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又是一片狼藉了,不过这一次所有的老百姓,不管是大夏还是高丽,心里头都痛快而敞亮,他们也自觉无偿的出工出力,协助军队重建釜山城,这一次安小楼把城池又往前推进了两里路,等于是把釜山城给扩建了。
    重建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安小楼真的大睡了三天之后,精神抖擞的吃了两大碗膳糊面,放了几个响亮的屁,终于重新感觉到自己精力充沛了。
    这一天早晨,他洗漱过后,决定去找莫颜。自从战后,他一直都在犯愁,当晚看到莫颜的神情他就知道,这一次只怕莫颜生了不小的气,因此心里打鼓,就不敢去见莫颜。
    安小楼在莫颜家门口逡巡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敲门了。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老家院的声音。
    “咳咳,我,安小楼!”安小楼咳嗽两声说道。
    “等着!”里面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安小楼还以为是那老家院忙不迭来给自己开门呢,可谁知那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远,原来老家院是跑进去告知莫颜去了。
    等,又是等!安小楼这辈子最不爱做的事就是等了,偏偏莫颜这一次让他足足在门外一直从早饭后站到了午饭前,安小楼那好汉歌都唱了几十遍了,那扇门才终于打开了,不过也只是一道小缝隙而已。
    不管怎样,门总算是开了,安小楼忙大步走上前去,看着那门缝里露出的一道小脸,是莫颜的贴身丫鬟。
    “我说,你们家小姐呢?”安小楼急忙问道。
    那丫鬟把安小楼瞪住,口中不冷不热的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大清早就在我们家门口立着,原来是安帅啊!您这是要干嘛?穿的跟个新郎官似的……”
    安小楼脸上一红,他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比较喜兴,那是特地为今天来见莫颜而穿戴的,可谓披红挂绿,精神奕奕,也难怪那小丫头会这般嘲讽他了。
    “你们小姐呢?”安小楼陪着笑脸问道。他知道这小丫头虽然不过是个丫鬟,但是却跟莫颜情同姐妹,地位在莫家可是不低,等于是半个主子了,因此安小楼对她也十分客气,尽管被冷嘲热讽一通,他也只好笑脸相迎。
    “小姐?我们家小姐在灵棚呢,抱着您老的灵位哭啊,怎么着,现在阎王爷是让您还魂了?还魂您也走错门了吧,喏,那边才是您家的庄园子,哦对,这里是高丽哈!实在不行您就这样,往坡下走啊,再往右边一拐,径直到码头去,搭个客船,往大夏去呗!燕京那才是您家呢,您家里头的几位夫人可都翘首盼望着呢!”小丫头端的是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字字句句都跟针尖似的扎在安小楼的脸上,疼的他脸上一抽一抽的。
    安小楼知道莫颜心里头委屈,也知道这小丫头心里头有气,没法子,谁让他事先不知会莫颜一声呢?今儿个有这报应,也算是该着了。
    “嘿嘿,这位姐姐,几日不见,你的牙齿又变白了,哟,身子也消瘦了,怎么,是不是打仗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啊?回头我让府里的人送点鲍鱼海参什么的给你补补,补补哈!”安小楼讪笑着说道。
    “哼!”女人就是女人,从三岁到三百岁,从古代到现代,没一个不爱美的。这大夏的女人也是流行骨感美,谁要是被人夸瘦了,那被吃了二斤蜜还甜呢。那小丫头虽然对安小楼是牢骚满腹,但是也架不住这几句好话,因此虽然还是冷冷哼了一声,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我今儿个,是特地来跟莫军师赔不是的,可是您看,赔不是也得让我进去不是?这位姐姐,我的好姐姐,您就发发慈悲,让我进去呗?”安小楼腆着脸哀求道。
    “哼,等着,我去问问我们家小姐,她啊,还在可怜兮兮的披麻戴孝呢!”大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安小楼险些没躲开,鼻子头差点就没了。
    “好险!”安小楼摸着鼻子不无后怕的说道,“这女人真是小心眼,唉,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安小楼自己心里头也不知道,他就是以前老看电视,现在又听这个说那个说,自己也学了个囫囵吞枣,不知其味。
    过了不知多久,反正安小楼是汗都站出来了,那门才重新被打开,这次出来的还是那个丫鬟。她瞅着安小楼,没好气的说道:“我们家小姐心软,着你进去呢。若是换了我,哼,八辈子都不要再见你!”
