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皓、语燕以及阿烈收到噩耗仓皇赶到医院。
    阿奇颓然地指着手术室“在那里”
    “妈伯母,”于皓改了口,走到小斌母亲面前“小斌他”
    “我不知道,他进去好久了,他流了好多血警察说他藏毒拒捕,小斌怎么会藏毒?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小斌的母亲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阿奇跟于皓低下头,不知道要如何向她解释。
    一旁的语燕将小斌母亲着急的样子全看在眼里。她下意识摸摸下腹,在这个环境,如果她真的有孩子,是不是有天有天这样的状况也会发生?她脸色猝然刷白,不敢再想下去。
    焦急地等了一会,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对众人道:“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小斌的母亲双腿一软,阿奇跟于皓连忙伸手搀扶她。小斌母亲泪流满面,哀凄哭喊:“我跟他说了,不要骑摩托车,他为什么就是不听?他才十七、十七岁啊!”“伯母,您”语燕忍不住跟着哽咽。
    小斌的母亲甩掉于皓的手,满眼血丝“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小斌他今天不会死!”她尖叫着,用力捶打于皓。“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让他以为黑社会有多威风、多称头,他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她又踢又打,情绪陷入疯狂。
    于皓闭上眼,痛苦道:“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啊!”我也是你儿子啊!于皓神色痛苦,抿紧唇,握紧拳头,全身发颤。
    “小斌、小斌”她抱头痛哭。
    语燕白着脸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乎要把自己的未来跟小斌的母亲重叠了。好几天的害喜让她饮食不正常,导致体力无法负荷这一切,终于她一个踉跄,昏了过去。
    小斌的死,带给于皓一行人无比的冲击。
    因为晕倒住院的关系,于皓从医生那得知语燕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情。他一开始先是气愤,也讶异语燕竟然隐瞒他如此之久。
    但是在语燕无奈的解释之下,于皓也明白了她的担忧。
    是啊,如果有一天,孩子告诉他说“爸,我也要加入黑社会”他要怎么办?
    他不愿意语燕将孩子拿掉,那是他们的孩子啊!但是现实却又如此无奈。
    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另外一个受到打击的人莫属蕾蕾了。
    听到阿烈跟她说小斌过世时,她神色空白,过往的情境如走马灯一幕一幕打在她眼前。
    她记得,是她百般愚弄嘲笑小斌,是她逼小斌吞了摇*头*丸,是她,全部都是她!若不是她的任性跟不懂事,小斌这样一个好好的高中生根本不可能误入歧途。
    蕾蕾痛苦地哭了出来。
    她跑出了家门,难过地一人躲在小公园抱头痛哭,自责跟内疚迅速侵蚀她。
    阿烈担心蕾蕾独自冲出去有危险,也连忙跟在后头。
    好不容易在小公园找到躲在角落抱着啤酒猛灌的蕾蕾,阿烈不忍地走上前,轻轻拍拍她。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他轻声说道:“小斌的死跟你无关,别难过了。”
    “要不是我,他怎么会死?就因为交到我这个坏朋友,我教他逃课、打架,还逼他吃摇*头*丸!都是我都是我,我真是个害人精!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蕾蕾越说越激动,眼泪直淌。
    阿烈不忍“要怪就怪我,如果不是我要你回到你爸爸身边,今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别哭了”
    “呜阿烈!”蕾蕾终于支持不住,投入阿烈的怀抱放声大哭。
    阿烈叹气,轻拍着蕾蕾让她平静下来。
    过了许久,蕾蕾的哭声才渐渐转小,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回去吧。”阿烈看夜都深了,拉起蕾蕾准备带她回红豆家。
    “嗯”蕾蕾抹了眼泪,带着浓浓鼻音站起来。
    阿烈搀扶着喝得有些醉、脚步颠簸的蕾蕾,忽然蕾蕾脚下一拐,轻呼了一声“好痛!”
