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一旁的玲玲最先反应过来、她已看出琴圣已受了很重的内伤,支撑不了多久,而以青城秀士对付石敏,大约可以打个平手。
    于是,玲玲便抽出腰上软剑,飘然跃入战圈,与“玉笛”崔元并肩而战琴圣。
    只要他与“玉宰相”一道拿下这琴圣,日后她便会马上在“铁血王朝”中变得炙手可热!
    而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这种设想极有可能会很快实现。
    琴圣勉力提神,双掌一错,卓立于地,静静地等待。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要不了僵持多久,他的真力一涣散,那“笑死人”便会全力侵入心脏,但他必须等待,必须以逸待劳。
    对于一个正在为毒气侵入之人来说,这种等待岂非很残酷?
    但更残酷的事接着又降临了。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之时,从那丛林中又无声无息地飘来一人,他来得如轻风吹过,也似一道随时可以消失的幽灵,似乎他的身子并非人间之物,全无重量。
    看他一身轻功,竟丝毫不比韩放逊色。
    双方都在等待,谁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转眼间,那人如一道匹练般席卷而至,在“玉笛”崔元面前一躬身道:“属下颖州司马胡管参见宰相大人。”
    琴圣一惊。
    “玉笛”崔元冷哼一声,道:“胡司马,你为何不去丐帮黄州分舵,却来此地,莫非是信不过老夫的武功?”
    胡管忙恭声应道:“属下岂敢?只是属下同齐州司马刁田一道前往黄州,已剿了丐帮黄州分舵,返回途中接到天皇密令,让属下来此地协助宰相大人。
    “玉笛”这才脸色稍缓,道:“知此也好。”
    琴圣对韩放喝道:“无忧草,速去我平日对你所言的藏身之处!”
    韩放也已看出爹爹形势极危,生命存于旦夕之间,哪肯离去?
    “玉笛”崔元一闻琴圣之言,勃然变色,冷冷一声寒笑道:“恐怕你已难如愿了。胡司马,你负责拿下这丫头!”
    琴圣大惊,因为他已看出这胡管轻功卓绝,若换了别人,自是极难赶得上韩放之身形,而这胡管却不同,如此一来,韩放岂不危险?
    琴圣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双掌一挥,冷叱一声,同道罡烈掌风狂卷向胡管前胸,掌风隐隐如雷鸣,声势颇为骇人。
    同时,琴圣对韩放喝道:“还不快去?否则我便死不瞑目!”声色极为狞厉,似已动了真怒。
    韩放悲声呼道:“爹”身子却已飘然而起,如流矢般曳起一道光芒,向那小屋而去,石敏恐她有失,急忙跟着飞掠而去。
    “胡司马”轻功果然厉害,竟在琴圣掌将及身之时,已向后飘飞而出,恰似一片秋叶。
    “玉笛”崔元的笛子与青城秀士的铁锏同时从左右侧袭过来,而玲玲却向那小屋追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要以青城秀士晁句与“玉笛”崔元牵制琴圣,利用胡管的轻功去追杀韩放。
    而玲玲,则是为了对付石敏,免得她在边上碍手碍脚。
    如此计划,不可谓不周全,不可谓不阴毒了。
    琴圣的一张怪脸扭曲得更厉害。
    他手上已无六弦琴,却仍将劲力提至手上。直透出指尖,双掌倏然拍出,不但掌风惊人,根根手指亦有无形劲气划空而过,一时,只觉得那双掌已铺天盖地而来,令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胡管的身形不由为之一滞,但琴圣又狂喷了一口鲜血。
    如此稍稍慢了一点,待他越过玲玲,疾扑而入那小屋时,小屋内已无了韩放、石敏的人影。
    只见一屋子“叮叮当当”乱响的风铃。
    胡管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看看这小屋,除了方才他走进来的门外,别无他处可以进出。
    莫非韩放与石敏会遁地不成?
