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也跟着赔不是:“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
    唐先生表示不要紧,还开导道:“有的客人是比较难以放松的,多尝试几次就好。”
    孙振皓和苏欣与他道别后,便离开心灵驿站。
    坐在车上的时候,孙振皓一直紧紧握着苏欣的手。苏欣感觉到他的失落,她安慰地拍拍他。
    “没事的,明天再来吧。”
    孙振皓捂了捂眼睛,轻道:“我想快点记起来……”
    “别着急,总能想起来的。”苏欣乐观地鼓励道:“其实,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啊,不用这么纠结。”
    孙振皓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跟你有关的事,我一件都不想忘记……”
    苏欣听得心里热烘烘,暖乎乎地。她回抱着他,窝在他肩膀上,道:
    “我记得也行啊……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好了……”
    孙振皓抱着她,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隔天晚上,孙振皓再次在苏欣的陪伴下去到心灵驿站,非常遗憾,这回的催眠也是以失败告终。
    后来他们又抽空去了两次,皆是无功而回。唐先生开业以来首遇滑铁卢,以往的客人再不配合,也会在第二次第三次便渐入佳境,哪个都不会似孙振皓这般难搞。并且孙振皓也不是不配合,唐先生看得出来他非常渴望能想起那段遗忘的记忆,可他就是死活接收不了他的暗示。
    唐先生最后也不得不举白旗投降了,他婉转地对他们说道:
    “孙先生戒心比较重,对不熟悉的人难以放下心防,多次的失败也会让他产生焦虑情绪。要不你们隔久一点再来吧,先放一放,过阵子再重新尝试。”
    夫妻俩也没辙了,只好听从他的意见。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可行之路,走进去发现又是个死胡同,孙振皓内心的失望不消说。
    苏欣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孙振皓会如此只是因为太爱她。想不起她的事,让他对自己既愤怒又失望。
    苏欣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她不能袖着手站在边上看着孙振皓苦苦挣扎,他为了她这么努力,她也得尽所能地帮助他才行。
    苏欣想到唐先生说孙振皓对不熟悉的人戒心太重,这么说的话,如果催眠他的是他熟悉并信任的人,会不会有好的效果呢?
    苏欣福至心灵,想到要自学催眠术,然后给孙振皓进行催眠。要说孙振皓最信任的人,非她莫属,苏欣臭美地想着。她上网买了一堆催眠教材和cd、vcd等,趁上班时间躲在办公室里奋发学习。
    好友邓嘉华得知后,循例先把她取笑一顿,接着再给予鼓励。苏欣在对孙振皓实施催眠前还自我催眠过,效果挺好,每次她都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个前段时间风靡上班族的催眠音频她也听了,不出所料,神马前世的片段都没看见,依旧睡得香香地。苏欣觉得自己说不定是第一次当人,她上辈子很有可能是块石头。
    这天晚上,二人洗浴过后,房间内只亮起一盏朦胧的壁灯。苏欣已经跟孙振皓说好了,今晚要给他做催眠,看苏欣的样子,闹着玩的成分比较多,孙振业也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当她的试验品。
    苏欣把ipad放在床头上,播放出一首缓慢轻扬的纯音乐。
    孙振皓躺在床上,双手合拢搁在腹部上,壁灯的光芒投射在他俊美无涛的脸色,两排长睫毛在眼下形成淡淡的暗影,精雕细琢的五官在灯光下呈现出柔和的色泽,好一位睡美男。
    苏欣捧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催眠教程,跪坐在他旁边。音乐播放了一分钟后,她开始下达指令:
    “请放松你的呼吸……放松你的右手……放松你的左手……放松你的右脚……”
    她用不徐不疾的语速说着,孙振皓对她百分百信任,身体很自然地就按照她的指示去做。
    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部放松了一遍之后,苏欣又进入了下一步:
    “现在,你觉得你在一个黑暗的地方,你周围什么都没有……你的前面有一点光,你向这点光走去……光越变越大……”
    孙振皓的眼皮开始颤动,越来越激烈,他的眼珠像做梦时的反应一样转动着。
    苏欣的声音还在耳边,却变得飘渺遥远:
    “你走向光亮,周围的黑暗驱散了,你发现你站在一个地方……这里是哪儿呢……”
    孙振皓感觉自己从一条长长的隧道走出来,眼前的景物像浴室里的镜子被水蒸气蒙盖住一般,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缓慢地将水汽抹去,景象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宽大的庭院,院子里花团锦簇,芳草萋萋,孙振皓抬起头,看到一抹白色的物体在不远处的半空里飘荡,一直朝着自己飞来。
    那物体落在他脚下,原来是一张画纸。孙振皓很自然而然地便俯身下去,将那张纸拾了起来。
    画纸上画了什么他没看清,此时,他又看见一道人影向自己走来,那小小的人影看样子是个小姑娘,她小跑着,与他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小姑娘穿着一套雪色纨素长裙,外面套着翠绿底白梅苏绣比甲,两条辫子盘在耳后,衣着打扮像是民国初期的人。
    当孙振皓看清对方的脸蛋时,整个人像被火燎过一般,浑身滚烫起来。
    女孩姿容可爱,杏目粉腮,尽管与现在有点差别,但孙振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苏欣!