    “怎么了?”阿烈低头看往地上。
    原来是一旁的碎玻璃割伤了蕾蕾的脚背,阿烈蹙了眉。“先把鞋子脱下来,我去买矿泉水来清洗伤口。”
    蕾蕾忍痛点头,坐下来把鞋子脱掉。
    阿烈到不远前的便利商店买了水回来,打开瓶盖,蹲下正要替蕾蕾清洗伤口时,他猛然怔住。
    疤!蕾蕾脚上有很眼熟的疤!
    童年在孤儿院被强迫分开时,为了以后可以相认,他咬牙狠心往妹妹小淇脚上深深割下一道伤口的画面闪过他眼前。
    阿烈神情震撼,瞪着那条疤,颤抖开口:“蕾蕾你那条伤疤怎、怎么来的?”
    “这个?太久了,不记得了”蕾蕾歪头努力想“只记得是有人划上去的”
    矿泉水摔落地,水洒了满地。
    蕾蕾惊讶地抬头看阿烈“阿烈?”
    阿烈没有再让蕾蕾说话,反手大力抱住蕾蕾,浑身颤抖。
    找着了,他终于找着小淇了。阿烈情绪激动,无法说出任何话,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喜极而泣。
    蕾蕾吓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地让阿烈抱着。
    阿烈是不是也喜欢她了?她又惊又喜地猜测,误会了阿烈的意思。
    送蕾蕾回到红豆家。阿烈心情无法平复,他不懂,小淇就是洪蕾蕾,那长官的消息长官骗了自己?还是也是误会一场?
    他脸色凝重,决定要搞清楚这一点。于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长官,约好碰面。
    “长官,你说我妹妹在澳洲,你确定?”阿烈看见长官,开门见山。
    长官见到阿烈的样子,心里有了谱。但他还是故作轻松“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怀疑洪蕾蕾就是我妹妹!”
    “何以见得?”长官依然不动如山。
    “当年我要跟我妹妹分开时,在她脚背上留下一条疤,而洪蕾蕾的脚上就有这条疤!”
    “一道疤能证明什么?像洪蕾蕾那样的女孩子,脚上有几条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长官故意哼气轻笑。
    阿烈激动地打断长官的话:“那是我亲手划下的伤口!是我忍着眼泪和痛苦,亲手在我妹妹脚上划下的伤口!那道可怕的伤口和我妹妹的哭声让我从梦里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我怎么可能不认得!怎、么、可、能!”阿烈情绪激动,眼眶泛红,说到最后声音都嘶哑了。
    长官叹口气,知道已经无法再隐瞒。“我知道你妹妹在你心中的重要性”
    “那为什么还要骗我说你已经找到她了?你让我以为小淇在澳洲过着幸福的生活!今天幸好是洪虎收养了小淇,不然我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要不是洪虎,我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妹妹了!”阿烈激动地说着。
    “我就是不希望你感激洪虎!”长官虽然觉得抱歉,却也忍不住开口咆哮:“自从你到于皓身边卧底以后,你的是非判断越来越混乱!如果你知道洪虎当年没有?下你们兄妹,你是不是又要去感激他了”长官察觉自己说溜嘴,连忙打住。
    但是阿烈已经听到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所以你早就知道蕾蕾蕾蕾就是我妹妹?”
    长官凛着脸,拒绝回答。
    阿烈神色悲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官依然沉默。
    “难怪难怪”阿烈恍然大悟地往后退两步“难怪你一开始就不准我接近她!难怪只要提到洪虎你就会不安!原来是因为你怕不能再利用我完成你的任务!”阿烈怒吼。“我没有在利用你!”长官急忙大声反驳。
    “你就是在利用我!”阿烈既受伤又心痛地控诉:“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利用我对妹妹的思念,你处处都在利用我!”
