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说,提督大人你是同意了?”安小楼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自己跟前,肥嘟嘟的高丽提督,自己手里握着个苹果啃着,“要不要来一口?”安小楼还特地客气了一下。
    “不要不要,安大人您客气了!”那个浑身青一块紫一块,额头还包了一块纱布的胖提督忙摆手道,“就依您,只要在下能安然返乡,您要做什么我都绝无怨言!”
    “那么,这个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安小楼话锋一转,“咱们大夏有一句话啊,叫做空口无凭,我想我们是不是该立个字据呢?”
    “字据?”那胖提督一愣,“什么字据?”
    “就是说啊,我今儿个对你要做的事,完全是帮你对吧?”安小楼呱唧呱唧嚼着苹果,这苹果又甜又脆,甭提多可口了,最要紧的是,绝对绿色果蔬,没有任何农药,从树上摘下来,在水里清洗掉尘土就可以往嘴里塞了。当然那是比较讲究的人的做法,田间地头那些老农,都是从树上摘下来,直接在衣袖上擦一把就吃的,安小楼一边吃一边想:“这一辈子能吃上这样的东西,也算我走运了……”
    “对对!”那胖提督点头道,“安大人您对在下的再造之恩,在下将铭记于心啊!”
    “呵呵,铭记不铭记的,其实无所谓,你看啊,我帮你逃出去,还得让这些老百姓不造反,这件事啊,真够让人头疼的,你说这要是在大夏,我吹胡子瞪眼,手持钢刀在那里一站,谁敢大声说话呢?”安小楼吹牛吹上了瘾,“可这里是高丽啊,那可都是你们的子民,我们这些外人因此不好动粗,也就只能想出这个假装逮捕你,并将你押送回京的点子来助你脱身了,唉,你可不知道,你那些手下啊,死的惨哪……缺胳膊断腿的,脑瓜子被拍成豆腐脑的,还有个家伙心肝脾肺肾都被挖出来了,你猜怎么着?大伙说,要看看他是不是长了心肝!”
    安小楼故意夸大的说辞,让那个胖提督听的是满身冷汗,手里拿着帕子,不住的擦拭额头上流下的汗珠,事实上胖提督的那些随从士兵,大多数都被他抓起来了,只有一两个被打成重伤。
    “唉,没想到,万万没想到!”那胖提督叹息一声,就好象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那谁!”安小楼笑眯眯的看着那胖提督,口中喊道,这小墩子就从门外大声应道:“安帅,您吩咐!”
    “来帮提督大人上笔墨纸砚,咱得请大人给咱立个字据,把今儿个这件事写下来,免得日后他健忘,把这件事给搞混了,弄出个一二三的误会来,都不好解释对不对?”安小楼笑道。
    小墩子干活儿麻利的很,因此安小楼吩咐完之后他便很快拿来了文房四宝,铺将在桌子上。
    “来,提督大人,我说一句,您写一句,如何?”安小楼将苹果核丢到垃圾筐里,擦了擦手对那胖提督道。
    “好,好!”胖提督此刻急于脱身,便算是安小楼让他做孙子,他都乐意干。
    “这样说,就说我——某某某,这某某某就是大人您的高姓大名了,因为不慎砸坏了老百姓家的房子,家将不听话,又杀了他们的亲人,结果惹的众怒,引起了釜山城暴·动,被百姓追杀,最后是大夏国,安小楼安大人救了我……”安小楼将整件事详详细细的都说了一遍,那个胖提督也当真是安小楼说一句他写一句,没多时就写了满满的一大篇,并依着安小楼的吩咐在最下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篇所谓的自认书,其实也算是安小楼给那胖提督设计的忏悔书了,其中把他在釜山城的种种恶行都写了一遍,能夸张的绝对不会平实,就算是那胖提督自己,一边写一边是大汗淋漓,心里暗道:“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到王上手里,否则我断无生路!”
    写好之后,那胖提督仔仔细细的吹干了墨汁,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张纸,递给安小楼说道:“安大人,您看我这都写好了,您还满意么?”
    “好,就这样吧!”安小楼只通高丽语,不识高丽字,他递给身旁的莫颜看了一遍之后,见莫颜点头暗暗表示没错,这才满意的说道,“那今儿个您就好好的休息,我呢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送你出城!”
    “多谢安大人,多谢安大人!”那胖提督就差跪在地上给安小楼磕头了。
    莫颜跟着安小楼走出房门,皱眉问道:“只这一篇,够么?”
