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道:“她越装得可怖,便越不易露出破绽,因为人人觉得丑恶,不敢多看,那么他乔装的假脸上日久如有甚么变形,别人便不会发觉。唉!乔装这么多年,可真不容易呢。”郭襄又问:“她这般漂亮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装成乞丐?”黄蓉笑道:“那还不容易吗?她这般漂亮的一个人,如果不打扮得丑恶让人难以亲近,这些年来,定然会露出马脚,只有如此,才可长期骗过众人。唉,这奸贼,如此工于心计,也可算得是个人杰。”朱子柳笑道:“但有你郭夫人在,他纵能作伪一时,终究瞒不过你。”黄蓉微笑不答,心道:“这乌云日娜混在丐帮之中,始终不露头角,便能瞒过了我,但想做丐帮之主,却把黄蓉忒也瞧得小了。”哪知这乌云日娜到底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她虽是给擒拿住了,却也不急,这回儿缓回口气,突然大叫一声,苏云响知她要发难,心道:“你给我打了一掌,纵要发难,可又能有几分力气?”却见银光一道,从那乌云日娜的袖子里飞出,她竟然把一口百炼上佳的软剑暗藏于贴身处,这回突然发难,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苏云响也是个大意,竟叫这一剑刺穿。乌云日娜一招得手,可那剑也无意捡回了,足脚一点,向外要遁,她也是精明,知道这四周都是弩弓箭手,往他处跑是百死无疑,这襄阳守军的箭术都得了郭靖的调教,精准非常,她在这里多年,自是深深知道,要说往黄蓉等贵宾席去,还是一个死,自是只有混身入群雄之中,以她乌云日娜的身法,相信没有可以留难下她,到时便可借机而遁了。只是她想得好,却也要问一个人。
    红衣女子大喝道:“好胆,于我面前,你还想走了不成?”赤玉红剑剑气剑意直逼过来,乌云日娜知道不好,再无多想,一下子把身上所有的暗器一并儿打出,口中喝道:“给你!”只见石灰粉、飞蝗石、毒蒺藜、银鱼镖、淬毒沙等漫天飞雨向红衣女子打去。间中还有杀手游丝针。这针打人一般几无感觉,入体随血走,到了要害处才发作出来,却是让人防不胜防,是地地道道专门阴毒害人的法宝,乌云日娜虽有而不用,这回也是顾不得了,只因她知道,这红衣女子剑法实是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要是她盯着自己,想要逃跑,当真是痴人说梦。红衣女子一惊,万万想不到这乌云日娜还真是有货,要是她只一人,还真是留她不住。当下微微一笑,盖因她非只是一人,只见她长剑暴起强光,人亦旋转起来,将一切能伤及她的尽数绞杀在这转起的剑光之中。乌云日娜动作太快,两步一个飞纵向前突去,群雄大吼大叫,乱成一团,他们自是看出了乌云日娜以他们做突破口,这还不气,纷纷拔出兵刃向前要给乌云日娜一个厉害,这正是人多的力量,如果是他们一个两个人的,自是不敢,因为乌云日娜的武功他们都是见识过了,知道上前无异于找死,可这回却是不怕,一名名直往上冲,但乌云日娜人比泥鳅还精滑,以游走身法混到了众人之中。黄蓉大惊,这许多人,纵是她上前也是无用,而郭靖身为主人,自也不好动手,郭襄却是想上前,但人太多,一时把握不住情况,她也不好下手。