    长官看阿烈受伤的神情也着急了。他真的很重视阿烈这个后辈,只是公事上,他不得不采取极端的作法。
    “阿烈你听我说,我瞒着你只是怕你会是非不分,洪虎这种人”他欲解释。
    “你一直告诉我要明辨是非,可是难道要像你这样冷血无情才叫明辨是非吗?”阿烈冷冷地打断他。
    长官脸色刷白,没想到自己在阿烈心中已经变成个冷血无情的人。
    “你说得对。我的是非判断已经完全混乱了!长久以来,你是我唯一敬重的人,对我来说,你不只是我的师长、我的上司,在我心中,我甚至已经把你当父亲一样尊敬和倚赖,可是”阿烈失望地摇头“也许,所谓的父亲,就是要让孩子从失望中学着成长吧?”阿烈自嘲苦笑,语毕,他没有再看长官一眼,掉头离开。
    长官一人愣在原地,他从不知道自己在阿烈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如今知道了,却也将阿烈伤得如此深。
    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自责不已。
    语燕盯着桌上的面,一点胃口也没有,心里思考着该不该把孩子拿掉。
    “再多吃一点嘛!小燕子,要是你在我这边又饿昏过去,阿皓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红豆皱着一张脸,不死心地劝说。
    “对不起,我只是我真的一吃就想吐。”语燕低下头自责。
    红豆赶忙摇头“不然你要不要吃西瓜?吃西瓜好了。”说完她连忙起身想去切西瓜。
    “你真的要去夹娃娃喔?”蕾蕾在一旁冷不防冒出话。
    语燕怔住,红豆则是气冲冲地瞪着蕾蕾低吼:“你在说什么东西!”接着她转头干笑“小燕子,她是在说现在很流行的大头贴、夹娃娃那类的啦。”
    “其实我也不知道。”语燕当然没有笨到相信红豆的话,她情绪低落地回答蕾蕾。
    “对嘛,这种事情谁知道啊!吃西瓜,我们吃西”红豆非常努力想要转移话题。
    “可是我听说那很恐怖耶,你不怕喔?”可惜蕾蕾不领情。
    语燕刷白脸,眼眶红了起来,下一瞬用手掩面,极力想掩盖欲哭的情绪。
    “喂!就叫你不要说了你还说!”红豆火大地吼蕾蕾,然后急忙转头安慰语燕“小燕子,你先不要想这些啦。”
    “红豆,你别怪蕾蕾。就算她不说,我也不可能不去想这件事。”语燕拭去几乎要夺眶的眼泪,语气哽咽。
    “你问我怕不怕?我当然怕。我不是怕我伤害自己的身体,我是怕”再怎么擦拭也没用,眼泪这刻溃了堤“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力去决定或要不要一个生命我好想留下他,可是”语燕说不下去了,她泪如雨下,伤心不已。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红豆难过地抱着语燕,虽然想给她安慰,自己却也哽咽起来。
    蕾蕾在一旁看到两人这么伤心,不禁又自责又难过,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只能呆呆地看着两女哭成一团。
    哭泣声中,蕾蕾的手机响了。
    接了电话,居然是阿烈,而且还问她有没有空,想约她到附近的公园碰面。蕾蕾又惊又喜,但是抬眼看到笼罩在悲伤中的两人,她畏缩地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手捂着电话,她迟疑着。
    “要去哪里快去啦!”红豆没好气地横了蕾蕾一眼“待在这里只会搞破坏!”