    她来到他面前,小脸蛋儿粉扑扑地,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太阳蒸的。女孩个头儿比苏欣还要娇小一点,看起来也更年幼。
    她满脸羞怯的,欲言又止,孙振皓情不自禁地就想抱住她,揽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他心里头这么想着,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果真是将对方拥进了怀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发现她又换了造型,长发披散,墨玉流泻,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宽大衣裳,看起来像是睡衣。
    孙振皓下一刻就与她亲吻起来,这感觉太真实,他甚至感受到她温热的芬芳气息吹拂在他的鼻尖。
    他知道她是苏欣,尽管不明白为何是民国人的模样,可他很清醒地知道,这就是他关于苏欣的记忆。
    接下来,他看到的全是与苏欣在一起的情景。他们一起骑马,苏欣坐在他身前,她穿着红色的骑马装,像个俊俏的小公子;他们在床上相拥,苏欣的长发铺撒在他胸前,痒痒麻麻地,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她勾出来;他们在舞会里共舞,苏欣穿着纯白复古洋装,露出两截嫩藕一样的手臂,可爱得仿佛是橱窗里的洋娃娃。在这个场景里面,他透过舞池旁边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军装,显得昂藏英武,气派威严。看来他此时是个军人。
    孙振皓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忘记的那两年记忆,可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随后他还看到了两人的孩子,苏欣给他生了好多孩子,大孩子是个女孩,下面还有两男两女。渐渐地,他与苏欣都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老奶奶,孩子们也都长大成家,开枝散叶,真正是儿孙满堂。
    他和苏欣坐在椅子上,身边围满了儿女和孙儿,一家人坐在一幢华丽的洋房前拍大合照。
    孙振皓身处这个环境里面,觉得自己很幸福。他与苏欣十指交握,想着要永远跟她在一起。
    再到后来,他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他躺在医院的病床里,苏欣和儿女们守在他床前,尽管苏欣已经是老太太模样,可他依旧觉得她是最可爱最美丽的。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一寸寸地流逝,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身边的子女、儿媳和孙儿,都有抽抽噎噎的。苏欣没有哭,只是在为他念佛号。
    幸好她没哭,不然他会很心疼。他很舍不得她,但是他必须得走了,他朦朦胧胧地听到苏欣对他说:
    “你安心去吧,不用牵挂,等我……我会来找你的,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他想回答她:“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做夫妻。”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灵魂与肉体逐渐分离,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放在口袋里的丝巾,被缓缓地抽了出来。他轻轻盈盈,像一团气体般飘到半空中,他穿过医院的屋顶,然后被一道七彩的光华吸了过去。
    他越过云层,他看到了一尊大佛,如高山一般矗立在云海之上。
    大佛法相*,四周瑞气蒸腾,霞光万丈。他情不自禁地就双手合十跪拜在大佛前,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问他:
    “你即可投生夜摩天,你可愿意去?”
    孙振皓开始明白,这原来是他前世的记忆,他问道:“我的妻子也能去吗?”
    这声音回答:“你的妻子不愿投生天界,她还要在人间历两世轮回,方可证得无上菩提。”
    于是他回答:“那我也不去,我要跟她在一起。”
    他说完后,感觉自己的身子又沉重了起来,并开始往下坠。后面的情景像阳光底下的玻璃碎片,零杂混乱,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到阴曹地府去了。判官衡量他生前的善恶因果,他这一世作了不少恶,特别是欠了许多情债,不过他做的善业更多。因为他年老时跟着妻子虔心向佛,行善修福,积累的善果足以让他投生天界了。因此他再世为人后,相貌圆满,聪慧机敏,并且投生大富之家。
    他特意问那判官:“我的妻子下辈子还会跟我在一起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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