忽然一声雕鸣,只见从高高黑黑的上空,一头雪白巨雕直直扑下,两翅一扇,直将四周的人扇到了一边儿去巨大的雕爪直击而下,一把就将躲闪不及的乌云日娜摁回到地上。乌云日娜这才赫然想起,巨雕的眼睛不同于人眼,那看东西可是再利不过,纵然她躲到人海里面,巨雕亦可把她寻出来。虽是落入雕爪,可乌云日娜却也不怕,但见她骨头一缩,竟然使了缩骨之法,从爪指下脱出,三步一转,恰好避开了巨雕的一喙,这一喙叼空,乌云日娜再一飞纵,但,就在此时,从雕背上飞身下来一人,人在空中,刀以出鞘,但听“呛啷”一声龙吟,惊艳一刀光华夺目,乌云日娜大叫一声向后跌倒。这一下,她可真是完了,如果她给点了穴,她可以冲开穴道想法子逃跑,如果她给綑住了,她一样可以磨破绳子,如果她给废去了武功,她至少还活着,到头来一向可以给自己的师父救回去,过自己平静的生活,相信一定会有无数的王公贵族愿意娶她,这也是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美丽。她可不想练武功练得和自己的师父一个样子。虽然武功大成时威力一定很强,但做女人很多年的乌云日娜可没一点兴趣做男人,为此,她来到了这里装何师我多年,为得就是阔阔出的那句话,襄阳一破,还你自由。换言之,阔阔出就不再强逼她修练本门的那种武功了。
    天地阴阳乾坤颠倒逆转**,是一种独特的武功,它和葵花秘簪一样了不起,与之不同的是一者由男变女,一者由女变男,这其中还有一点不对的,就是葵花秘簪是男人因武功被迫变成女人,而天地阴阳乾坤颠倒逆转**是女人自愿变成男人。葵花秘簪想要变成女人,自宫过后练上面的武功就可以了,调气养生,由男变女,妙不可言也。而天地阴阳乾坤颠倒逆转**就不同了,要麻烦一点,女人要变成男人,一定要先选定一个男人,得到他的人性人格,与之交合,再待那人死后,就可以就此而复生,转换成男人。阔阔出想转换,她选定的人格是铁木真,但是不同的是,乌云日娜并不想转换,做女人挺好,她想。胸口一道深深的口子,从里面飞出来的血证明了她受的伤有多重,这种伤,再怎么样努力,也是跑不了的,哪怕没人盯着她,让她跑,也是跑不了。所以乌云日娜躺下了,刀气仍在她的体内纵横,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一个青袍男子立在她的身边,神威凛凛。掌中,一口钢刀如明月一样散发出月白的光华,刀起如风,光华如月,星辉光撒,从来一刀。神刀大侠胡一刀。江湖上传言,剑是马鸣远,刀是胡一刀。刀剑之中,此二人可领风骚二十年。“胡大侠,好样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人正是大侠胡一刀,纷纷叫起好来。“真是胡一刀大侠啊,二十年前,大散关英雄会上我就见过他呢”“胡大侠好啊”“胡大侠万福金安啊!”“胡大侠,是我,我是黄河帮的”“我我是马帮的”叫声不绝,胡三一一点头,也不多说,俯下身子,三下两下拍住了乌云日娜,这是拍穴法,点穴太难了,要记的穴位,也分不好,所以江湖上另有一种功力高的人才会的法子,拍穴法,一下子把内功打入你体内,然后让那真气在你体内游走,自然而然的就把你的穴位封住。胡三点封住了乌云日娜的穴道,让她不至于死去,自有丐帮人众将之拿下。胡三自己大踏步上了比武高台,连红衣楚天姬也退到了一旁。就见胡三身躯一躬,高声喝唱道:“郭二小姐,你的第三件礼物快快收了吧!”
