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一天好似格外漫长。不知不觉太阳就落了山, 云霞染红了天空,暮色四合时, 钟璃依旧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清楚不该去在意, 就算他真的碰了鸢尾,也是成婚前的事,算不得辜负她。道理什么都懂, 她心中还是无端有些发堵。
    片刻后, 安涟走了进来,对钟璃道:“娘娘, 黄公公刚刚过来了一趟, 说大臣正在与皇上议事, 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皇上让您先用晚膳, 不必等他。”
    钟璃这才回神, 她轻轻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站了起来, “那就摆膳吧。”
    膳食算不得丰盛, 打仗消耗很大, 钟璃一直在以身作则, 削减了许多开支, 伙食也一降再降。
    今日桌上仅有两道素菜,一道是家常豆腐, 一道是油盐炒枸杞芽, 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出类拔萃, 简单两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饶是如此,这顿饭, 钟璃依旧吃的食不知味,她用完晚膳,才勉强打起精神,这时,小皇子却哭了起来,钟璃去榻上瞧了瞧他。
    白天时,小皇子一直养在她身侧,唯有晚上休息时,奶娘才会将他抱走,钟璃走过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家伙瘪着小嘴,嚎得很大声,却是干哭不掉泪,钟璃看了一下,果真是拉了臭臭,初雪也赶忙过来帮了帮忙,最后还用温水帮小皇子清洗了一下,觉得舒爽后,他才不再哭,哼唧了两声,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大眼乌黑发亮,眼眶里盈着泪,瞧着可怜巴巴的,钟璃含笑抱着他晃了晃,“真哭了呀?嚎一声母后就知道啦,下次别这么卖力了,嗓子疼了吧?”
    小家伙听不懂,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凤眸,懵懂地看着她,他并不像康儿吃得肥嘟嘟的,反而很瘦,白嫩的小脸小小的,尖尖的,无辜盯着人看时,身上满是钟璃的影子。
    钟璃亲了亲他的小脸,小家伙打了个哈欠,小脸贴在了钟璃颈窝处,小模样懒洋洋的,这个时候,反倒像极了裴邢。
    钟璃抱了他一会儿,他一直没睡着,窝在她怀里趴了一会儿,就开始左瞅右瞅,目光也落在了墙上的画卷上。
    室内挂了三幅前朝名画,小瑞儿最爱看的这幅,就挂在衣架旁,这幅画是元老先生的真迹,名为《晚秋风景图》。
    画上有色泽浓丽的深红色枫叶,有连绵起伏的高山,蔚蓝的天空,许是颜色对比强烈,瑞儿才格外爱看。
    钟璃抱着他来到了画前,给他讲了讲这幅画好在哪里,哪怕小家伙听不懂,她依旧讲的很认真。
    陪伴他时,钟璃烦闷的心情缓解许多,她声音温柔,宫女们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听。
    小瑞儿没看多久,就又困了,小眼睛一闭一闭的,最后趴在钟璃肩头睡着了,钟璃小心将他交给了奶娘,由奶娘将他抱去了偏殿。
    她则去沐浴了一番。
    钟璃很喜欢泡澡,靠在浴池内泡了许久,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脸颊蒸得粉嫩嫩的,她雪肤香腮,长睫浓密卷翘,脸颊仅有巴掌大,完全不像生过孩子。
    秋月走后,都是初雪伺候她沐浴,初雪过来帮她擦背时,紧张地眼睛都不敢往她身上瞄。
    她生得实在太美,每一寸肌肤都雪白细腻,不论是精致的锁骨,还是漂亮的蝴蝶骨,都像是造物者精心打磨出来的,美得惊为天人。明明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不小心瞄到她莹白的身体时,初雪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地狂跳,只觉得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钟璃泡了一会儿才在初雪的服侍下,穿上衣衫。
    钟璃抬头时,恰好瞧见初雪红扑扑的小脸,她不由莞尔,“行了,你退下吧,不必伺候了。”