    “怎么不够?有他的签字画押,到时候就算高丽国想要抵赖也没辙,况且咱们背后还有皇上呢!”安小楼笑着把那张忏悔书递给莫颜,“这个就放在你这里,我怕我马虎,给弄丢了。”
    “皇上那边来信了么?”莫颜又问道,她总是对安小楼做的这鸠占鹊巢的事心里忐忑的很。确实,整个中原,别说大夏,就再往前一千年,都没哪个朝代有哪个人做出过这种事,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祖宗传下来的疆土,不敢越雷池半分,虽然一直以来内忧外患,历朝不断,但是因为整个中原人世世代代英雄辈出,倒也没给祖宗们丢脸。现在安小楼干的这事儿,那算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了。
    “来了,你猜他说什么?”安小楼站定看着莫颜。
    莫颜抬头看了安小楼一眼,她分不清楚安小楼脸上的表情,究竟是真笑还是苦笑,那眼神也复杂的很,似乎透着一股子无奈,于是莫颜心知,这结果定不会太妙,不过也不至于让安小楼觉得不好,否则他早就跳起脚来了。
    “说什么呢?”莫颜轻声问道。
    “皇上说了,这件事儿他会去跟高丽王上沟通,不过这釜山城的事,让我酌情处理!唉,这些个做皇帝的,来不来就弄些模棱两可的意思来,酌情处理,怎么处理?我丢下釜山城跟随严元帅进军高丽也是酌情了,我霸占着这里不放手也是处理了!”安小楼心里头其实还有更大的忧虑,万一日后高丽与大夏理论起来,依着他对大夏朝廷的了解,说不定那时候为了大局,他都能被丢出来做个替罪羊。
    “那你打算怎么办?”莫颜一代才女,怎么会看不出安小楼的忧虑呢。
    “就这么办吧,走一步看一步,你说呢?”安小楼看着莫颜,“前线需要咱们供给,否则这东瀛就很难打下来,若是我们贸然撤离釜山,只怕这场战争谁输谁赢还很难预料。”
    “是的,也只好如此了!”莫颜点了点头,她那一双秀目眼波如水,温柔的撒在安小楼身上,顿了顿又说道:“别怕,无论到时候结局如何,我都站在你身边。”
    安小楼哑然,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来到这世上走的这一遭,很不虚度,不过也很不地道,净让这些妞们跟在他屁股后面牵肠挂肚的,他看了莫颜半天,伸出手扳住她的肩膀,这时候安小楼才发现,莫颜原来竟是那么瘦弱,酥肩上没有几两肉,用手一握就能感受到那骨头支棱着。
    “你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不如就给自己放假几日,好好在家休息休息,甚至于,你若想回大夏走一趟都没关系的。”安小楼柔声说道。他实在是很心疼莫颜,这段时间釜山城遭受东瀛军队如此高密度的猛烈攻击,莫颜也跟其他爷们一样,咬牙坚持着,委实是有些让人心痛了。
    “不,我说了!”莫颜轻声的,但是却又毅然决然的对安小楼说道,“我要与你共进退,这不是玩笑话。”
    “我知道……”安小楼心里一动,竟把莫颜往自己怀里轻轻揽去,他还没这样抱过莫颜呢,当然,在船舱里的那香艳一幕不能作数的。
    莫颜自从被安小楼的手搭到肩膀上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浑身好象有一道激流从血脉中蹿过,这就是俗称的触电了,不过莫颜是不知究竟触电为何物的。她觉得安小楼的手微微在用力,而她整个人都好象是失去了自主意识一样,就那样往安小楼怀里靠拢过去。
    两个人,终于是贴近了。
    此时已经是初夏,大家的衣衫穿的都比较单薄,莫颜和安小楼两个就这样轻轻靠拢着,互相感受着彼此身上的气息,以及心跳。
    莫颜从没想过,这一辈子会有这样一个结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靠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安小楼轻轻搂住莫颜的肩膀,他当然想做些什么,不过这里毕竟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不远处还有小墩子在偷偷坏笑着,他也不好做什么。安小楼一个男人家自然是无所谓了,他顾及到的是莫颜的脸面。
    “走吧,我们去办一件事,这是把那高丽提督送走的最后一道工序了。”安小楼松开手,冲莫颜眨眨眼说道。
    安小楼所说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张贴告示,安抚百姓,并私人赠送那丧亲的人家纹银一百五十两,然后着令那些被抓到的提督家将去给这几户人家重新修缮房屋,修完了之后还要被罚修城墙,做最辛苦的苦力。出手打死人的,被判了个问斩死刑。安小楼做的这些事,略抚平了那些老百姓心内的创伤,也使得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分数又加了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安小楼就着人押解刑车,将那个胖提督送往北方去了。
    一转眼,安小楼借的那六十亩山地里,蔬菜都已经下来了,再加上征收的一千石粮食以及两百头生猪,这已经足够供给前线吃一阵子了。而此时严庆正在海上对足利尊义围追堵截中,给养消耗极大,这一批新鲜的瓜果蔬菜,正合时宜,安小楼派了最得力的助手——王来顺前往送粮。