    玲玲也跟着进了小屋,她也被这情景惊呆了,想不到这两个小丫头竟能在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直把她气得银牙直挫。
    倏地,一只布绒制成的大猩猩映入她眼中。模样与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猩猩阿帅一模一样,似乎在龇牙咧嘴地朝着她做着鬼脸。
    玲玲心头之火无处发泄,软剑一抖,便把布猩猩划破开来,破布飞了一地玲玲还不罢休,软剑乱舞,把一屋的风铃悉数新落于地,眼中杀机满布。
    那胡管与她并不熟悉,见她年纪轻轻,腰上所挂之小小金属环颜色竟也是白色,与自己已是平起平坐,本是暗自惊奇,现在看她眼中杀机如炽,方才明白过来。
    他知道这女子心中必是盛满了无限的恨意,似乎与她为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所以她才痛恨整个世界。
    一个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要么已经疯了。要么就是毒如蛇蝎。
    玲玲并没有疯。
    所以胡管见她便如看到一条巨毒无比的母蛇的感觉。
    倏地,玲玲一声惊叫:“床底有声音!”
    床底哪里有声音,至少,玲玲未听到有什么声音。
    但如此一喊,胡管便已飞身扑向那奇矮无比的木床,手中兵器匹练般的电闪而出。
    他用的是一柄猎燕叉,但比一般的猎燕叉细长。
    一柄能捕猎飞燕的叉子,这次又能猪到什么?
    猎燕叉刚一触及那木床地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听得一阵机簧声响起,如骤雨袭过,然后那木床四周的木柜小门急速弹开,每一扇木门中弹出数枚暗器,其疾如流矢,全向胡管身上飞袭而来!
    在玲玲看来,这便像是一场可以狂扫一切的骤雨卷向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小树是遍体鳞伤,几被连根拔起了。
    胡管一听到那机簧之声,心中便知不妙了,再听见暗器破空之声,他便绝望了。
    他知道躲也无用,那么多的暗器已是密得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般,莫非他还能变成一只苍蝇从这网眼中飞出去不成?
    他现在所能做的事只有尽可能把身子缩小,再缩小。唯有如此,身上中的暗器才尽可能少一些。
    当然,他还来得及在心中骂一句:“贱丫头,其心如蛇!”
    他骂的自然是玲玲,骂完了这一句,他便死了。死的样子很不好看,全身布满了暗器,就像滚了一身沙子的癞皮蛇。
    玲玲身上已有冷汗渗出,凉嗖嗖的。
    她已通过胡管的一条命试出这床果然有异。但知道有异,她又能如何?她又怎会再冒险上去一试?即便是已无了暗器,里面真的藏着石敏与韩放,她又能胜得了她们么?
    于是,她便转身走了,走得毫不犹豫。
    她相信屋中定会有两双眼睛看着她这么毫不犹豫的走开,她要让石敏认为她并未发觉这床底下的秘密。
    然后,只要她与“玉笛”崔元、青城秀士晁勾三人一道合力将琴圣击毙,便可以与他们一道折回小屋。
    小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了,只是多了一具尸体,以及一地的狼籍。
    床底下果然有两人从一条小缝中往外看,正是石敏与韩放,那缝内窄外贸,于是可以看清人的膝盖以下部位。
    方才,石敏与韩放躲进床底那个小坑后,玲玲与胡管接踵而至,当石敏听到玲玲的呼声后,又见另一个男人的脚跃起,便将设在下面小坑中的小拉环拉住,听到有利刃扎于床板上的声音,她便用力一拉拉环。
    上面一声惨叫。
    然后玲玲离去。
    但她却又不能冒险出来,因为按形势看,琴圣绝对凶多吉少,那么她现在出击,岂不是送死?
