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怜云惊讶一声道:“老兄,你的话本王是越听越糊涂了。哪有人好端端的放着皇位不坐,反倒要拱手送人的!?”
    萨那布唏嘘道:“哎呀!大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老朽年事已高,恐不堪皇位之重啊!”
    李怜云撇嘴道:“那要什么紧啊?你可以先当几年皇帝过过瘾嘛,到时候如果精力实在不够,你再传位给你儿子就是咯。”
    闻得此言,萨那布立马哭丧着脸说道:“大将军!您有所不知啊!我这心里愁的就是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呀!今天我要和您诉的苦,也正是和他们有关呐!”
    李怜云听罢,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因为萨那布的话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此刻,他已经基本知晓了萨那布心中的苦楚,但他还是故作惊讶地问道:“啊?这本王就不明白了,据本王观察,二位王子皆是器宇不凡,精明强干之人,你愁他们作甚!?”
    萨那布叹道:“啊呀大将军!您看到的不过是表象而已!实际上他们二人缺点多着呢!我那大儿子丘就却虽刚正不阿,勇武过人,但却性情直率,行事鲁莽,不懂迂回之道。而小儿子邱里不花虽机敏过人,心思细腻,但行事却颇为诡谲,非正道之选呐!”
    “啊?”李怜云故作疑惑道:“你没看走眼吧?他们的秉性真如你方才所说?”
    萨那布点头道:“当然了!你们东方人有句话叫‘知子莫若父’他们二人是何成色,我作为他们的父亲是再清楚不过了!就眼下而言,他们实在是难堪大任呐!”
    “哦~”李怜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想推掉皇位的吧?”
    萨那布应道:“大将军猜的没错,正因如此,我才想让圣女登基称帝。圣女她老人家才智超群,英明神武。也只有她做皇帝,才可保我贵霜繁荣昌盛!”
    闻得此言,李怜云顿时心凉了半截。因为,他对那个圣女还不太了解,而且通过今天的接触,他发现圣女对他似乎颇有敌意。倘若萨那布真的躺平不干,让圣女登基,以圣女目前对他的态度,则很有可能会影响他借道月氏,经略西南的大计。
    于是乎,他便急忙劝道:“啊呀老兄!这人嘛,总要经历些风雨才能成器!依本王之见,只要二位王子多加历练,假以时日,必成气候!你又何必因此发愁呢!?”
    萨纳布叹道:“哎!话虽如此,可大将军您也知道,我如今已是垂垂老朽,哪还有时间等他们成才啊?而且,老朽担心的还不止于此!”
    李怜云皱眉道:“哦?此话怎讲?”
    萨那布沉默片刻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说道:“老朽最为担心的,是他们二人因老朽年迈,继而引发继位之争,以至兄弟反目成仇,刀兵相向呀!”
    李怜云心头一紧,立即附和道:“嗯,言之有理。我中原王朝从古至今不乏萧墙之乱,你刚才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萨那布叹道:“是啊!正因如此,我才想让圣女登基。只要圣女坐上皇位,那便可断绝他们二人的念想了!”
    李怜云听罢,又给萨那布满上一杯,随即说道:“让圣女登基,确为一劳永逸之法,可要避免夺嫡之患,也并非只有这一种办法吧?”
    萨那布微微一笑,反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尽早册立太子吧?”
    李怜云点头道:“不错!只要册立了太子,那便再无夺嫡之患了!”
    萨那布却摇头叹道:“哎!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呐大将军。”
    李怜云一下就听出了萨那布的言外之意,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老兄莫非是担心···他们二人互相不服,即便是册立了太子,也会有夺位之争?”
    萨那布应道:“大将军英明!老朽正是有此担心呐!他们兄弟二人当中,无论我选谁继位,恐怕另一人都会心生不悦!加之他二人目前都手握重兵,一旦他们二人为争夺太子之位而刀兵相向,那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李怜云一听,不禁好奇问道:“手握重兵!?他们手握什么重兵!?难不成比你这个首领还厉害!?”
    萨那布回道:“诶!大将军有所不知啊!我那大儿子丘就却麾下有一万信法神卫!小儿子邱里不花则统领一万辅天神卫!这两大神卫都是我月氏军中精锐!与他们相比,我手里的几千近卫军简直就是乌合之众啊!”
    李怜云诧异道:“什么!?你开什么玩笑!?你堂堂一国之君,手底下才几千人!?本王记得上次咱们剿灭冒顿之时,你麾下可是有数万大军的呀!”
    萨那布无奈叹道:“哎!那都是当年之勇咯!自从我病倒之后,军权便移交给了我的两个儿子。后因圣女战功卓着,威望日盛,军权又移交到了圣女的手中。如今,我可真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呀!”
    李怜云不禁慨叹一声道:“真想不到老兄竟是这等的境遇,也难怪你会满腹忧愁了!”
    萨那布立即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说罢,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李怜云又为萨那布斟满一杯,并耐心劝道:“老兄啊,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明天便是你的登基大典,依本王之见,你就踏踏实实地做你的皇帝吧!至于别的事情,容日后再慢慢计较。”
    萨那布略显恍惚地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李怜云默默点了点头,接着又挑眉瞥向萨那布,试探性地问道:“不过老兄,本王倒是有些好奇!如果现在就要选一位王子立为太子的话···你会选谁呢?”
    李怜云本以为这个问题会让萨那布苦思许久,可让他意外的是,萨那布仅是稍加思索,便斩钉截铁地回道:“丘就却!”
    这个答案和李怜云心中的人选一模一样,他不禁欣慰笑道:“嘿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看来老兄的眼光还是蛮毒辣的嘛!”
