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歌在房间里关了小半天,中午出来的时候,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眼底有些疲惫,眼尾略微发红,有点儿说不出的魅惑。
    凤砚卿上下打量她,担忧地问:“歌儿,可是拿回来的药有什么问题?”
    楚鸢歌喝了两杯凉水,使劲揉了两把脸,这才道:“那药叫‘快活散’,原本应该是秦楼楚馆常见的助兴药,但我拿回来的这个,
    纯度过高了。”
    “一般纯度的快活散,偶尔服用无伤大雅,身强体壮的人,误食一次两次倒也不至于为此丧命。”
    “但是,严玉宏长期流连于烟花之地,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一次食用大剂量高纯度的快活散,死在相好身上实属正常。”
    凤砚卿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严玉宏好色,但上了年纪,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去红鸾楼应当也经常用药,因此在欢爱之前,他的相好并未发现异常。
    昨晚去跟那位将军汇报的时候,那位将军发现他被人跟踪,训斥了一番,他心中多半烦闷,回程上便去找相好诉苦纾解。
    而那位将军,大抵早就存了杀他的心思,区别只在于他能不能杀了大名鼎鼎的炽王。
    凤砚卿和那位将军在荣安城的时候就交过手,昨夜短短二十几招,他既认出了对方,对方定然也认出了他。
    炽王殿下都在苏扬城了,查案队伍却还在路上,那位将军也不是蠢笨之人,稍微想一想便能明白其中关窍。
    如此一来,严玉宏便失去了作用,死于马上风,是他最正常也最不可能逃脱的结局。
    凤砚卿对那位所谓将军越发好奇,却没过多思虑,而是回到眼前,手指蹭蹭他家小财迷的眼角,又问:“歌儿,为何此般模样?”
    细细一看,倒像是往日里被他疼爱狠了的样子。
    楚鸢歌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说:“我刚才……试了一下那个快活散。”
    凤砚卿听得差点儿背过去:“胡闹!那种东西是能随便试的吗?”
    快活散刚把严玉宏弄死,他家小财迷这就往嘴里送,胆子用不用这么大?用不用这么将生气置之度外?
    楚鸢歌撇撇嘴,辩解:“我是为了确定药性。”
    她知道没毒,就用舌尖舔了一点,谁知道那玩意儿的作用那么大,她当场就激动了,多亏忍耐力好,才没跑出来将他压倒。
    凤砚卿气得磨牙:“你随便找个什么阿猫阿狗来试不行吗?下次死人,要有个见血封喉的剧毒,你也往自己嘴里送?”
    楚鸢歌眨巴眨巴眼睛:“我知道没毒才试的。”
    凤砚卿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脸色阴晴不定地说:“你还顶嘴?还有理了?”
    楚鸢歌瞧着他是真的动气了,回想一下,自己这种行为确实不应该,当即展现出能屈能伸的特质,声音和身子一道软了。
    她抱着自家夫君的腰,靠在他怀里,轻声撒娇:“哎呀,好啦,我错了嘛,下不为例,别凶我了,好不好?”
    凤砚卿对她的这招一贯没有任何抵抗力,想板着脸多训斥两句,对上她水润的双眸,却是没坚持几个呼吸,很快就败下阵来。
    无奈地点点她鼻尖,凤砚卿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歌儿,我不是要凶你,而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楚鸢歌听得欣喜不已,点头如捣蒜,一叠声地道:“嗯嗯嗯,我记住了,以后绝对不以身犯险。”
    “这还差不多。”凤砚卿刮一下她挺翘的鼻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稍微有点深不可测。
    楚鸢歌奇怪地问:“王爷,你怎么了?”
    凤砚卿抵抵后槽牙,意味深长地说:“歌儿,你方才服用了快活散,可需要为夫帮你再看看药性散完了没?”
    楚鸢歌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外面正中的日头,严肃地道:“王爷,青天白日的,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凤砚卿煞有介事地道:“为夫是为你的健康着想,万一药性没散尽,残留在身体里,对你可是极大的损伤。”
    对他当然也是,因为看不到热情洋溢的小财迷。
    楚鸢歌退开两步:“那我真谢谢你了,不过,我是大夫,还是鬼医圣手的亲传弟子,我自己知道药性散尽了没。”
    凤砚卿满脸遗憾:“当真不用为夫亲自验证吗?”
