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发现, 自从两人用过妙伦丹之后,陆清嘉更粘她了。
    具体体现为不管去哪儿他都要和她一起,以至于最后王君王后想找他,都干脆直接来找姬玉。
    一开始姬玉还担心王君王后会不高兴, 但再一次的, 她体会到凤凰心理的奇特。
    “嘉儿这孩子一直很顽皮, 我还担心他不懂如何讨人喜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王后十分骄傲地说,“我们嘉儿很晓得如何俘获女子芳心, 相信定能将玉姑娘吃得死死的。”
    姬玉和陆清嘉一起来见王君, 偶然听见王后的话, 觉得牙齿很酸。
    她瞄了一眼陆清嘉,少年有点脸红,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个脸红半永久,最近总是眼若春山, 面颊绯绯, 偏又气质华贵纯稚,看得人恨不得将他酱酱酿酿一千遍。
    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姬玉小声道:“我便不进去了,凤族内部的事我参与太多不好。”
    陆清嘉抓住她的手说:“怎么不好?今日父君请我来无非就是说之前几族勾结的事,这是你的功劳, 你本就该知道结果。”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进去, 王君王后立刻结束方才的话题, 笑容满面地欢迎他们。
    “你们过来了, 坐。”王君抬手化出金色的椅子。
    姬玉和陆清嘉一起坐下,这期间他始终握着她的手,让她心有安慰的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发现王后姨母笑的样子,她更不好意思了。
    好在王君很快切入正题,此次寻他们过来的的确是要说外族勾结的事,姬玉竖起耳朵认真听,发现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魔族混在人族的奸细被拔除,几大仙宗换了宗主,值得一提的是,姬玉之前在凡界遇见的那白衣男修,也是奸细里的一员。
    “早就看出他居心不良,不是好人。”陆清嘉盯着姬玉意有所指道,“还敢觊觎你,真该当时便给他点教训。”
    姬玉还没说什么,王君就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嘉儿,注意言辞。”
    少年拧眉:“父君为何要我注意?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父君若遇见了那样的事,难道不会这样想吗?”
    王君很想给出肯定的回答,可姬玉和王后都在呢,于是只好悄悄给陆清嘉传音:“你心里可以这样想,或者私下与父君说,当着玉姑娘和你母后的面,你要父君如何回应你?”
    他叹息一声:“你就不怕玉姑娘觉得你善妒吗?”
    陆清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眼神飘忽地偷瞄姬玉,见她表情没什么不正常才稍稍松口气。
    好险,幸好有父君提醒,否则她若真觉得他善妒,不够落落大方,对他印象变差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他绝对不会允许姬玉有他以外的男子,但他们凤族男子也不会吝啬到不允许道侣正常人际交往,他更是比一般的凤凰识大体,他以后会让姬玉知道的。
    没了后顾之忧,姬玉也便任由陆清嘉整天玩闹了,他才三百多岁,王君王后都不管,她也不想阻止他的快乐。
    跟着陆清嘉在全盛时期的云顶阳宫彻底地转了一圈,姬玉有些感慨,五万年后,哪怕她可以试着去想象到这里曾经的模样,也还是想象得不够大胆。
    它实际的样子远远比她想象中美好一万倍。
    也难怪它变得满目疮痍后陆清嘉不想回来了,任谁记忆中的家那么好,突然变得荒芜冷寂,还是父母族人的埋骨之地,也不会想着回来的。
    坐在骄阳之下,姬玉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他逆着光,她看不到他的具体表情,但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快活和兴奋。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陆清嘉抬起手,“你看仔细了。”
    姬玉坐直身子:“看着呢,来吧。”
    他们整日在一起,他还有时间准备惊喜?姬玉很好奇他要给她什么惊喜,眼睛睁得大大,十分期待。
    陆清嘉被她的期待取悦了,手中化出金光,太阳洒下的自然光混着那金光极其漂亮,姬玉觉得有些刺眼,视线模糊了一瞬,下一秒她便不自觉微微屏息。
    还真是个惊喜。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姬玉当然也爱美,只是如今更爱陆清嘉一些,所以最近没那么在意。
    她在凡界买了件法衣,一直穿到现在,也没想过换,反正这些法衣不染风尘,永远不会脏,不换也没什么。
    可陆清嘉没忘记这件事,他此刻背光站着,手中红裙泛着淡淡流光,映衬着骄阳似火,真的美极了。
    “送给你。”他往前一步,光线挪开以后,她看见了他脸上的温柔之色,在凤凰里还很小的少年也会露出温柔的表情了,他最近真的不知不觉变了很多。
    “喜欢吗?”他将裙子递给她,轻声低语,“早在你还穿着我的外衫时,我便想送你一件凤族姑娘的衣服。凤族姑娘爱穿红色,母后就是个例子,我总想着你穿上红衣该是什么模样,如今……我应当是可以看见了。”
    他微微垂眸,有些羞涩道:“他们做得太慢了,害你久等。”
    带着他体温的衣料擦过她的手指,他轻声说:“快穿上试试。”
    姬玉觉得自己有些言语匮乏了,只能木木地跟着他的话去做,接过来就打算换,甚至都忘记他还在看着。
    等发现他炯炯有神地盯着她,姬玉才迅速拉上衣襟红着脸道:“你背过身去。”
    陆清嘉也意识到自己不该看,他立刻转身,双手负后交握,纠结地捏着一根根手指,那惶恐不安的小动作被姬玉看得清清楚楚。
    她扑哧一声笑了,搞得少年越发不自在。
    “你快换。”他只得当一个无情的催促机器。
    姬玉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你可不许偷看。”
    “我才不会偷看呢,我要看也是……”正大光明地看。
    神识跃跃欲试,差点就真的偷看了,好在他还是忍住了,感谢王君王后三百年的教育。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这衣服挺复杂的,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穿得好,若不是不能,他就只能勉为其难帮帮她了,到那时可就不是他要偷看,是她准他看的……
    正这样想着,就听姬玉说:“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好了?
