友德端起桌边的茶杯试了试温度,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接着面露担忧的问了一句。
    “此人虽聪明,但行事太过极端,局势未明之前,不可牵扯太深!”
    “有一点让老夫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是如何知道工部尚书及刑部侍郎二人早已暗中投靠燕王的?!”
    “他又是如何断定金吾卫能在这二人家中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冯胜眉头微皱,喃喃自语着说道,脸上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一丝难掩的赞赏。
    “看来这少年绝不简单,可为何如此寂寂无名,从未听说过凉国公门下居然有这样的人才?!”
    “...孙管家!”
    傅友德点了点头,说到最后抬头冲着门外大声喊了一句。
    很快,孙兴快步返回了书房。
    “派人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和什么人接触!顺便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将军府的人!”
    傅友德看着孙兴,沉声命令道。
    “是。”
    孙兴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如果发现此人身份有异,心怀不轨,就杀了他!”
    就在孙兴即将转身之际,冯胜突然开口补充了一句。
    方才的那番交谈,绝对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他有种错觉,总觉得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陆凌川,是有人想要故意试探淮西一脉的立场,他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陷阱!
    但如果那少年的身份是真的,他也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如何能从十死无生的诏狱中将蓝玉救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淮西一脉的未来,也不能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手中。
    孙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傅友德,急忙躬身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好了,事已至此,老夫也该走了。”
    “想不到你我二人此生居然还会有同为一个无名小卒办差的时候,希望他不要让我们失望。”
    “如果他真的能救出蓝玉,那最好,储君之位,或许有变,我们也没必要提前准备后续的应对了,省得留下把柄!”
    “另外通知北境的人,严密监视燕王的一举一动,如果蓝玉真的死了,他可能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只要蓝玉能活着走出诏狱,那淮西一派就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
    冯胜一边思索着,一边沉声说道。
    “老夫也要出去走动走动了。”
    “冯公慢走。”
    傅友德苦笑着点了点头,拱手相送。
    接着,冯胜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颖国公府,而傅友德也在不久之后出府离去,前往各处朝臣府邸。
    ...
    九幽界。
    大明京都最乱的地方,位于京都最偏僻的一角,这里聚集着最底层,最穷苦的百姓。
    除此之外,这里也是京都最阴暗的地方,史书上都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地方。这里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平时连官差都不会轻易涉足。
    烟雨楼位于九幽界的中心位置,是京都除了教坊司外第二大艺馆,不过教坊司接待的全都是官员和勋贵,而烟雨楼却是个只要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大隐隐于市,对陆凌川来说,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栖身之所。
    二楼的一间包厢内,陆凌川默默地坐在靠近窗前的一张桌边,独自喝着闷酒。
    原主曾是这里的常客,不过在来此之前,陆凌川早已乔装打扮了一番,这才瞒过了烟雨楼的人,没有被认出来。
    与原主一样,他也是个嗜酒之人,古代的这种度数本就不高的酒,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杀伤力。
    上一世,活跃于军中与朝堂之间时,他还曾有一个千杯不醉的名号。
    那两名护卫一直跟在他身边,并没有因为顾及个人安危而离去,似乎在见证了陆凌川安然无恙的从颖国公府走出来之后,就对这个主子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只是他们有些不解的是,面前这位正在喝着闷酒的主子,似乎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话多的那位,名叫魏安,十岁时便入了将军府,不过他没有陆凌川这么幸运,没能成为蓝玉的义子,只是一个位卑言轻的护卫。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虽然原主是个废物,但他还是一直追随左右,只因离开这个主子,他会过得比现在更惨。
    另外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名叫昌平,跟魏安一样,都是原主之前一直带在身边的护卫,同样身份卑微,但也同样忠心不二。
    不过他们忠的不是原主,而是大将军蓝玉,虽然眼前这位主子之前一直只视他们为打手,到处欺压良善。
    蓝玉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可是门下中人却是个个忠心耿耿,或许因为他出身军中,军法严明的原因。
    良久之后,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在得到陆凌川的授意之后,守在门口的魏安轻轻打开了房门。
    敲门的人,是一位老者,宋国公府的管家,薛本。
    能成为宋国公府的管家,自然不是一般人,所以想要在偌大的烟雨楼中找到陆凌川,并非难事。
    薛本没有说话,直接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了魏安,接着冲着坐在窗前的陆凌川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可是陆凌川却突然开口叫住了薛本。
    薛本停下了脚步,转头疑惑的看向了陆凌川,依旧保持着沉默,似乎出门之前得到了冯胜的刻意叮嘱。
    “烦请阁下回去转告冯公,明晚宵禁之时,会有一伙北元密探在京都出现,届时京都会生出一些乱子,事发之后,请冯公进宫一趟,将此事引到家父的生死与北境的安危之上。”
    “具体该如何做,相信冯公心中有数。”
    陆凌川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缓缓说道。
    薛本再次躬身行礼之后,默默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看到如此谨慎的薛本,陆凌川笑着摇了摇头,招手示意魏安将书信送到了自己的手中。
    “城东酒肆...”
    陆凌川缓缓打开了那封装着锦衣卫百户邓川今夜行踪的书信,心中默念。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诏狱引路人。”
    稍作迟疑之后,陆凌川一边起身,一边土豪一般丢了几块碎银在桌上,接着径直向外走去。
    不管在任何年代,只要出手大方,就会受到不一样的服务,也不会有店家闲得没事轻易得罪,恨不得跪着舔着。
    谁会将财神爷拒之门外呢?
    魏安和昌平点了点头,急忙跟上。
    很快,三人快步出了烟雨楼,上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
    冯胜有句话没有说错,想要将蓝玉从眼前这个死局当中搭救出来,绝非易事,所以他必须把能做的都做了,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现在一天即将过去,他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两天之后,要么生,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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