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斗攀着绳索来到浮石上,喊道:
    “滕婆婆,‘那东西’来了,你上岸避一避吧。”
    滕婆婆阴冷的声音从茅屋中传了出来:
    “我早知道了,那对糊涂蛋呢?他们怎么不来?”
    米入斗道:“他们领着我师妹去冰窟寻师父的遗体了。”
    滕婆婆怒道:“两个狗东西,只顾着讨好年轻的小姑娘,全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哼,那‘东西’来,我正好死给他们看。”
    米入斗心想:“好一个爱吃飞醋的老太婆。”
    说道:“两位胡老伯对婆婆……那个情深意重,常把您挂在嘴边……”
    滕婆婆声音恼怒,打断他道:
    “情深意重又怎样?便是亲兄弟、亲姊妹又怎样?
    人面兽心、笑里藏刀的,我见得多了。”
    米入斗无可奈何,忽听水声隆隆,不远处的湖面凭空生出一道巨浪,眨眼间便涌到石下。
    浮石向上一抛,又重重摔落水中。
    米入斗被掀翻在地,叫道:“滕婆婆,我背你上岸。”
    站起来冲进茅屋。
    屋内昏暗,中间立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柱。
    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被锁在木柱上,身上绕着三四圈铁链。
    米入斗愕然道:“婆婆,谁把你锁在这儿……”
    滕婆婆厉声道:
    “我哪儿也不去,祖宗遗物,全在这屋中,物在人在,物亡人亡!”
    米入斗劝道:“婆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钥匙在哪儿?”
    滕婆婆道:“钥匙被我吃啦,你想让我出去,除非先把我肚子剖开!”
    米入斗心想:“好一个固执的婆婆,和她说不明白。”
    忽觉脚下一震,似有什么东西自水下撞上了浮石。
    他身子一抛,头撞在屋顶,才跌落地上。
    跑出屋外,见两道绳索崩得咯吱作响,不知何时便会断开。
    心想:“你这老太婆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肯上岸,那我便将这石头拽上岸去。”
    回头一瞧,见又一个大浪涌来。
    他虎吼一声,攥住一根绳索,身子向后一斜,几乎贴到地面。
    浑身力气凝在双腿,借着浪头涌过来的力道猛地一蹬。
    脚下微微一动,那大石向岸边移了一些。
    他不敢松劲,运力蹬石,双手连捯,那大石一动之下,便越飘越快。
    过了片刻,脚下一震,石底似是触到了岸边,便不再移动。
    这一番运力,几乎耗尽全身气力,
    只觉一股鲜血逆行上来,喉头微微发甜,忙咬紧牙关,将鲜血强自压下。
    忽听“嘭”的一声,那浮石猛地一掀,几乎直立起来。
    米入斗险些被掀下来,忙紧抓绳索。
    待浮石翻落回来,起身远眺,见水中一个巨物,分开两道白浪,兜了个圈子,又游了过来。
    米入斗心想:
    “这怪物不把浮石掀翻,不肯罢休。眼下也由不得这婆婆,救她性命要紧。”
    冲进屋内。
    滕婆婆道:“你又来干什么,快出去!”
    米入斗喝到:“婆婆,得罪了。”
    见她身上铁链颇粗,自忖难以拉断。
    掏出匕首,当凿子一般,往那木柱上连戳数下。
    滕婆婆连声怒喝,米入斗只做不闻。
    挥拳往那木柱上一击,咔嚓一声,木柱折了半边。
    他又是一拳,那木柱“咔”的一声,歪倒下来,屋顶摇摇欲坠。
    脚下又是一震,浮石骤然间一斜。
    米入斗将滕婆婆连人带柱地抱起,大步冲出屋外。
    涌身一跃,跳下浮石,落到水中。
    耳边轰然一声巨响,那浮石被整个掀翻,底朝天地砸在浅水里,大浪骤起,碎石四处飞散。
    他身不由己地被冲到岸上。
    大浪退去的时候,却将滕婆婆往水中带去。
    米入斗急忙扑过去,抓住铁链,将滕婆婆扯下木柱。
    不由分说,夹着她攀到高处,才将她放落下来。
    抬头望去,但见湖心里白浪滔天,升起一团浓浓的水雾,想来是那水怪在里面折腾。
    湖水翻腾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水雾随风飘荡,薄薄地笼在湖面上。
    滕婆婆指着米入斗骂道:
    “混账,你救我这万人嫌的老婆子干什么!还要我活着受罪吗?”
    忽的双眼大张,直勾勾地盯着米入斗背后,道:“你还活着!”
    似是瞧见了天底下最可怖的东西。
    米入斗才要回头,蓦地里背心里一麻,已被人点中了穴道。
    接着眼前一花,一个白衣女子身如流云,飘到他的身前,容色照人,美艳不可方物。
    米入斗惊道:“曲蒹葭!”
    曲蒹葭向他微微一笑,屈膝向滕婆婆微微一福,道:
    “姐姐,您也还活着啊!
    是啦,那小小的玄寒珠,又岂能难得住姐姐这等医药大家。”
    声音轻柔,满是欢喜之情,倒似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姐妹一般。
    她起身的时候,长袖在滕婆婆胸前轻轻一扫,滕婆婆哼了一声,歪倒在地。
    曲蒹葭似是有些惊讶,道:
    “姐姐,您的一身武功呢,怎么全没了?”
    滕婆婆愤愤道:
    “荡妇狐精,心如蛇蝎的婆娘,自己做的恶,却要明知故问!”
    曲蒹葭丝毫也不着脑,笑道:
    “你骂我是荡妇、是狐精,怪我毁了你的好弟弟天一,却护短不骂他是色迷心窍。
    若是你还能见着他,当去问一问,一直都是他缠着我,我又几时缠过他了?”
    滕婆婆道:“你来干什么?”
    曲蒹葭道:“小妹是来取一件物事的,五凤帮若要涅盘重生,可全靠着它啦!”
    滕婆婆道:“哼,你是来找降龙诀的。
    我就知道,那两个糊涂虫每次出去,总要惹下一大堆麻烦。
    十几年前,把你这狼心狗肺的婆娘给救了回来。
    两年前又把那个人的尸体糊里糊涂地给背了回来。
    如今又把你给引了过来!
    这两个狗东西,一定是受不了你这狐狸精的美色勾引,对不对?”
    曲蒹葭道:“姐姐,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乱发脾气,这可错怪他们两兄弟了。
    他们懵懵懂懂,小妹便是有此心,也无从下手。”
    滕婆婆骂道:“不要脸,恬不知耻!”
    嘴角微微向下一斜,神色甚是鄙夷。
    曲蒹葭道:“小妹在药王谷里,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话,
    才知道降龙诀原来是在姐姐这儿,便跟着他们寻了过来了。”
    滕婆婆道:“药王谷?两个老糊涂,还回那里干什么?”
    曲蒹葭道:“谁知道呢?姐姐,你在这儿享清福,降龙诀留着也没什么用,便给了小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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