    “谢咯!”安小楼拱手笑道。
    跟随着那小丫头一路走进去,来到花园里,此时莫颜正坐在凉亭里,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她腿上居然盖着个毛毯,手里还捧着个暖炉,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熏香和热茶,整个是一个过冬的模样。
    “喏,你自求多福吧!”小丫鬟隔了老远就停下脚步,用嘴努了努远处的莫颜,然后对安小楼说道,“我告诉你啊,因为你,我们家小姐心伤的不得了,她那时恨不得跟你一起死了去!”小丫鬟也知道给莫颜和安小楼两个留个私人的空间,便招了招手,带着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们走了。
    安小楼听了那丫鬟说的话,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他知道莫颜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要不此刻他也不会这么低姿态了。安小楼轻轻往凉亭处走去,正要抬脚上台阶,又觉得不妥,是不是得先跟莫颜打个招呼啊?要是冷不丁这么上去,会把她给吓着吧?
    “咳咳!”安小楼故意大声咳嗽着,“莫颜!”他单独与莫颜相处的时候,就不再称呼她为莫军师了,这个习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
    莫颜依旧坐在那里,侧面对着安小楼,一动不动,那眼睛也不知在看向什么地方,而且对安小楼的声音更是充耳不闻。
    安小楼看莫颜这样子,心里头发慌,她这样还不如干脆冲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一些来的实在呢。
    “莫颜,我来了!”安小楼又道,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吓到莫颜。
    “那个啥,我知道你心里头生我的气,其实你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好不好?”莫颜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安小楼的话无动于衷,甚至把他整个人都当作了空气。而安小楼呢?他也好象是在跟空气说话一样,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莫颜,你说句话,不要吓唬我,你要是这样对我,那我宁可死了去!”安小楼一脑门子的汗,别看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跟一头狮子似的,但是要让他对付这样的莫颜,那还真的是没啥招数。虽然他跟莫颜之间,如今的关系已经比较特殊,比较暧昧,比较……但是无论怎样,莫颜毕竟还不是他家里的那些女人,若是换了三好或者玲珑,他二话不说,凑上去来个不要脸的,又抱又亲,亲热一番过后,自然也就都消了火气,但是这一招是夫妻间用的,他不能用在莫颜身上啊。
    安小楼一只脚在台阶上,一只脚在台阶下,急得直搓手。
    “你说……”就在这当口,莫颜忽然开腔了,把安小楼给喜得险些跌倒在地。
    “说说,你问啥我都说!”安小楼忙点头道。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莫颜的声音平缓,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掺在在里面,只有心死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想而知,安小楼诈死这件事,先是给她那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悲伤,而后又是惊喜的冲击,紧接着又是被耍的愤怒,乃至于安小楼对她的不信任,种种的感受在这短短几天里,把莫颜已经折磨的不像样子了。
    “莫颜……”安小楼喉头一哽,原本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神情也黯淡下来,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恨我的,你也有理由恨我,可是这件事,几乎除了俊熙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俊熙?就是那个当着我的面,把你的脑袋切下来的高丽人?”莫颜把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很重,那字字句句跟千斤顶似的砸在安小楼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是。”安小楼硬着头皮回答道,“这个计策,是我和俊熙两个敲定的,那小西行长他狡猾多端,稍微有一点点毗漏他都不会上当,万般无奈之下,我才隐瞒了你……”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莫颜的那悲痛欲绝,才似的暗处的小西行长确信安小楼已死的。
    “是么?呵呵……”莫颜冷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把我利用的很好啊!”莫颜是何等的聪明,她怎会看不穿这个计策呢?
    “莫颜,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心疼的紧……”安小楼低声说道,他现在后悔万分,若是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设出这局,这让莫颜几乎悲痛欲绝的局。
    “心疼?呵呵……”莫颜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她那冷冷的笑已经把她没说出来的话全都表达出来了,听的安小楼脸上一红。
    “你还知道心疼我吗?”莫颜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心疼我,为什么会不信任我?枉我还对你如此信任,枉我还把你当作……”
    “莫颜,你怎知我不信任你?我若真的不信任你,不心疼你,今儿个就不会像个孙子似的站在这里被你们训斥了。”安小楼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在我死的时候,你行的是未亡人的事,捧的是我的牌位,我也知道,换作任何人,发生了这种事心里头都会不痛快。可是莫颜,我希望你打我,骂我,却不要这样糟践自己,行么?错都在我,你不要拿你来惩罚我啊!”