    蕾蕾有些委屈地低下头,但是想到等等可以见到阿烈,又忍不住雀跃起来“那你等我喔,我马上过去。”她连忙朝电话那头还在等她响应的阿烈说。
    “那、那我去了喔。”蕾蕾起身,小心翼翼地说着,接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和阿烈相约的小公园。
    远远地,就瞧见阿烈站在那里。她高兴得连跑带跳地冲过去。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蕾蕾喘着气。
    “还好,”阿烈笑着,自从知道蕾蕾是自己的亲妹妹,对眼前这个任性的小女孩,他再也没有不耐烦。“刚刚你又做了什么?我听见红豆在骂你。”
    蕾蕾吐了舌头“没、没事啦,红豆有哪一天不骂我的?”她刻意避开语燕的事情,免得等等说溜嘴又要被骂了“欸,你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啊?”她探头,想看看阿烈藏在身后的是什么玩意。
    阿烈笑“喏,这个。”他将东西交给蕾蕾。
    “这什么啊?”蕾蕾问。
    “万花筒,很特别吧?”阿烈笑答,他伸手将蕾蕾转了个身,让她正对阳光,然后倾身,教蕾蕾怎么看万花筒。
    蕾蕾依样画葫芦,照着阿烈的话做,接着她惊喜地笑出来“哇,真的好漂亮喔!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有一个我好喜欢的万花筒喔,我怎么看都不会腻耶。”
    阿烈微笑。他当然知道,因为那个万花筒就是他做给她的。
    “可是我那个万花筒没有这么特别,是手做的,只用三片玻璃合在一起,里头放一些彩色的小纸片。”
    难道她还记得?蕾蕾你还记得吗?阿烈的眼神闪过一丝期待。
    “可是我忘记是谁做的了,”蕾蕾低下头“只觉得应该不是洪虎吧,他不像是会做这东西给我的人,可能是他手下做的吧!”蕾蕾没发现阿烈失望的表情,又扬起笑脸“阿烈,这个要送我吗?”
    阿烈连忙打起精神“嗯!蕾蕾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是不是?”阿烈不死心地问。
    “还好吧?”蕾蕾歪头思考“洪虎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事情吓到,发了好几天高烧,等我好了以后,就忘掉很多事情啰。”蕾蕾似乎不太在意地耸肩“哎唷,反正那么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我记得吧!”
    当然有!阿烈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他忍住,只是关心地问:“洪虎他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蕾蕾摇摇头“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我几乎很少看见他,连学校的母姐会都是他的手下代替他来参加的。不过,至少我从小到大都是班上同学里零用钱最多的喔!”
    阿烈既心疼又怜惜地看着蕾蕾,他多希望时间能倒回,他们兄妹可以一起成长,一起弥补这段失去的时光。终于他忍不住,疼惜地伸手揉揉蕾蕾的头发。
    “老实说喔,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虽然你一开始也跟别人一样,只是怕我、讨厌我。可是后来我可以感觉到,你是真的关心我喔!”蕾蕾越说脸越红,她红着脸抬头,有些期待地看着阿烈,问道:“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阿烈愣住,猛然想起蕾蕾对自己有错误的感情,他连忙回避蕾蕾期待的眼神,有些尴尬地回答:“小鬼!只要你听话,大家都会对你很好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阿烈走了几步,再度回头对蕾蕾一笑,不舍地离开。
    蕾蕾怔然而立,静静看着阿烈离开。
    她不明白,阿烈若是不喜欢她,怎么会抱她,又送她东西?但是如果阿烈喜欢她,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阿烈刚刚怎么不肯明白说出他的感情?
    但蕾蕾怎么会明白,阿烈对她的好,根本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兄妹之爱。