    她便在那儿静静地等待,也许,等来的只是死亡而已。
    韩放几次想冲出去,石敏都强力把她拉住了。她知道现在韩放的安危定是琴圣所最牵挂的。如果韩放有什么闪失,琴圣定死不瞑目。
    想到死,她的心便抽紧了。她知道琴圣此次能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一个身中巨毒的人能与“铁血王朝”中的“宰相”及别的人缠斗如此长时间,已是奇迹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以时间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死死盯着那条小缝,一只手握着铁环。
    她想:“能拼一个就赚一个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仍无人进来,甚至门外的打斗声也没有了。
    再后来,她终于看到两个人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男装,只是有一个却很奇特,竟穿了一双女人的鞋。
    不久“通”的一声在床上响起,她用力一拉铁环,同时人也飞身而起
    听石敏说到这儿,古错不由看了看珑珑的脚。
    珑珑知他之意,但因为听石敏说她姐姐玲玲的阴险毒辣,所以便无心情与古错说话,口中问道:“方才我们在那”琴心楼“及山谷中,并未见到玲玲的尸体或人,不知她去了何处?”
    石敏听她先说“尸体”后说“人”便知道她也觉得她姐姐玲玲太过分了,如此一说,意在表明她对玲玲的生死并不在乎,万一她已为琴圣所杀,珑珑也不会怪琴圣的。
    石敏不禁暗自钦佩她的深明大义。
    古错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湖中像琴圣这般惨死于‘铁血王朝’手下的人已有不少。”
    珑珑道:“不错,胡管所言‘挑了丐帮黄州分舵’便是一例。”
    听到这儿,古错一惊而起,道:“不好!”珑珑、石敏都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珑珑道:“什么事把你急得火烧屁股似的。”
    古错却不答话,望着无边的夜幕,沉思良久,方道:“我们应尽快赶回云飞山庄。”
    石敏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咦”了一声,道:“云飞山庄?”
    古错这才想起自己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石敏一直称他为“笑大哥”忙解释道:“云飞山庄便是我的家,与玲玲一起的那年青男子是我二哥古云。”
    石敏大惊失色,她想起那古云还是自己击毙的呢,不由很是不安。
    古错猜知她心意,安慰道:“我二哥逆天而行,此次终于丧命,是他咎由自取,石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石敏这才稍稍心安。
    古错却在暗想:“二哥虽然平日性格狭隘偏激,但本也不致于走上如此邪途,这其中定是玲玲作神弄鬼。连琴圣那样的人物也为她所骗,何况极少走出山庄的二哥?”
    至于玲玲是如何骗那古云,却是无人知道了。
    石敏轻声道:“笑古大哥,那为何江湖中并无几人知晓笑天钺便是便是什么飞云山庄的人?”
    她终是从未听过“云飞山庄”此名,所以一时总也记不清。
    古错便将以前的事告知于她,只把石敏听得张口结舌。
    末了,她忽然问道:“既然古大哥你本决定不让世人知晓你是飞云飞山庄的人,为何现在又急着赶回去?”
    古错道:“因为我二哥古云临死之前似乎是在告诉我云飞山庄极有可能已出事,而且,这似乎又与玲玲有关。”
    说到这儿,他的眸子发亮了,咄咄逼人,只是在这夜里,谁也看不到。
    石敏忍了半天,仍是忍不住脱口道:“怎么又是玲玲那那丫头。”
    立即,她感到与她紧靠着的珑珑之身子忽然一震,不由有点后悔。
    这时,韩放已悠悠醒来,先是被这天边的黑夜吓得一怔,再后来感觉到身体两侧有两个温软的身子紧紧拥着她,便猜知是珑珑与石敏,心中恐惧才减,但刚一定神,立即又想起惨死的爹,不由悲由心生,又低低地哭出声来。
    石敏心中一软,伸出玉手握住韩放的皎腕,柔声道:“无忧妹妹,先听姐姐几句话好不好?”
    韩放柔顺地点点头。现在,石敏是她惟一可以亲近的人了。
    石敏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爹也是为奸人所害,也许害我爹的与害你爹的是同一个人,我也悲伤愤怒,可仅仅悲伤又有何用?我们哭得越伤心,那大恶魔就笑得越得意,对不对?”