    她竟自己穿好了。
    心里的诸多念头都没了希望,但陆清嘉也没怎么失望,他很期待转过身去看到的那一幕,而姬玉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觉得,别人总说凤凰是神,这话并不准确。
    在他看来,姬玉才是真正的神女。
    漫天金色的阳光之下,她一袭广袖轻纱长裙,简单梳理的发髻便已是最美,她还在朝他笑,妖娆明艳的眉眼,细腻如玉的肌肤,娇俏的脸颊与莹润的耳垂,点点红珍珠耳坠,所有的细节都敲在他心上,他整颗心都因她的美而被敲得七零八碎。
    可他并没有很高兴,他脑子里闪过许多影子,速度很快,快到他无法分辨内容。
    他好像很快就要想起什么,又好像根本不会想起。
    他也不太顾得上这些,因为姬玉仿佛忽然离他很远,他伸出手去甚至抓不到她的衣角。
    风乍起,吹动她的裙摆,她好像也察觉到了不寻常,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陆清嘉心剧烈地疼了一下,少年瞬间红了眼睛,他知道,他们恐怕要分开了。
    为何分离得来得如此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还没有抱着她亲吻她,告诉她,她穿上这件裙子真的很美很美。
    脸上一片温热潮湿,陆清嘉飞快地抹去,最后还是选择笑着送她离开。
    “姬玉。”他往前几步,追着她远去的脚步,强忍着心酸和泪意说,“你安心回去吧,我会乖乖等你的,五万年我等得起,但你不准不来,你若不来,哪怕找遍天涯海角,哪怕翻天覆地,我也会找到你。”
    她消失得那样快,离得那样远,她张嘴说了什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陆清嘉飞身去追,眼泪掉下来,已经无暇去擦。
    “姬玉,你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不会寂寞的,只要想着你,我就是快活的。”他红着眼睛,努力笑着说,“你给我买的糖葫芦,我一天吃一颗,可以吃好久,每次吃的时候就好像你还在一样,那样也就不会那么想你了。”
    “你给我买的泥人,我就摆在床头,每天看着就像你在陪着我一样,我也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姬玉……”少年泪流满面,嘴角的笑却那样沉炽而真挚,“我会一直记得你的模样,五万年后你一定要来嫁给我,实在不行……你来娶我也可以。”
    姬玉于风中快速消失,她越来越远,渐渐的,他们回到了初遇时的苍梧林。
    少年跌跌撞撞地跟上来,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满脸泪痕十分狼狈,他追着她的影子不停地跑,哽咽地喊着:“姬玉,我会守着我们的所有等你,你一定要来,你不能失约!”
    “姬玉!”苍梧林的迷雾中,红衣姑娘的身影渐渐消散不见,少年抓不住也追不上,他只能哭着喊她,“姬玉!”
    他跌倒在地,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若是未来的他对她不好怎么办?
    他这般爱重的人,如果被未来的自己欺负了要怎么办?