    郭襄不由站了起来道:“第三件礼物?”胡三哈哈大笑,就见那头白雕昂首阔步上了台来,胡三道:“二小姐,这头雪雕就是你的第三件礼物,此雕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有了它代步,郭二小姐你想到哪儿都可以,千里瞬至,天下纵是大,哪里都也可去得了”郭襄啊了一声,万万想不到会是如此,她不是没听过自己的爹娘早年骑乘过白雕飞行的,不过那种事一来太少,二来郭氏夫妇并不常为,后来这对白雕随着丑雕到了大青,入了住,刘志恨自青蒙大战之后,治好了郭靖,他放回了郭靖,却是留下了这老雕一家子,日日里寻大鹰巨雕给他们配种,结果生下大小之雕无数,不过,可得合用的并不多,身强体壮,可以载人飞行的,只有五十多头,这只雪雕正是刘志恨挑出来给郭襄的宝贝。从这头雕生下来始,刘志恨用让洗尽的女子穿郭襄的旧衣饲养此雕,用心不可谓之良苦。郭襄听这雕儿是自己的,忙跑过去,雪白的巨雕当真是漂亮,她一把抱上去,那巨雕闻到她的味道,当下也不排斥,配合着凑上去,用鸟头在她的身上胸前蹭着讨好,弄得郭襄咯咯笑着,好不快活。笑毕,郭襄抬头,奇惑道:“我那秦叔叔是不是不来了?”她见到胡三出面了,还不见那“秦先生”自是有些好奇,是以要发问。胡三微微一笑,尚未发话,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但见云淡星稀,钩月斜挂,台前两根旗杆左边旗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不敢见人的家伙,咱们一起下去罢!”右边旗斗中一人应声:“是!”两边旗斗之中各自跃下一人。
    星月光之下,两个人衣衫飘飘,同时向高台跃落,一人白须青袍,一人墨羽大氅,正是黄药师和刘志恨。两人都是是斜斜下坠,落到离台数丈之处已然靠近,黄药师伸右手拉住了刘志恨的左手,在半空中携手而下。众人若不是先已听到了两人说话之声,真如陡然见到飞将军从天而降一般。乌云日娜这才真正死心,知道方才自己纵然躲过了胡三与白雕,跑到了外头,也定是难逃刘志恨的敌手。当今天下武林,可以与刘志恨相并的,就她自己所知,真真是不多了,而她,断然不算在内。郭靖、黄蓉忙跃到上台去向黄药师行礼。刘志恨面目带笑道:“义兄义嫂别来无恙。”郭靖上前,把臂而笑,感激道:“你这两件厚礼,唉,真是真是”他心中感激,不知道要说“真是”甚么才好。刘志恨第三件礼,纯是给郭襄的玩具,而前两件,是给郭靖卖得好,郭靖背地里骂刘志恨良多,刘志恨要与他见面,不做上两场,真是不好上前来,郭靖明白这个道理,自是高兴,加上刘志恨这可是实打实的上前来帮忙,自是欢心鼓舞。刘志恨深怕他再说出为国为民之类的话,忙跃下高台,走到郭襄身前,笑道:“小妹子,我来得迟了。”郭襄一颗心怦怦乱跳,脸颊绯红,低声道:“你费神给我备了三件大礼,当真当真辛苦你啦。”刘志恨微微笑道:“只是乘着小妹子的生日,大伙儿图个热闹,那算得甚么?”说着左手一挥。大头鬼纵声叫道:“都拿上来啊。”大校场口有人跟着喝道:“都拿上来啊!”远处又有人喝道:“都拿上来啊。”一声跟着一声,传令出去。