    初雪赶忙谢了恩,刚开始被皇后娘娘,选中留在坤宁宫时,她着实担忧了很久,唯恐皇后娘娘不好相处,谁料她不仅性子和善,让人伺候的地方也少之又少,如今宫里的人,都很羡慕她和霜华。
    初雪退下后,钟璃就回了寝室。
    她又拿起了针线筐里的针线以及衣柜里的服饰,这是件绛紫色锦袍,是她亲手做的。
    安母的生辰,跟裴邢的紧挨着,她是二月二十三,裴邢是二月二十四,距离他的生辰,仅剩九天,这件衣袍,便是钟璃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裴邢格外珍惜她绣的那枚荷包,过年时,线头都开了,他依旧在戴,还是钟璃发现后,又给他绣了一枚新的,本以为他会将旧的那枚丢掉,谁料,他竟是让她缝补了一下,两个轮流着戴。
    鉴于他格外喜欢她亲手做的东西,她才想在他生辰时,送他一件衣袍,这件衣袍已经差不多要做好了,就剩拿金线镶边,两刻钟就能收工,她望着这件衣服,却有些做不下去。
    钟璃没再做,将衣服收了起来,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她一直将衣服藏在衣柜里,此刻,许是心中不太痛快,她也不想给他惊喜了,也没再往衣柜里放,只团吧团吧,丢到了针线筐里。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又拿出了一本书籍,这本书是《趣说大晋史》,里面有许多名人的奇闻轶事,写的十分有趣,钟璃已看了大半,按理说,这么有趣的书,她理应很快就沉浸进去,谁料,半天也没能翻上一页。
    连书页上的字,都能看成鸢尾的名字,不得不承认,哪怕裴邢可能并不在意鸢尾,她也有介意,只是一想起,他也曾吻过旁人,抱过旁人,她心中就有些难受。
    钟璃甚少这般难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周围的空气都有些稀薄,宫女已被她屏退下去,她索性自个下了床,来到了窗前。
    支摘窗半开着,站在窗前,她才感受到一阵凉风,呼吸这才略微顺畅些。
    天色早就彻底黑了下来,廊下掌着灯,几盏宫灯将整个坤宁宫,照得灯火通明,院中的水仙花,二月兰,仙客来皆迎风绽放着,微风送来阵阵花香,很是沁人心脾。
    钟璃在窗外站了许久,见他迟迟没有归来,她正想派人去询问一声时,就见黄公公亲自来了坤宁宫。
    他如今在殿前伺候,是离裴邢最近的内侍,唯有裴邢会使唤他,瞧见他时,钟璃不由拧了一下眉。
    黄公公并未进来,瞧见安涟后,他就低声对安涟道:“今日皇上公务有些繁忙,尚不知何时能完成,皇上特意让奴才跑了这一趟,劳烦姑姑通知娘娘一声,让她早些歇息,不必等他。”
    安涟颔首,笑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她亲自送了一下黄公公,随即才进入寝室,正欲禀告时,却在窗前瞧见了钟璃的身影,她快步走了过去,拿起金丝楠木草龙纹衣架上的外衣,披在她肩上,“娘娘,夜晚天凉,您穿这么单薄,别万一着凉了。”
    钟璃眉头仍微微蹙着,闻言,才回过神,轻轻摇头,“不要紧。”
    她没再等他,转身回了内室。
    安涟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瞧出了她有些蔫蔫的,以为她是担忧皇上,安涟道:“娘娘不必挂念皇上,等会儿奴婢亲自往御膳房走一趟,定会让黄公公盯着他用完晚膳。”
    钟璃颔首,终究还是心疼他,“现在就去吧,他胃不好,若是太晚,说不准又要难受,他晚上喜欢清淡些的,让御膳房熬些粥,盐和辣椒少放,素菜也可以按食谱来,别跟近两日的重复就行。”
    裴邢看似什么都吃,很好养活,实则很挑剔,遇到不喜欢的,一顿饭下来,都夹不了几次菜。
    安涟应了一声,亲自往御膳房走了一趟,其实这等跑腿的活交给小宫女就成,不过事关皇上时,安涟唯恐小宫女办不好差事,她一向亲力亲为。
    钟璃这才回到榻上。
    她心中惦记着事,睡得并不沉,本以为他就算再忙,临近子时,也该回来,谁料他却迟迟没回来,中途,钟璃还看了一眼沙漏,都已经子时了。
    她秀眉不自觉轻蹙了起来,等了他一会儿,又睡了过去,第二日,钟璃迷迷糊糊醒来时,下意识去摸身侧的位置,谁料竟空空的,他根本不在,床上也一阵凉意,根本不像刚起来。
    钟璃瞬间惊醒了,她坐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沙漏,已临近寅时,她踩着木屐下了床。
    今晚在外守夜的是初雪,她没睡,只闭着眼睛靠在一侧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她赶忙睁开了眼,“娘娘?您怎么醒了?是要更衣吗?”