    于皓轻轻开了门,走到熟睡的语燕身旁。他弯身,轻轻抚着语燕的脸颊。
    语燕感觉于皓的碰触,眨眨眼,睡眼惺忪地醒来,瞧见于皓正坐在床边,认真地看着她。
    她一愣,从医院跟于皓坦白自己不确定要不要把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尴尬缄默的气氛就一直围绕着他们,他们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她不解于皓怎么会忽然这样认真且专注地瞧着她。
    “你忙到现在吗?”语燕转头看看时钟,六七点的,于皓一定又彻夜未眠了“很累对不对?”她伸手有些心疼地摸摸于皓的脸。
    于皓脸上冒着胡渣,双眼写满疲倦,但他还是非常专注地看着语燕,好像有心事般。
    “我吵醒你了对不对?你还想睡对不对?还是你你已经想起来了?”于皓试探性地问。
    语燕听得出于皓想跟她谈谈,只怕她睡不饱才这样问。
    “怎么了?要我陪你吃早餐吗?”语燕乖顺地微笑“那你等我一下”
    于皓拉住她“你真的不困了喔?”他有点不放心,怕语燕逞强。
    语燕摇摇头“到底怎么啦?”她有些狐疑地看着于皓。
    确定语燕是真的睡饱了,于皓才露出安心的笑容。“那走,陪我吃早餐去。”他温柔地牵着语燕下了楼。
    吃完简单的早餐,于皓驾着车带语燕兜兜风,一面驾车还不忘说笑话逗她开心。
    语燕明白于皓知道自己为了小孩的事情闷闷不乐,因此刻意想哄她开心。但是于皓越是这样,她越为难。因为经过一夜长考,她几乎笃定自己不留下这小孩的决定了。抬眼瞧于皓比手画脚说笑话的样子,语燕眼神黯淡了下来。
    她也不想让他失望,她也知道他很想要这小孩,只是这环境
    “小燕子,我们下车。”不知不觉间,于皓已经把车子驾至一处环境清幽,看起来挺高级的社区。停好车,于皓领着语燕下车。
    语燕好奇不解地左右张望,不懂于皓怎么会忽然带她来这社区。
    而于皓接下来的举动更令她吃惊,只见于皓牵着她走至一栋大楼前,熟练地按下密码锁,大门应声而开。
    “进来吧!”于皓看语燕站定不动,连忙拉着她走入大楼。
    在一扇门前停下来,于皓拿出钥匙,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全新三房两厅的单位。语燕吃惊地走进去,环顾了四周,有些不安地回头看看于皓“难道你”不会吧?二毛卷款潜逃的那笔烂账他们都还没还完,于皓怎么会在这时候买新房子?
    于皓笑了笑,示意语燕先别着急,然后轻推着她来到一扇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后,他推开了房门。
    瞧见房内的景象,语燕愣住了。
    那是一间有着轻柔可爱粉蓝色调的婴儿房。整个房间布满了婴幼儿的用品,有婴儿床、学步车、小滑梯,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具,有小木马、五彩缤纷的玩具球,更别提那多到吓人的布偶。
    一阵风吹来,挂在窗户边的各式风铃纷纷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语燕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夺眶。
    “这是我布置一个晚上的成果。我不知道会是男生还是女生,不过我参考了很多杂志,还几乎把一家婴儿用品店都搬空了。怎么样你、你不喜欢?”于皓不安地笑了笑,他其实早就预料到语燕可能不会留下这个小孩的打算,但他还是孤注一掷地做了这一切。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语燕受苦,更舍不得属于他们的小孩。
    语燕拼命摇头,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燕子,我不是要勉强你什么。”见语燕哭得伤心,于皓又心疼又着急地解释“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担心的事,我也会担心,我跟你一样害怕!可是,我向你承诺,我会用尽我一切的努力,给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一个安稳快乐的生活!”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语燕哽咽着点头。她担心的,从来不是于皓的态度,而是这个大环境哪!
