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在坚硬的床上扫视四周,一张方方正正的办公桌靠摆放,自带的抽屉如果拉开也不过是另一个空荡荡的小空间。拥有着六扇小门的衣柜,里头只有零散几件堆积在一起的旧衣服。
    一张床,一套办公桌椅,一个衣柜,一套旧被褥,就是宁语所住的房间。
    自己母亲在多年前便朝着无尽海进发至今杳无音讯。父亲,父亲不提也罢。这样的公寓缺乏生气才是正常的。
    摇摇头把惆怅的情绪甩掉,宁语打开了手背上的终端。
    投射出的光幕顿时照亮了四周。
    看着标注着‘48铜币’的‘星流’,宁语不再犹豫,购买下了这款流行的社交软件。
    在宁语的‘星网’上,终于多出了一颗崭新的星星旋转。
    这样自己就拥有两颗星星了,一颗代表着‘命运’的游戏,一颗代表‘星流’的社交软件。
    伸出双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又往外拉了拉,直到吃痛才让脸颊的肉自然回弹,宁语定了定神,他进入了星流。
    入目异常简洁的页面,也无需注册登录——账号自然而然与自己的终端id绑定在一起。
    宁语翻找着推荐好友的功能,这个功能会根据自己终端储存着通讯号码推荐好友。
    “找到了。果然是有的。”
    ——id:雏墨
    因为不想让自己在医院的狼狈模样让人看见,宁语主动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这也导致了他已经很久没与雏墨联系了。
    “果然,还是去见一面比较靠谱吧...”宁语挥挥手关闭了光幕。
    “哗哗哗——”
    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流淌到腰间,浓密的发间沾满了白色的泡沫,雏墨用毛梳仔细刷过每处间隙,确保都能被洗发水润湿。
    就算是再柔顺的头发也会有细小的打结,这让雏墨打理得相当辛苦。
    玳瑁色的眼瞳被水汽浸染的湿润明亮,白皙的脸庞也因为热水的作用下染上了粉红的色彩。
    “真麻烦...要是,要是有人帮我就好了。”
    雏墨略显烦躁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自暴自弃地坐在白色的瓷砖上。黑色的长发在砖面上被流水冲刷,仿佛具有了生命般流动。
    雏墨回忆起无数次回忆过的画面——男孩用笨拙的手法却无比耐心细致为她打理头发的那个夜晚。
    “好凉!”
    感受到瓷砖的冰冷温度透过皮肤直达自己的尾椎骨,雏墨伸手拿起一把长刀借力站了起来。
    一把紫光檀材质的木刀。亮丽的棕黑色包浆让滴落在上的水珠都呈现出圆润的状态,然后不留一丝痕迹地流走。
    雏墨随手挥舞木刀,刀与空气摩擦发出沉闷的呼啸声。
    “宁语,你到底要消失到什么时候!”
    木刀敲击在瓷砖上微微弹起,雏墨苦恼的抓起沐浴头举在头顶,任凭水流冲刷而下。
    “宁语,请问能进吗?”
    “请进吧,没有锁。”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站了起来,抬起头珀西已经笑吟吟地站在了一旁。
    “不请我坐坐吗,就像在医院一样。”
    “小姐,请。”宁语模仿着管家的手势,将手横放在胸前弯腰鞠躬。
    “可以稍微聊会吗?”
    “当然了。”
    “不过这身衣服是...”
    珀西看着自己的月白色睡衣,站起了身原地转了一圈。在月光的照耀下好似一只精灵在跳舞。
    “我刚买的。还,还可以吗?”
    珀西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询问,脸上挂着一抹嫣红。
    “很适合你。”
    “是吗,那就好。”
    珀西整个人好似轻松了几分,重新坐回了床上。
    “跟那时候好像...”
    “几个月前,你刚醒的时候也是这么坐在一起。”
    “那时候我才不一样,出糗可是出大了。”
    “不是谁都能在二级虫巢大出风头的哦,应该感到自豪”
    一个虫族巢穴以虫母的等级命名,宁语与珀西消灭的虫母属于二级,那个偌大的地下洞穴自然是二级虫巢。
    “规模如此小的虫巢,与真正的比起来只能称作迷你版吧。”
    仅凭珀西的二代装甲就能大展神威的局面,自己却深受重伤,宁语的自豪之意也难以维持。
    “我说你啊,是不是太自负了些?”珀西略带批评的口吻让宁语愣住了。
    “明明这么小的年纪,取得了这么优异的战果,却还像个大人一样抱怨自己做的不够好。不是自负是什么?”