    钟璃摇头,“皇上没回来吗?”
    初雪颔首,“皇上许是太忙,尚未归来。”
    成亲一年多,他只有三晚宿在乾清宫,每次都是朝堂上发生了大事,难不成昨日也发生了事?
    边疆才刚传来捷报,能有什么事让他不得不连夜处理?晚膳时没回来,晚上竟也不回,钟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明知不该胡思乱想,她脑海中,却不由想起了李洺倩的话,说一位内侍赎走了鸢尾。
    她轻轻揉了一下眉心,才没再胡思乱想,怕他熬坏身体,她穿上了衣衫,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内并非灯火通明,她过来时,除了一旁的侍卫,仅有一个小太监候在门口,钟璃拧眉,“皇上何时歇下了?”
    这小太监是黄公公的干儿子,今年才十五岁,他有些犯困,才打了个盹,听到钟璃的询问时,他吓得脸都有些白,慌忙跪了下来,“回娘娘,皇上与大臣商议完朝事时,已亥时,当时凌大人匆匆入了宫,他随着凌大人出了宫,尚未归来。”
    钟璃闻言,不由一怔,一颗心不自觉紧了紧,差不多就是亥时,他让黄公公往坤宁宫走了一趟,让她早点歇息,不必等他,他竟是直接出了宫?
    钟璃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脚底板都一阵凉意,“你知道皇上是因为何事离开的皇宫吗?”
    小太监摇头,惶恐地磕了一个头,“奴才不知。”
    钟璃没为难他,转身回了坤宁宫,明知不该往鸢尾身上想,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究竟为何会出宫?鸢尾前脚才刚被赎走,他这边却开始出宫,直接来了个夜不归宿,究竟是巧合,还是真与鸢尾有关?
    钟璃回到坤宁宫时,犹有些懵,哪怕清楚理应相信他,可她一颗心还是不自觉提了起来,唯恐他的离宫,真的与鸢尾有关。
    她不由抱住了膝盖,无端有些患得患失,思绪再次飘到了鸢尾身上,身为春满楼的花魁,她肯定生得极美吧?如果裴邢当真喜欢上她,要将她纳入后宫,她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设想一下,钟璃都有些受不了。
    安涟进了内室,见她坐在榻上,出声喊了她一声,“娘娘?”
    刚刚是初雪陪她一道去的乾清宫,初雪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忍不住唤醒了安涟。
    钟璃听到她的声音,才抬头。少女巴掌大的小脸,泛着一股苍白,神情也有些茫然,这副模样端得是我见犹怜。
    安涟道:“娘娘可是担心皇上?”
    钟璃没吭声,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去给皇上送晚膳时,黄公公可有说皇上不在皇宫?”
    按时间算,安涟过去时,裴邢早已离开了皇宫。
    安涟如实回道:“不曾,黄公公只让奴婢放心归来,他说他定会盯着皇上用完,让娘娘不必担心。”
    闻言,钟璃一颗心不自觉沉入了谷底。
    他分明是有意瞒着她出宫的事。
    钟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你出去吧,时辰尚早,你们歇息去吧,我也再睡会儿。”
    她说完,就钻入了被窝中,显然不欲与她们多说,安涟多少有些担心,这一刻,她竟无比希望秋月还待在坤宁宫,也就秋月胆子大,敢同娘娘聊天,她若在,此刻定能将娘娘哄高兴,不似她,甚至猜不出她为何心情不好。
    钟璃说完,就背朝里躺了下来,“将灯熄了。”
    安涟闻言,赶忙吹了灯,这盏灯是特意为皇上留的,安涟也没好多问,恭敬退了下去。
    钟璃躺下后,才逐渐冷静下来。
    她又想了想两人的日常相处,他基本日日宿在坤宁宫,哪怕有孕时,他明明忍的很辛苦,也不曾碰她,唯恐伤到她和孩子。他对她的重视,根本无需怀疑。
    钟璃不信,他会喜欢鸢尾,若真喜欢,为何不在她离京时,就将鸢尾赎走?