    楚鸢歌翻了个白眼:“王爷,拽住你脑中脱缰的野狗,想想正事吧。”
    他和严玉宏声称的将军交手,暴露了身份和行踪,而今严玉宏一死,他们可就再次失去前朝皇室的线索了。
    凤砚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颇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楚鸢歌道:“我看呢,‘我们’最多后天就可以到了,早点处理完严玉宏涉及的官盐一事,也好全力办其余的事。”
    凤砚卿点头:“歌儿说得对,为夫这就去办正事。”
    说完,他闪身过来,一把抓住楚鸢歌用力亲了一口,这才转身去吩咐贺名诚做事。
    凤砚卿料想得丝毫不错,严玉宏一死,衙役带人围了红鸾楼,挨个把人抓去审问,什么结果也没审出来。
    不知是为了息事宁人还是有人着急上位,不到天黑,严玉宏一案便有了定夺。
    死于马上风不光彩,虽说消息已经传开,但好歹一个朝廷命官,衙役和师爷还得给他留点遮羞布,因此,对外宣称是突发急症。
    严玉宏的相好被官府抓进大牢,关了两天后,说是从她嘴里审出了新的供词,声称是她下毒谋害了严玉宏,一举推翻此前的定
    论,要将她斩首示众。
    事情传到凤砚卿耳朵里,他道:“短短两天时间,事情便发生了令人始料未及的变化,这师爷和衙役头领只怕也不简单。”
    楚鸢歌点头表示赞同:“严玉宏和这相好处好几年了,就差给她赎身抬进府,想必是有人担心严玉宏跟她说了什么,要灭口。”
    凤砚卿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想来,师爷和衙役头领多半也是那位将军的人。”
    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若只有严玉宏一个人投敌,知府衙门早就因此乱了套,蛇鼠一窝,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楚鸢歌托着下巴,偏头看了看逐渐西斜的日头,道:“王爷,该你出场了。”
    她本来是建议今天就去收拾那几个跳梁小丑的,但他非要拖到明天,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过,等到第二天早晨,贺名诚取回此前定制的情侣装时,楚鸢歌便懂了。
    凤砚卿摸了摸衣裳上成双成对的精致图案,道:“已经吩咐人清洗过了,歌儿,换上吧。”
    楚鸢歌抖开衣裳,喜欢得不行:“不是说要五天吗?”
    凤砚卿财大气粗:“我加钱了。”
    楚鸢歌嗤他一句“败家”,人却是相当诚实地拿着衣裳去换了。
    这个朝代的衣裳复杂,尤其皇室服装,她之前不会穿,星月星玉跟着嬷嬷学了教她,她懒得自己弄。
    这云锦情侣装虽不如皇室衣裳那么繁复,但料子金贵,哪儿缠住绊住了,楚鸢歌不舍得使劲拽,折腾半天,还是凤砚卿过来帮
    了忙。
    换好衣裳,楚鸢歌和凤砚卿并肩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一番,十分满意。
    设计结合了她脑子里的现代元素,前卫新颖,布庄老板娘的手艺精湛,一针一线平整光滑,二者相互衬托,堪称完美。
    楚鸢歌自夸道:“以我的设计天赋,我觉得我要是和老板娘合伙开成衣店,定能风靡凤国,赚得盆满钵满。”
    凤砚卿笑问:“不开医馆?”
    楚鸢歌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我靠脑子就能富甲天下了。”
    凤砚卿失笑,勾过她的腰亲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歌儿,只需负责貌美如花,赚钱这种粗活,交给为夫来做就好。”
    楚鸢歌笑弯了眼眸。
    虽说早被有心人知道他们在苏扬城,但为了把戏演到底,凤砚卿还是领着众人低调地出城,换了马车,在城门口大张旗鼓地亮
    出炽王殿下的腰牌,等待通传接待。
    人还没来时,楚鸢歌说:“王爷,苏扬城进贡的都是上等云锦,咱们穿着这中上等云锦做的衣裳,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些在苏扬城内都是紧俏物,即便销往别处,那也是少数,而他们一路上忙于公务,理应没有时间去寻摸此物,量体裁衣。
    这若是心思活络又识货的,一看就知道他们并非今日才到的苏扬城。
    凤砚卿嚣张地说:“看出来又如何?我到了哪里,办了什么事,难道还要跟他们禀报不成?”
    他其实就是单纯地想炫耀一下他和他家小财迷的情侣装而已,其他的,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楚鸢歌唇角一抽:“王爷,你这样做人,容易被打。”
    耍了人家还要明摆着说人家被耍了,着实不是一般地欠揍。
    凤砚卿眉头一挑:“谁敢?”
    楚鸢歌轻叹一声,无语地别过脸。
    行,您是王爷您牛逼。
    两人正说着话,前去通传的人回来了,同时快马带回来两人,正是在严玉宏死后暂时撑死了知府衙门的师爷和衙役头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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