    过不多时,校场口涌进一群人来,有的拿着灯笼火把,有的挑筐提篮,有的扛抬木材木板,分布在校场四周,当即竖木打桩,敲敲打打,东搭一个木台,西挂一个灯色,进来的人源源不绝,可是秩序井然,竟无一人说话,个个只是忙碌异常的工作。过不多时,西南角上一座木台首先搭成,有人打起锣鼓,做起傀儡戏来,做的是“八仙贺寿”接着西北角上有人粉墨登场,唱一句“满床笏”那是郭子仪生日,七子八婿祝寿的故事。片刻之间,这边放花炮,那边玩把戏,满场上闹哄哄的全是喜庆之声。每一台戏都是三湘湖广、河南四川的名班所演,当真是人人卖力,各展绝艺。群雄各依所喜,分站各处台前观赏,喝采之声,此伏彼起。这时史氏兄弟已带领猛兽离场,西山一窟鬼等高手也都悄然退去。只余红衣女子胡三等随在刘志恨的身后。郭襄见刘志恨给自己想得这般周到,双目含着欢喜之泪,一时无话可说。郭靖虽觉刘志恨为小女儿如此铺张扬厉未免小题大做,但心念一动,念头转想,暗道:“这刘志恨现在贪花好色的紧,他这番来助我,难道是为了襄儿?”这个念头一动,再难打消,暗忖我已然将一个女儿嫁了给他,难道还要嫁第二个?这自是不愿,只是郭靖转念一想,却又是一动,他思之再三,当下只是捻须摇头,微笑不语。黄蓉问父亲道:“爹爹,你和那贱人约好了躲在这旗斗中么?”黄药师笑道:“却也不算,我们是相约好一同来见见襄儿见见你的,只是躲在那旗斗之中,却是个巧合。”黄蓉知道爹爹向来不愿再见自己,这回怕也是冲着襄儿的面子,她久思父亲,当下道:“爹,这一次你可也别走啦,咱们得好好儿聚一聚。”黄药师不答,向郭襄招了招手,笑道:“孩子过来,让外公瞧瞧你。”虽是两年不见,但黄药师对这个外孙女可是真想。郭襄也是两年未见外公,忙近前行礼。黄药师拉着她手,细细瞧她的脸庞,黯然道:“瘦了,瘦了,怎么反而瘦了,还是回去和我回天山的好,你梅姨直想着你呢”郭襄笑道:“哪儿瘦呢,小弟说过,女孩瘦点好呢。”这其实是郭破虏与郭襄吃饭抢不过二姐说的,郭襄并不以为意,这回是拿出来做说辞。黄药师摇摇头道:“胡说,小孩子就是要胖点好,我蓉儿小时候不也是胖胖的么,现在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黄蓉笑道:“怎么又扯到我的身上了。”黄药师哈哈大笑,对刘志恨道:“你少有请我来的,这回就是为了襄阳之事?”刘志恨点头道:“此国之大战,我一人之力难为,排军布阵,还是要仗老哥哥的本事了。”郭靖大喜,他知道岳父虽不喜恶事,但对于阵法数术之道天下左右难及,这回黄药师出面还是看在刘志恨的面子上,因为黄药师欠下了刘志恨一个天大的人情,就在于他与梅若华的好事全于刘志恨一力措合,这个情面是一定要还的,黄药师就是这样,别人欠他的,他大袖一挥,也就算了,不会有半点放在心上,但他要是欠了别人的好处,立时会全身的不自在,千方百计要还上,是以刘志恨一说,他也就来了,不然,他才不愿重下天山,再履俗地。黄蓉道:“这个女人怎么办?”说得是那乌云日娜。她说着眼睛看着刘志恨,心道:“八成是要这女人侍寝了。”哪知此时的乌云日娜一身花子服,身上还上了药油,弄出一身的味,哪入得了刘志恨的眼,他淡淡挥手道:“关起来,等蒙古大军到了,吊在城头,正是要看看那阔阔出舍不舍得让她这个宝贝徒弟死去。”郭靖皱了皱眉,此法有违君子之道,但对敌之事,他深知刘志恨比他行,自不复多言,让人依命去办了。当下,郭靖引众人回到了自己的居处,长谈不休。只是刘志恨却是不想多说,和黄药师两两告罪,便就退回,这对老少才是相得益欢,当下叫来黄蓉,叫她煮茶作陪,这老少二人讨论起武功得失起来了。别人也就算了,可郭襄却是巴巴的跑在两人之中,她本就聪明,只是这回儿心中乱想,隐隐猜出了这个秦先生就是自己的未见面的姐夫,这让她不由带出愁来,只是想:“为什么他是我的姐夫,为什么他是我的姐夫”是呀,刘志恨也没发觉到,做为一个姐夫,他对郭襄的好未免太过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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