    她怀孕期间,他忍得那般辛苦,也没有将鸢尾赎走,由此可见,他对鸢尾根本没什么兴趣。
    将一切理清后,钟璃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她平日不会这么早起床,闭上眼睛后,又有些疲倦。她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等她再次醒来时,才发现裴邢已经回来了,男人搂着她的腰,脸颊埋在她颈窝处,睡得很沉。
    钟璃瞧了一眼天色,天尚有些黑,尚不到辰时,也不知他何时归来的。
    她没敢动弹,又闭上了眼睛,裴邢又睡了一个时辰,才醒,醒来时,才发现少女已睁开了双眸,正怔怔望着帷幔,小模样呆呆的。
    裴邢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不睡了?”
    钟璃颔首,这才看向他,“皇上不多睡会儿?”
    “嗯。”他还有些疲倦,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因还有事要处理,他没有耽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起身坐了起来。
    他很爱亲她,也时常亲她的额头,吻得干净又温柔,不带丝毫欲念,每次被他这般亲吻时,钟璃一颗心都软的不可思议,她清楚,若非钟情于她,以他的脾气,他不会这样亲她。
    钟璃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他后背上的刀痕上,一颗心彻底软了下来,她也坐了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后背,将脸颊贴在了他背上。
    裴邢怔了一下,下一刻就听少女闷闷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连钟璃都没料到,她会直接问出声,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也没有旁敲侧击。
    他看了一眼天色,转身抱了一下少女,将她拢到了怀中,“昨晚去乾清宫寻我了?”
    裴邢直到寅时三刻才忙完,回宫时,直接来的坤宁宫。
    钟璃闷闷嗯了一声,将脸颊埋入了她怀中,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般拈酸吃醋的模样,实在太难看了。
    裴邢顺了一下她的长发,道:“昨晚皇叔遇刺,身上中了一箭,他年事已高,我放心不下,就亲自往魏王府走了一趟,怕你担心,才暂且瞒了一下。”
    钟璃自然清楚他有多敬重魏王,除了老太太,只怕也唯有这位老战神,能令裴邢心悦诚服,闻言,她不由睁大了眸,脑袋都抬了起来,“皇叔遇刺了?他身体怎么样?刺客可抓到了?”
    魏王与韩王一样,都曾是大周的战神,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他树敌自然也多,不论是大晋还是鞑靼,都有不少将领死在了他手中。
    跟裴邢一样,魏王时不时就会遇到刺客,想杀掉裴邢的多是大周人,想杀掉魏王的,却有不少是敌国人,大多是死去将领的孩子,孤身混入大周,为父兄报仇。
    这次这人之所以能得手,是因为他在魏王府潜伏了好几年,加上魏王年事已高,战斗力远不如之前,才没能躲开他这一箭。
    裴邢揉了下她的脑袋,“箭已拔了出来,性命无忧,刺客也已抓到,你不必担心。”
    裴邢之所以回来的晚,正是去地牢走了一趟,才多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他说的虽轻描淡写,实际上,昨天老爷子的情况十分凶险,箭虽拔了出来,箭上却淬了毒,裴邢去地牢正是逼问毒药去了,那位少年,受尽折磨,都不曾吐露一个字。
    太医虽暂且为他压住了毒性,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研制,他少不得要遭一番罪。
    钟璃闻言,略微松口气,“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早日恢复。”
    裴邢颔首,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有奏折需要处理,你再休息会儿吧。”
    钟璃摇头,拿起外袍帮他穿在了身上,她偶尔也会伺候他穿衣,动作还算麻利,裴邢穿上靴子起身站起来时,才瞧见针线筐里的外袍。
    他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唇角微微扬了一下,伸手将这身做工精致的锦袍拿了起来,“送我的?”