    “惩罚?你安帅现在可是釜山半岛的英雄,整个庆尚道的高丽老百姓都在念叨你的好呢,我惩罚你?惩罚不起啊!”莫颜继续用那冰冷的声音说道,“安小楼,你死了,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当我捧上你的灵位,为你心肝俱裂,恨不得钻进棺材里跟你一起死去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莫颜的这番话,着实让安小楼受了不轻的内伤,他心里头一方面心疼莫颜,一方面懊悔不已,两厢交加,使得他忽然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赶忙扶住旁边的假山石这才稳住了身形。
    “安小楼,我就想知道,那天早晨跟我一起巡视农田的人究竟是谁?”那个‘安小楼’被斩首,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了莫颜一头一身的情景,一直都在她的噩梦中不断巡回出现,折磨着她的每一个睡眠。
    “那个,是我在牢里无意中发现的一个江洋大盗,他作恶多端,早在东瀛入侵之前就被判了死刑,只是他运气不错,居然在死刑前夕赶上了战争,这才被搁置下来。他的身材与我极为相似,而后俊熙兄又给他易容一番,再加上那天他被点了穴道,一直不能说话,又带着斗笠,天色不好,是以你才未曾发现……”安小楼低声说道,其实也正是因为那个江洋大盗,安小楼才萌生了这个念头,最后也才把悄悄潜入庆尚道的这股东瀛军队一举击溃。
    “呵呵,好个聪明的安小楼。”莫颜冷笑道,“你便让我没了命的拉着一个江洋大盗,冒着随时可能被误杀的危险奔跑在田埂上?”
    “莫颜,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安小楼苦笑道,“我一直都在保护你,我当时是易容成了一个护卫,所以你都没发现我……”
    莫颜沉默了,过了许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扭头看向安小楼,那眼神安小楼只看了一眼,心就如受热膨胀的玻璃一般嘭嘭碎掉了,那是满胸腔的玻璃渣啊。安小楼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去,紧紧抱着莫颜,可是他可不敢,他了解莫颜的性子,那小性子烈的很,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拿她怀里的暖炉给安小楼的脑壳开瓢。
    “你做的真好。”莫颜淡淡的说道,“单纯的从行军打仗的角度来说,安帅你确实已经出师了。”
    安小楼听了这话,心里头简直是五味杂陈,一时间无言以对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哪怕跟我知会一声,我也不至于伤心成那个模样,现在又被人看了笑话……”莫颜轻轻的,淡淡的,带着一点点的哀伤,就那样对安小楼诉说着。
    “莫颜……是我不好!”安小楼缓步走上台阶,他看到莫颜额头上有一丝杂乱的头发,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帮她拂开,谁晓得莫颜居然毫无征兆的,忽然间丢开怀里的暖炉,一把抓住安小楼的手掌,张开嘴就在他的拇指根部咬了一口,那一口咬的真叫一个狠啊,疼的安小楼是龇牙咧嘴,但是愣没敢出声。
    安小楼喜欢招猫逗狗,以前也曾被狗狗咬过几次,一直到现在他的大拇指上都还有一块疤痕。莫颜的这一口,让安小楼瞬间就回想起被狗狗咬的时候那种痛楚了。不过被狗狗咬的时候,那种痛是一闪而过的,被莫颜咬,这可是一直持续的,钻心的痛啊。
    血顺着安小楼手掌和莫颜的嘴唇流了下来,莫颜竟如吸血鬼一般的将那血咽了下去,这才松开嘴巴。
    “开心了吧?”安小楼望着手掌上的那一排牙印,以及从创口处流出的血,苦笑着说道,“这下是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你应该解恨了吧?”
    莫颜起先是冷冷的一言不发,而后忽然间就抱住了安小楼的腰,痛哭起来。听她的哭声,就和所有的女人一样,甚至和乡下的村妇痛哭的声音都差不多,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那是完全发泄的痛哭,与平日里的莫颜竟完全不同。
    安小楼轻轻的用另一只手抚着莫颜的发丝,嘴里怜爱的说道:“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都怪我,是我做的不好,考虑的不周到。”
    “你没死,真的是太好了……”莫颜哭着哭着,忽然间呜咽着说道,“我真的不想让你死,我怕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说完她又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着,一时间哭声在整个庄园上空飘荡着,被所有的人听在了耳朵里,大家心里都怅然着。
    “不会的,我好好的呢,算命的说我寿命长的很,还有好几百年可活呢!”安小楼笑着说道,“还有,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坚决不会再欺瞒你了,真的,要不下次你把我那里给咬下来!”
    该死的安小楼,便是在这时候都没忘了占点便宜。
    莫颜可不知道安小楼所说的那里是什么地方,她在这方面完全就是个白痴状态。此时此刻,她只想这样抱着安小楼,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她希望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安小楼与莫颜两个人就在凉亭里紧紧相拥着,谁都不舍得松开手。
    “莫颜,我喜欢你!”安小楼顿了顿,忽然开口说道,这可是泡妞的最佳时机,不是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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