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莱挂断电话之前,祁安赶忙说道:“此刻我孤身一人在荒郊野外,无法寻得返回之路,心中甚是恐惧。”
    此言一出,江莱顿时沉默下来,除了微弱的呼吸声,祁安几乎以为她已将电话挂断。
    “再说……手中这块原石恐怕价值连城,万一引来宵小觊觎可如何是好?”祁安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但依然得不到回应。
    “不如你来接我一趟吧,夜深人静之时,我又怎忍心再劳烦他人呢。”祁安心中焦虑,自江莱离去后,便未曾与其好好交流过。
    若两人间的隔阂持续下去,或许下次相见就会形同陌路。一念及此,祁安自觉难以承受。
    “你现在才想起要我来接你,不愿麻烦别人,却可以麻烦我是吗?”江莱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细听之下,还夹杂着压抑着的不稳呼吸声。
    “哎呀,你别哭,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祁安彻底懵住了,怎知自己一番言语竟让江莱伤心落泪?
    在他印象中,江莱一直保持着冷漠的面貌,偶尔会有怒气,偶尔也会流露出娇嗔之态,尽管后者极其罕见。但今夜哭泣,却是头一遭,令祁安惊惶不已。
    电话彼端只剩下江莱加重的呼吸声,祁安急得抓耳挠腮,支支吾吾地试图安慰她,却不知所云。
    如此过了约摸二十个呼吸的时间,江莱语气略显平缓地道出一句:“你就站在那里等着。”
    话音刚落,电话已被挂断。
    祁安握着手机,愣了一会儿才领悟到江莱的意思——她正赶来寻找他。
    编号42
    暗夜深渊之中,唯有零星的路灯光照耀着祁安前方狭小地域内的道路,皎洁的月轮不知何时已被乌云掩蔽,使得夜色更加深邃无边。
    祁安提着手中的乾坤布袋,屈膝蹲在路边石阶之上,凝视着那通往唯一一处破境石府的路径。若是有人前来此地驾车接应他,必然是要经过这条道路无疑。
    左等右盼始终未曾等到任何人影,一种难言的心悸感悄然侵袭祁安,他站立起来在原地踱步转圜,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忧虑,再次拨通了江莱的传音符箓。
    然而传音符箓铃声回荡良久,却始终无人回应。此事颇为反常,既然江莱已决定赶来寻他,绝无理由继续不予接听传音符。祁安心底那缕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环顾四周,此刻街头已然空旷无人,祁安毅然决然地将乾坤布袋扛于肩头,即便其中承载之物重逾千钧,亦未妨碍他疾驰而去的速度,甚至超乎寻常马车。
    这般狂奔之下,对修行者而言,灵力的消耗极为巨大。不久之后,祁安便觉难以维系,然而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丹田内一股炽热之力瞬间涌现,方才耗尽的力量顿时重回全身。
    尚未及细思其由,祁安的耳聪目明察觉到远方似乎传来江莱焦急的呼喊。在这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之时,一名女子在路上发出尖叫,怎会有什么好兆头?
    祁安心头骤然收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又酸又涩的感受令他痛彻心扉。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诸多疑虑,将肩扛的乾坤布袋藏匿于附近的废物堆中,并加以巧妙遮掩,随即轻装上阵,循声追踪而去。
    所幸祁安的五感异于常人,才得以捕捉到极远处传来的那一声惊恐尖叫。他确信自己并未听错,那绝对是江莱的呼唤。循着声音的轨迹,祁安如同猎豹般迅捷地向前疾奔。
    辗转几个狭窄巷口的弯道之后,一片错综复杂的道路映入他的眼帘。此刻已是深夜,多数商铺皆已关门歇业,唯独此处依然灯火辉煌,宛如人间仙境。如果不是刚才误入歧途踏入小巷,祁安绝不相信在这个宁静闲适的城市里,竟隐藏着这样一条繁华喧嚣的竞宝街市。
    甫一踏足竞宝街,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与尖叫声几乎让祁安立足不稳。同时,引导他前进的那个声音也被彻底淹没在这喧闹声浪中,再也无法辨识。
    祁安再度试图通过传音符箓联系江莱,结果仍是无人接听……
    祁安坚韧不拔地持续拨号,他实在无法安心,若她仍旧拒接电话,那就意味着必定发生了变故,否则以她的性情,绝不会玩那种故意惹人担忧的小伎俩。
    此刻,祁安心中泛起一股懊悔之情,分明他只需稍加努力便能返回,为何非要叫上江莱,在这深夜外出。原本他认为她与常人不同,故未曾太过忧虑。然而如今反思,即便江莱如何超凡脱俗,终究只是一个美貌的少女,深更半夜独自行走在街头,显然难言安全。但现在后悔已然无用,首要之事便是探明江莱究竟身在何处。
    祁安驻足于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巷转角,凝神定气,阖目而坐,迫使自己摒弃杂念,唯有如此方能察觉那些在心绪纷扰之中难以感知的事物。
    然而此处喧嚣不已,想要沉心感应周遭气息,几乎成了难以企及的目标。
    祁安紧闭双眼冥思苦索半晌,并未觅得任何线索,反令心中的焦躁愈演愈烈。
    “你究竟在哪?你到底在何处?”祁安咬紧牙关,低声呢喃,灵识之力已不受控制地弥散开来,自发地搜寻那最为熟悉的存在。
    就在此刻,昏暗的巷口踉跄闯入四五人影,显见已是醉态酩酊,连寻常行走都需倚靠墙壁,面色呕吐欲绝。
    祁安微微蹙眉,他对这般生活方式并无半分欣赏,但他人之事,各自欢喜即可,他也无权过多置喙。
    待了几息,那四人并未开口言语,且酒精熏陶之下已使他们神智模糊,即便祁安有意与他们交谈,恐怕这几人也难以理解其话语。
    祁安凝视这几名醉汉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有人费尽心力求生存,有人却惧怕人生尚有希望,一心将其所有可能扼杀,变为浑浑噩噩之徒,方觉遂愿。
    对于此类人等,祁安一贯的原则便是避之唯恐不及。
    正当祁安小心翼翼地步步后撤之际,忽然间,那群醉汉中最矮之人似乎清醒了过来。
    他摇摇晃晃走到祁安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脖颈,含糊不清地道:“小仙君,多谢你搭救我们,那今夜你可愿护送我去家中?”
    直到矮个子开口说话,祁安才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子,如此曼妙身姿,任哪个男子也无法不心动,唯一的遗憾是她竟与这般人群混迹一起。
    祁安皱了皱鼻翼,眼前这位女子倒也出众,只是那股扑面而来的浓重酒臭味令他实在难以忍受,他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出几步。
    他冷声道:“抱歉,你认错人了。我并未救过你,亦无意送你回家。”
    言毕,少女推开祁安,欲迈向灵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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