    韩放含着泪点了点头。
    石敏接着道:“恶人总会有恶报的,但我们也不能等着上天来惩罚他们,我们要自己动手,先斩了他的手脚,也就是设法除去他的部下,然而孤立的他,最后群起而诛灭。”
    韩放似乎有点懂了。她已收住眼泪,眼中有一丝仇恨在燃烧。
    石敏指着古错与珑珑道:“天下总是好的人多,比如这古大哥和珑珑姐姐,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的人,都会帮助我们。所以我们终是能为父报仇的。”
    “而现在如果我们总是一味地悲伤,就会被坏人所发现,乘隙而入了。”
    古错听着石敏如此耐心地对韩放解释,不由颇为感慨,心道:“看这韩姑娘也是玉洁冰清的样子,怎么心智却如此不清呢?”
    他记起自己年少时的痴傻,心中不由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古错倚在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在想:“要是韩姑娘也能像自己一样,突然恢复了神智,那就好了。”
    聊了这么久,夜已根深了,风大了起来,冷意直侵肌肤,石敏不由缩了缩身子。
    珑珑便解下她的大酒葫芦,递给石敏,道:“喝几口吧,可惜不是我师父酿的,不过暖暖身子倒不错的。”
    石敏不说话,接过来喝了两大口,立觉全身升起一股热流,顿时暖和多了,便又将酒葫芦递给韩放。
    韩放犹豫了一下,也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料她以前从未喝过酒,被那酒劲一刺激,竟喝得呛了一口,石敏忙替她捶背。
    在酒劲的作用下,三个女孩很快沉沉睡去。
    古错却迟迟睡不着,他把石敏所说的事再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忽然心中一亮!
    他记起石敏说玲玲刚来“琴心楼”时,曾给琴圣一本书,琴圣看了之后,神色大变,口中喃喃直语:“果然是她!这又何苦?”想必此书定有蹊跷。
    他又接着往下想:“玲玲所说之言自是假的,但至少要伪装得让琴圣相信,琴圣一看那笔迹,便认出是谁,可见他与此人很熟悉。”
    “那么此人又是谁呢?”
    “玲玲说是什么月夫人,而且这月夫人似乎又是什么‘屠堡主’之妻。‘屠堡主’的妻子怎么会与琴圣熟悉?而且按石敏所言之琴圣的表惰,似乎琴圣与月夫人之间有一种情感存在,此人一定是韩放的母亲!”
    古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定是琴圣本与那月夫人是情侣,而后月夫人不知何故离开琴圣去了屠堡主那儿,所以韩放身边才没有母系。”
    “玲玲能拿到月夫人的手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与月夫人是一伙的,所谓的月夫人让手下追杀什么麻从山,玲玲又从月夫人手下那儿夺来此书之事,全是编造出来的;另一种可能,便是玲玲设法从月夫人那儿偷来的。”
    “但是琴圣与月夫人之间的事,江湖中从未有人提过,玲玲一个初出江湖之人,又如何知道?如不是了解的很清楚,她又怎会以那书作诱饵?”
    “而且那书的纸张奇薄,才能使琴圣沾着唾液翻开,这也极像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这儿,古错已完全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他断定月夫人也已是“铁血王朝”的人。
    要查月夫人,似乎从那本书入手再合适不过了。
    古错决定回“琴心楼”去找那本书,但他却又不放心让珑珑三人呆在这儿。
    犹豫了半天,他才下定决心。暗忖道:“我速去速回,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此荒山野岭之中,又怎会有人在这半夜乱窜?再说以石敏,珑珑的武功,一般人来袭击,还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如此一想,他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见并无异常,便如一缕轻烟般向山顶的“琴心楼”飘去!
    夜色极浓,远处的群山如悄悄蹲伏着的恶魔一般。
    树影也在晃动着,似欲择人而噬。
    很快,古错便来到了“琴心楼”
    白天的遍地尸体仍在,横七竖八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月色很淡很淡,所以古错总是一不小心便会在尸体上绊上一脚。
    “琴心楼”当然很静。
    但那“琴心楼”上却有微弱的灯光在摇曳!
    古错觉得自己的心在收缩,背上已有丝丝凉意,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悄悄地伏下身子,隐入草丛中。
    倏地,似乎有谁在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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