    钟璃也下了床,伸手去抢,却没能抢到,“还没做好呢。”
    裴邢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唇,“辛苦了。”
    “一件衣服,有何辛苦的?”钟璃嘟囔了一句,忍不住有些泛酸,“京城这么多贵女,肯定有不少人想要为您做衣服,说不得鸢尾也同样如此。”
    “谁?”裴邢挑眉。
    钟璃轻哼,“竟还问我是谁,难不成皇上不认识?”
    裴邢每日要管许多事,自然不可能去记鸢尾的名字,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隐约想起,安三也曾在他跟前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应该认识?”
    他眸中的陌生不似作伪,钟璃忽地就有些泄气,突然觉得自己的拈酸有些搞笑,想起他与鸢尾兴许真亲近过,她才轻哼一声,别开了脑袋,“皇上曾碰过谁,都不记得吗?”
    裴邢眉头微挑,伸手箍住了她的下巴,“除了你,我碰过谁?谁搁你跟前胡说八道了?昨日也就李洺倩入了宫,她乱嚼舌根了?”
    他板起脸时,气势惊人,眸底的情绪夹杂着压迫感。
    瞧出他有些不悦,钟璃心中一紧,怕他迁怒于李洺倩,钟璃连忙摇头,“没有,不是她,早在入宫前,我就曾听说皇上在春满楼留宿过,据说还召了一位姑娘。”
    钟璃没敢露出紧张来,尽量保持着从容。
    裴邢的眉蹙得更紧了,“所以是春满楼那位叫鸢尾?”
    钟璃颔首。
    下一刻,就见他冷哂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一把将她抵在了床柱上,“你以为我碰过她?”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泛着凉意的玉扳指抵着她的下颌,钟璃心中一跳,只觉得一阵冰凉顺着脊椎骨,钻入了心底。
    钟璃不懂他恼什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男人冷厉的声音砸在耳旁,“成亲前,就觉得我碰过旁人,这一年,却不曾问过一句,钟璃,在你心中,朕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我就算碰了旁人,你也无所谓。”
    他冷冷逼问着她,手指因用力,捏得钟璃好疼,一字一句的质问,也令人格外心慌。
    自打成亲后,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生气,她也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就红了,昨晚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来,“谁说我无所谓,只是设想一下,我就难受得呼吸都困难。”
    裴邢不由一愣,上一刻,还怒火滔天,闻言,似打了一场胜仗,胸腔中也涌起一阵热意。
    他不由放软了态度,托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一下她的唇,“呆瓜,既然在乎,何不来问我?”
    他俯视着她,眸中带了点费解。
    钟璃忍不住弯了一下唇,“这不是来问了?”
    裴邢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忽地轻嗤了一声,“昨日才误会的?是李洺倩告诉你的吧?”
    钟璃没料到,他会再次生疑,她心中一慌,不由有些心虚。
    裴邢轻哼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还说什么了?”
    钟璃试图隐瞒,下一刻就被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她虽是胡说八道,念她真心为你考虑,朕答应你不动她,你若不说,等我查出来,决不轻饶她。”
    钟璃没敢再隐瞒,坦白交代了一下。
    裴邢没好气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朕对你什么样,你心中没数,那个内侍根本不是我的人。”
    他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周身也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不悦。
    钟璃没觉得怕,她眼睫不由轻颤了一下,伸手搂住了他,“我没信啊,我告诉她,三叔不会负我,可若三叔是成亲前碰了她,也不算负我呀,我连生气都没立场。”
    她语气闷闷的。
    裴邢突然就心软了,正色道:“怎么没立场生气?你永远都有,以前有,以后也有,你有但凡不开心时,都能讲出来,朕以前没有碰过旁人,以后也不会碰,这下开心了?”
    钟璃眸中含了笑,心中甜滋滋的,像吃了蜜一般。她确实开心了,嘴角翘起的弧度完全压不下去。
    她不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故意扬起小脸,认真问他,“皇上既然没碰她,技术是怎么变好的?之前那么烂,那晚之后却判若两人,找她偷师了?”
    裴邢耳根一热,他自然不肯承认,咬牙道:“朕还需要偷师?!你说谁技术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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