    王来顺走后,安小楼整日在研究地图,他现在心里令有一道忧虑,那就是高丽。他记得还在燕京的时候,高丽有个姓李的大将曾到他家里送过礼,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没在战场上看到过那个李将军,这实在是有些奇怪的事。
    “那个姓李的,是个难缠的主……”安小楼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庆尚道,釜山城以南,基本上就都是高丽的势力范围了,若是到时候他们午夜梦醒,想着要把釜山岛收回,估计我就吃不消了……”
    安小楼在高丽地图上,距离釜山城六十里远的一块地方画了一个叉叉,心中暗暗决定,要在此处修建一道防线。
    “我要见安帅,让我去见安帅!”就在这个时候,安小楼忽然听到书房外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听那声音,他心头一惊,赶忙站起身来拉开门走出去,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失去了一条胳膊的胡禾。
    安小楼一见胡禾,心痛不已,迎上去说道:“胡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伤势未痊愈,就在家中好好休息啊!”安小楼为军队里千户以上的军官都在釜山城修了宅子,依着官阶分别是两进、三进的院落,比之他们以前的家院,要强不知多少倍了。
    这胡禾自从在多普要塞一战受伤之后,安小楼就特别关照他要好好休息养伤。谁晓得这胡禾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他听说严庆在海上劫击东瀛人,便死活非要去参战。胡禾如今身有残疾,且重伤未愈,安小楼怎么会允许呢?因此便一次次的拒绝了,这已经不是胡禾第一次来找安小楼闹腾了。
    “安帅,您看我,虽然只剩下一条胳膊,可我还是能带兵打仗的!”胡禾倔强道。
    “胡大哥,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好好休养将息,否则日后怎么能有好的身体带着士兵冲锋陷阵呢?”安小楼将胡禾引到屋内,吩咐小墩子上茶,而后道:“你放心,东瀛我们一定会去,但是不是现在!”
    一提起东瀛二字,那胡禾眼睛里就开始喷火,他原本四肢健全,正是因为那帮东瀛人,才导致如今的惨淡模样,幸亏安小楼对部下体恤有加,不离不弃,否则还不知他如今是何光景呢。
    “安帅,我心有不甘啊!”胡禾抚着自己的空袖筒,眼泪就滚落下来。
    安小楼看着胡禾,心中也一阵阵的泛酸了。一阵微风吹过,胡禾那空荡荡的袖筒顿时就随风飘荡起来,安小楼伸出手摸着那空袖筒,使劲攥了一把,对胡禾说道:“胡禾大哥,你放心,你这手,是我欠你的,是大夏欠你的,皇上将来不养你,我安小楼养活你一辈子!”
    胡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安帅,我胡禾岂是那种小人,虽然没了一只手,可我还有两条腿,另一只手,漫说是我自己,便是我的老婆孩子和老娘,也一般能养的起……只是我不甘心,不想就此退伍……”
    原来以胡禾这等从底层打拼上来的军官,没有浑厚的家世做底,又不曾在战场上立过什么卓越功勋,一旦在战场生死或者残,其军事生涯也便就此结束,便是朝廷有一笔奉养银子发下来,也比不得那锦绣前程了。
    胡禾如今的担忧便是在此,再加上报仇心切,因此难免忧心如焚,竟然也耽误了调养身子。
    “胡禾大哥,你放心,有我安小楼在,你便不会就此退去。不过有两点我也不隐瞒你,这第一,胡大哥你得好好的养好伤,伤势不好,怎能上战场打仗?又如何能报仇呢?这第二,你现在不比以前,缺了一只手,这人就显得不如从前灵活,你必须得勤学苦练,把缺的那只手补上来,才能服众啊!”安小楼说的是情真意切,一点含糊都不带的,那胡禾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是了,安帅说的极是,如此,我便去练习单手刀,练习吃饭穿衣,总不好因为这个拖累了兄弟们!”胡禾咬咬牙,站起来,对安小楼说道。
    “这就对了,胡大哥,我也真心希望你的前程不会就此终止,我想也不会就此终止!”安小楼留胡禾在府中吃了一餐,兄弟两个喝了点酒,各把心头伤心事都想了一遍,再从新压低埋下不提。
    且说安小楼在这釜山城做了这一连串的事,都是为了东瀛之战。如今第一批登上东瀛岛的大夏军队已经连克四城,捷报连连,可海上严庆和足利尊义之间还在焦灼当中,两方各有损失,但是东瀛较甚。
    严庆有安小楼从后方补给,那东瀛原本也有补给船,只可惜他们的船队往往在半途就被截住,一来二去,东瀛军队已经陷入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俗话说的好,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足利尊义自然是不想死在海上,他还希望东山再起,因此便带着船队连夜突围,发生了那一场规模浩大的海战,最后的结局就是——足利尊义带着孤零零的五十来艘船,不足三万士兵,狼狈的逃回东瀛去,而严庆则也付出了损失两万士兵,十四艘战舰的惨重代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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