    “你说的对,是我不对。”
    恍然大悟的宁语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七色纪81年的他才十一岁,故作老成的说出那些话也只会让他人产生感觉——这孩子是在炫耀。
    珀西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朝宁语的方向挪了挪,两人的肩旁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明明之前的我就是个只会为了任务拼命训练的平凡女武神而已。”
    “唯独平凡这点我无法赞同。”
    “宁语你好像很擅长花言巧语,当初在医院见到第一面也是说我‘好漂亮’什么的...”珀西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到了如同蚊子扇动翅膀嗡嗡叫的地步。
    “因为确实是心里话,就没想太多的说出来了。”宁语也不否认,略带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这种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再害羞点。”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其实就算听到了,宁语也多半无法理解吧,所谓的少女情怀就是这么一种东西。
    “我很感谢你宁语。即便在医院用冰冷的仪器做检查时,我的心也是温暖的。当得知我被开除出了女武神部队的时候,我甚至十分释然。即便以为能和你多待一天就是神给予的莫大恩赐,得知能住在一起时还是会高兴到流泪。”
    珀西将头轻轻斜靠在宁语的肩旁上,薄薄的嘴唇呼出的气流盘旋在宁语的脖颈之间,带来一丝痒意。
    “对不起珀西,我让这样的生活没法持续下去了。”
    “并没有。相反你要是窝在家里,我也会拿起扫帚赶你出门的。”
    “谢谢你的直言不讳。”
    “感觉这样说话也挺有意思的,以后我会试着学习。”
    “唯独这点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温柔的本性。”
    宁语双手合十祈祷——毒舌的人已经够多了,就让我多体会一点温馨的对话吧,珀西·可妮莉雅,我可是把期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宁语,我真的很温柔吗。我与以前的我,真的有区别吗。我有在改变吗?”珀西忧郁的话语传进耳朵,通过耳蜗的震动传入大脑。
    珀西自己都不知道能问出这种话语,正是她已经拥有‘心’的表现。害怕眼前的和所处的事物不过是泡影,不过是自己作为冷血的女武神时一场还没醒来的梦,是作为人的‘常情’。这样的‘常情’,却是她未曾体验过的。
    “以前的你可是会拿着枪指着头然后平静地叙述‘别妨碍我’,能做出这样残酷动作和话语的任务狂人。”
    “感觉好过分,并且还很羞耻。不要再提了。”珀西将头深深埋进胸前,两只手盖在头上。
    “是在学鸵鸟吗?”
    “太过分了!”
    珀西将宁语推倒在床上,用两只手按住他的肩旁。两人四目交接,宁语错愕的眼光被珀西尽收眼里。
    “告...告诉你...也无妨”
    “我...我可是十四了。所以...所以你师傅说的...我..我根本不担心!”
    珀西脸上的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脖颈,月白色的睡衣衣领纽扣被解开,露出了白皙的肩旁和柔美清晰的锁骨线。鼻尖能看到渗透出来的汗珠,天蓝的眼眸好似有一团水雾萦绕。
    她就这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注视着宁语,眼光虽然极度动摇但依旧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十四岁...师傅的。”宁语的大脑无法理解此情此景,就好似生锈一般难以思考,然后艰难的启动回忆着。
    终于想起来了,宁语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他顿时慌张的想扭动身子,又担心碰倒珀西,情急之下几乎宕机大脑总算得以运转,
    “我...我可没有满十四啊!”
    “笨...笨蛋!”珀西如同一阵风一般,冲回自己的房间。
    月白色的睡衣掀起一阵清风,带来空气中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糅杂着激动,害羞、失落、忐忑等等的奇妙心情,让珀西感觉脸上发烫,在充满凉意的夜晚奔跑也无法消褪掉其惊人热度。
    “我这是怎么了。”珀西关上房门,双手按住胸口。那里面更深处汇集成的感情是连四代战斗装甲智脑都解析不了的难题。
    “这种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冰凉的星空中。
    珀西仿佛看到曾经身为女武神的她,嘴角难得扯出一丝微笑在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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