    “从现在起,我不会让公司再卷入任何斗争!我会转型去投资,去开店做生意,只要雄哥答应,我就把公司交给阿奇”于皓进一步提出保证。
    “阿皓,够了,不要再说了!”语燕打断了于皓的话。
    于皓神情落寞。他以为语燕早已铁了心,无法信任自己,更不愿意留下小孩。“是吗?好,那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痛苦地闭上眼。
    语燕霍地拉住于皓的手,阻止他说下去。然后她又抹掉眼泪,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带着哽咽的声音道:“阿皓!我们、我们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们?于皓睁开眼睛,先是呆愣,接着慢慢露出微笑,最后他忍不住开心地大笑,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大手一揽,干脆直接将语燕拥入怀中紧紧抱着,用行动表达他的激动跟感激。
    两人相拥,在这早晨,静静地享受这份难得的温馨,而在他们脑海里,似乎都可以看见那属于他们未来的甜美家庭,在这里。
    后来,他们将这个好消息宣布给大家知道。全部的人都替他们感到开心,尤其是红豆,想到自己要升级当阿姨了,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这夜大伙在餐厅庆祝这个好消息,直到店家打烊关门了,一群人才喝得醉醺醺地招出租车回家。或许是红豆心情特别好的关系吧,她故意替蕾蕾制造机会,让蕾蕾陪喝得也有几分醉的阿烈回家。
    阿烈怎么会不明白红豆的心意,只是这当然是他不可以接受的,为了避免蕾蕾再次会错意,他在蕾蕾上了出租车之后立刻跟司机交代送蕾蕾回红豆家,然后趁蕾蕾来不及反应之前关上车门,掉头快步离开。
    蕾蕾被阿烈明显的举动激哭了,一路哭哭啼啼回到家,觉得自己被拒绝实在是太没面子了,阿烈居然连大门都不让她进她就这样委屈地蹲在门口暗自啜泣。
    而同一扇门之内,阿奇喝个烂醉,一直拗红豆去买消夜。红豆敌不过阿奇的哀求,只好一肚子不甘愿地出门替阿奇买豆浆。
    一开门,啊咧?!什么鬼东西窝在门口?红豆差点踢到缩在门口的蕾蕾。
    “蕾蕾,怎么是你?”红豆看清楚脚下何人,不明白地蹲下来看着缩成一团的蕾蕾。
    本来哭了好一阵子的蕾蕾已经收住眼泪,现在忽然听到红豆这样关心的语气,伤心又窜了上来,她哽咽道:“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啦!红豆”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大哭出来。
    红豆被哭泣的蕾蕾吓得手忙脚乱。
    “好啦好啦,别哭,我们边走边聊喔。”红豆拉起蕾蕾,边拍拍她,边扶着她往消夜店的方向走去。
    两女边走边讨论,到底阿烈为什么不喜欢蕾蕾呢?蕾蕾长得很可爱啊,阿烈还抱过她呢!而且最近阿烈不但常送蕾蕾礼物,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看到她别说生气了,连眉头都舍不得皱,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嘛?
    红豆跟蕾蕾认真地思考,认真地讨论,后来下了个结论,那就是
    阿烈不喜欢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孩。
    所以蕾蕾得从头到尾换装一次,让自己变得清纯可爱一点,就像小燕子那样!
    主意一打定,红豆觉得自己真的太聪明了。而蕾蕾也高兴地决定隔天一大早就去找语燕,向她请教变装的秘诀。
    隔日一早,红豆跟蕾蕾果然兴冲冲地跑去找语燕,想不到却踢到一个大铁板。
    “不行!”于皓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开玩笑,语燕现在有身孕,哪能让她到处跑!
    “拜托嘛!”红豆跟蕾蕾异口同声。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于皓还是坚持。
    语燕在一旁看着于皓如此大惊小怪,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这样嘛阿皓,医生也说怀孕的人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喔!你就让我去逛逛嘛!”
    “可是”于皓超级为难“不然等我有空,我再陪你去逛。”
    “喂,小燕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红豆不满地嘘他。
    于皓白她一眼,一脸没得商量。
    后来三人轮番上阵,讨价还价了半天,于皓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让语燕跟她们去逛街,不过条件是,得有两个小弟跟着。