    只要这样想想,少年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太绝望了,也很悲伤,他跌倒在地,因为过于伤心,意识渐渐有些模糊,脸上潮湿越来越重,他缓缓倒下,眼睛发酸,最后不得不闭上。
    黑暗袭来,少年忽然头疼欲裂,他捂着头挣扎起来,喘息加快,显然忍痛忍得很难受。
    他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可渐渐的,他想到一些事。
    脸上传来痒痒的触感,陆清嘉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呼吸急促地看着周围,额头脖颈处都是汗。
    他知道那些快速闪过的东西是什么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目光转向周围,这里不是五万年前的寝殿,是五万年后的。
    姬玉也没有离开他,她靠在一旁正睡着,身上……
    是“五万年前”的他送她的红色轻纱裙,裙子上漫着虚幻的光。
    陆清嘉微微拧眉,目光锐利地望向床榻下走来走去的儿子,小小凤凰被他冰冷的目光刺激到了,梗着脖子叫了几声,在跟他说——
    “我这是为了帮你,你该感谢我才对啊。”
    陆清嘉正要教训他,忽然身边有些动静,他立刻弯腰去看,姬玉缓缓睁开眼睛,正瞧见他关切担忧的神色。
    不再是少年略显稚嫩的眉眼,而是成年后凌厉冶艳的琼华神君。
    分别仿佛还是上一刻的事,姬玉还沉浸在听着他哭听着他的话语而无法回应的苦闷心情里,忍不住直接扑到了他怀里,一边抹眼泪一边撒娇。
    “别哭。”陆清嘉声音微哑,余光瞥见儿子一双凤眼露出“感谢我吧”的表情,本来很想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心情有些熄了。
    虽然拿父母开玩笑很不礼貌,但……看姬玉抱他抱得那样紧,他们经历的那些事也实在甜蜜,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你知道吗?”此刻姬玉开口了,带着哭腔道,“我见到了五万年前的你。”
    她后撤身子,脸带泪痕地看着他:“那是个梦吗?可是很真实……发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看她紧张无措,陆清嘉轻声安慰她:“那不是梦。”
    姬玉眼睫上也挂着泪珠:“那,那的确真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真的。”陆清嘉叹息一声,替她抹掉泪珠柔声道,“始作俑者是他。”他
    侧开身把儿子让出来,小小凤凰扑腾着翅膀飞上床,很乖巧地拿冠羽蹭了蹭姬玉。
    姬玉懵了,抱住儿子说:“是他?”
    “大约是他的一种能力。”陆清嘉低声道,“你我人族与凤族结合,总不似同族结合,他会有一些自己的特殊能力情有可原。”他垂下眼眸,“他制造了一个极其真实的环境,看似过了许多天,其实不过几息便结束了。他保留了你的记忆,却抹去了我的……”
    他说到这停住了,有些凶狠地瞪了小小凤凰一眼。
    小小凤凰疯狂往母亲怀里躲,姬玉抱着他讷讷道:“所以……其实你本来就是你,我也是我。”
    她睁大眼睛看着陆清嘉:“那些经历,其实就是我跟你的经历。”她试探性道,“你也都记得?”
    陆清嘉忽然有些脸红,这还是见到成年的他之后第一次见他脸红。
    果然成长起来的飞花玉雪般的琼华神君脸红起来更带劲了,姬玉情不自禁地使劲抱住儿子,儿子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不断扑腾,姬玉没发觉,陆清嘉也不提醒,还在姬玉看不见的角度朝儿子丢了个活该的眼神。
    “那也就是说……”姬玉凑近了,陆清嘉不得不正视她,四目相对那刻,她幽幽道,“同我神魂交融的是你,偷偷亲我的人是你,与我捏泥人,吃糖葫芦的人,都是你,你都记得的。”
    陆清嘉屏住呼吸,心跳如雷。
    姬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放下他道:“你出去,我有事要跟你爹好好探讨一下。”
    陆清嘉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小小凤凰却一脸“你有福了”的表情,搞得他都有点不敢确定了。
    不过很快姬玉就给了他明示。
    “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的,自然要都做到了。”她倾身将青年压在身下,看着他如画的眉眼,妖娆的凤眼,暧昧地在他耳边吹气,“答应你以后才允你做的,现在就给你好不好?”
    陆清嘉浑身僵住,薄唇开合,却毫无语言能力。
    姬玉趴在他胸膛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微微喘息道:“把我自己给你,好不好?”
    陆清嘉所有的理智都因这句话彻底消失。
    他翻身将两人调了个个儿,长发如流水般滑过肩膀垂落下来,几丝落在她脸颊边,惹得她心痒痒。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至她耳边意有所指道,“你说过我长大后可以……七天七夜,很是厉害。我突然想起,除却第一次时,我们后来都没有那般过。如今,我也如你所愿。”
    “……我没有那样的愿望。”
    “可是……”青年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有。”
    事关男人的尊严,由不得她了。
    他要她深刻记得今日,再也不要记得幻境里懵懂无知的他,那短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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