    萨那布好奇道:“嗯?听大将军的意思···似乎您也认为丘就却更加适合做继位人?”
    李怜云笑道:“呵呵,不瞒老兄,本王确是此意。”
    萨那布问道:“为什么?”
    李怜云解释道:“据本王观察,丘就却虽行事鲁莽操切,但为人却是刚正不阿,颇具王者之相。只要你从旁多加点拨,他必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继位人。”
    萨那布又问道:“那您以为邱里不花如何?”
    李怜云露出一丝模棱两可的笑容回道:“这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还用得着问本王么?当然了,刚才本王说的,也只是一家之言。究竟选谁做继位人,还得由你老兄决定不是?”
    萨那布点头笑道:“呵呵,大将军谦让了。不过听了你刚才的话,我现在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
    李怜云调侃道:“怎么?本王的话,分量就这么重吗?”
    萨那布忙不迭应道:“那当然了!大将军您神目如电!您看中的人一准没错!”
    “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二人便开怀大笑了起来。
    眼瞧着气氛愈发融洽,李怜云便趁机对萨那布聊起了早已藏在心头的疑惑:“老兄啊,本王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萨那布欣然应道:“大将军直言无妨!”
    李怜云迟疑片刻后,皱眉问道:“你这次有没有邀请秦国人来参加贵霜的开国典礼啊?”
    萨那布一听,立即装出一副愤慨的样子说道:“大将军!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邀请秦国人呢!?”
    李怜云急忙宽慰道:“诶!本王也只是随口一问,老兄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萨那布急道:“我能不激动吗大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您的敬仰!这十数年来,北燕与秦国水火不容,以咱俩的关系,我是断不会邀请那帮秦贼前来的!您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李怜云立即安抚道:“哎呀!好了好了!是本王不对!本王有负老兄的一片真心呐!”而在安抚的同时,他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既然萨那布未曾相邀,那李老二怎么会到月氏来呢?莫非真的是邱里不花和他暗中勾结,欲对我不利?”
    在李怜云的安抚下,萨那布情绪稍稍缓和。可紧接着,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后知后觉地问道:“诶?大将军?您为何会突然间问及此事?莫非您得到了什么消息?”
    “哦,是这样······”李怜云正要开口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若是直接说出其中缘由,则难免会有挑拨萨那布父子三人关系的嫌疑。
    见李怜云欲言又止,萨那布急忙追问道:“哎呀!大将军!您倒是说啊!究竟为什么呀!?”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既无消息,也无情报,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李怜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隐瞒实情。
    见此情形,萨那布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于是便端起酒杯说道:“大将军,那些秦贼不提也罢!来!老朽敬您一杯!今夜,就让我们喝个痛快!”
    “好!多谢老兄!”李怜云举杯还礼,接着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然而放下酒杯之后,他却再次皱眉陷入了疑惑之中。
    与此同时,邱里不花也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府中。
    在府中等候多时的李忠与阿克图两人本欲上前笑脸相迎,可看到邱里不花满脸的怒容后,两人便急忙止住笑意,闷声不响地跟在邱里不花身后来到了正厅。
    待邱里不花落座,李忠才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下官看您面色不悦,莫非今日入宫面圣,遇到了什么不快之事?”
    被李忠这么一问,本就处在震怒之中的邱里不花立即大声斥道:“李怜云那个狗贼!真是欺人太甚!”
    李忠心头一颤,急忙问道:“李怜云!?他今天也进宫了!?”
    邱里不花愤懑道:“不错!那个狗贼今天一来就跟孤过不去!当真是狗胆包天,肆意妄为!”
    李忠安抚道:“殿下息怒!今日宫中究竟发生何事,您可慢慢与下官道来。”
    “哎!是这样······”邱里不花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就将今天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怒斥一声道:“李怜云这个狗贼!孤早早晚晚要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李忠听罢,对李怜云的行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反而是对萨那布的态度感到了一丝不安:“照殿下方才所言,老首领他似乎是有意偏袒李怜云呐!”
    邱里不花无奈叹道:“谁说不是呢!孤真是搞不懂!父王他不护着自己人也就罢了,竟然还处处向着那帮燕贼!以至孤的两个舅爷被贬为庶民,发配边疆,真是令孤颜面扫地!”
    李忠暗自琢磨一番后,继续问道:“那您以为,老首领他是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计呢?还是真心在偏帮李怜云?”
    邱里不花沉思片刻后,语气坚定地回道:“绝对不是苦肉计!依孤之见,父王他老人家现在无疑是英雄迟暮,老眼昏花了。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偏袒燕贼,奴颜婢膝之态几乎与卖国无异!实在是令孤齿冷!”
    “哦~”李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小声提醒道:“若果真如此的话,那殿下您可要小心提防了。”
    邱里不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着就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大人,孤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放心,孤对此事已有计较。”
    李忠激动道:“啊!?原来殿下早就成竹在胸啦!?那太好了!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动手啊!?”
    邱里不花却淡定回道:“不着急,孤不是说过了吗?一切都得等到父王登基之后再说。”
    “你个小王八蛋,倒还真沉得住气!”李忠听罢,立时便在心里吐槽了一番。但他嘴上还是毕恭毕敬地回道:“哦!殿下运筹帷幄,下官佩服!一切全听殿下安排。”
    另一边,李怜云在灌醉了萨那布之后,也带着深深的疑惑回到了萨那布给他安排的住处。
    来到门前一瞧,李怜云发现屋中一片漆黑。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满心以为素心和雨燕她们都已经睡着了。于是便摸着黑打开了房门。
    岂料刚一进入屋中,几道黑影便突然从四周闪现,将他死死锁拿,并且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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