    不会吧!三个女人脸上登时出现好几条线。
    女人买衣服要小弟跟着多尴尬啊!又不是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黑社会的三人满腹委屈,但是也清楚这是于皓最大的让步了。三人叹气,只好带着两个跟班出门血拼去。
    只是逛没多久,后头两个一脸兄弟脸的跟班果然引来众人侧目,连店员都害怕地躲得远远的,一脸语燕她们是来抢劫的一样。
    语燕三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注目礼,互使眼色,决定要甩掉后头这两个大跟班。
    三人故意逛到珠宝店,假意分别要买戒指手环送给阿奇跟于皓,要两个跟班当模特儿,然后趁两人挂得全身仿佛活动珠宝展览架时,三个女人有默契地拔腿往门外跑。两个跟班来不及扯掉身上的珠宝,只能气急败坏地看着三个女人边跑边笑地消失在街道那头。
    “哈哈,甩掉跟班的感觉真爽啊!”蕾蕾跟红豆开怀大笑。
    好久没跟着大家胡闹的语燕也笑弯了眼。
    就在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该去哪里购物时,一台货车从后头窜出,拦在三人前面,车内迅速跳下两人,架着蕾蕾就往车里拖。
    “小姐对不起,这是虎爷的命令!”原来是洪虎不爽自己女儿居然跟阿烈联手,害他跟阿豹的生意付之一炬,因此派人把这胳臂往外弯的女儿抓回去,准备好好教训她。
    红豆跟语燕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蕾蕾被车载走。语燕心念一转,连忙挥手招了后头的出租车追赶,接着立刻打电话通知于皓跟阿烈。
    在货车里的蕾蕾拼命冲撞着烂货车的门,撞啊撞的,居然硬生生地把门撞开。
    一个不小心,蕾蕾就这样滚出车外,摔得全身擦伤,还差点被后头剎车不及的出租车撞着。而货车却浑然不觉,持续往前开。
    语燕跟红豆看蕾蕾滚出货车外,先是吓了一跳,接着连忙跳下出租车,上前察看蕾蕾的伤势。
    “你找死啊!这样多危险知不知道?”红豆一颗心差点停止跳动,她生气地吼着蕾蕾,语气却带着无比关怀。
    蕾蕾摔得惨兮兮,痛得她快哭出来了,但是她努力露出微笑“没关系,我不痛,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
    语燕跟红豆手忙脚乱地想拆掉捆绑蕾蕾双手的胶布,却没发现她们身后停了辆轿车。
    车门一开,居然是老鼠领着一群人走上前。
    语燕跟红豆神经一绷,警戒地看着不怀好意的老鼠。
    “这么热闹啊?”老鼠笑得一脸奸诈“你们在演霹雳娇娃吗?把小的带走!”一声令下,老鼠的手下围上来,伸手就想抓蕾蕾。
    语燕跟红豆奋力抵抗,拼命把蕾蕾挡在她们身后,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保护着这在她们心中如同妹妹般的蕾蕾。
    只是两个女人终究敌不过一群男人的蛮力,红豆挨了几拳,吃痛地跌坐在一旁。而语燕也被推倒在旁。老鼠怀恨于皓已久,虽然这次的目标不是语燕,却还是憋不住心头这口怨气,抬脚狠狠地往语燕的腹部踹去。
    “啊!”语燕痛得流下眼泪,用手护住了腹部。
    “小燕子!”红豆大惊,连滚带爬地想冲过去保护语燕,但是无奈又被其他人踹倒,无力帮忙。
    “妈的,贱女人!踹死你活该!”老鼠见语燕痛苦,爽快得不得了,索性再度抬脚狠狠地又是一踹。
    蕾蕾急得哭了出来,她使命挣扎“不要!不要这样,小燕子你快走啊,快走啊!”只是语燕哪还有力气站起来,随着老鼠一脚又一脚死命地踢,她只能发出凄厉的哀嚎。
    “小燕子!”后头忽然传来惊恐愤怒的吼叫声,原来是于皓一行人赶来了。
    老鼠一听到于皓的声音,吓得脸都白了。
    “妈的,快撤,快撤!”老鼠害怕得连蕾蕾都忘了要抓,跟着一群手下夹着尾巴逃进座车,踩了油门落荒而逃。
    于皓没有心思追打老鼠,只是红了眼冲到倒地不起的语燕身旁。
    “小燕子,小燕子!”于皓焦急万分地在语燕身旁蹲下来,试图要扶起她。
    “阿皓,我对不起”语燕捧着腹部,疼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簌地直掉。
    于皓低头一看,差点晕厥,只见鲜血缓缓从她下身流至腿部。
    于皓红了眼,抱起语燕,奋力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边跑,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地蔓延在他脸上。
    他奋力跑,怀中的语燕脸色苍白,鲜血不断从她脚上滴落,如同于皓的泪般,染湿了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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