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卫念琛白头偕老了之后,温暖原以为自己会如以往一样,再次踏进下一个位面,去到自己下一个任务对象的身边时,她才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跟以前那种头脑清醒,行动自如,甚至一到达新世界就会得到相关剧情灌入,明确自己的任务对象到底是谁的情况不同。
    此时的温暖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又粘又涩,上头就像是湖了一层厚厚的胶水,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睁开分毫。浑身上下都没有丝毫的力气,彷佛睡觉遭遇了鬼压床,脑子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动,可身体就是不听指挥。脑中别说剧情了,除了宋温暖这个名字,她甚至对当下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
    就在温暖对眼下的这种情况感到有些棘手的时候,突然,外界零星的几句话一下子就传进了她的耳中,那急切中又夹杂着浓烈喜悦的声音在她听来莫名有些熟悉,可就是怎么都回忆不起起来。
    ——江管家,江管家,刚刚,就在刚刚,宋小姐与江先生这边的仪器有动静了!终于有动静了!
    ——什么?你没看错……
    ——没看错,没看错,真的,你快过来看!我们与宋小姐的努力没有白费!试验终于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是的,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这是奇迹,医学史上的奇迹啊!
    ——那为什么他们两个还没有清醒?
    ——还差最后一步,就剩最后一步了,只要我将两人重叠的精神世界分离……等等,怎么回事?怎么分不开,发生什么事情了,仪器!仪器也出问题了……到底怎么回事?明明……
    ——怎么了?宋小姐与阿弋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天哪!
    滴——滴——滴——
    失去意识之前,温暖耳边回响的便是连绵不绝又聒噪难听的仪器故障声。
    其实她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除了宋温暖这个名字,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朋友,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不清楚自己的未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一直都在各个位面里穿越,为什么陪着自己的任务对象相守到白头。尽管每个世界,她都是真正地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来对待每一个人,但她有的时候还是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些个任务对象又是个什么存在,为什么会是他们……
    这些问题,已经烦恼她很久了。
    以前是她不愿意,也没空闲去想,现在……
    坐在窗台上,晃动着双脚的温暖看着不远处那个笑容温婉,挺着个大肚子,正在给面前的蔷薇浇花的漂亮女人,无聊地将托住自己下巴的手换了一只。
    这不,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了嘛。
    看着那漂亮女人将终于浇完了花,将手中的水壶放下,就径直朝她走来的温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还想将一旁被风吹落的风铃再一次挂在窗台上,温暖下意识地就开了口,“小心,你可怀着孕呢,这种事情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吧……”
    说完,女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踮起脚就要将风铃挂上去。
    也是这个时候温暖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的她别人完全看不到,之前不是都验证过了吗?怎么现在还会开口提醒呢,唉,都是习惯在作祟!
    温暖一脸担忧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她虽然不清楚自己现在这么一副阿飘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的剧情又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但并不妨碍她对面前这个跟她相处最多的女人产生好感。
    是的,相处最多,自从她之前听到了那么一段不清不楚的对话之后,再次有了意识,就一直是这种状态了,不仅如此,还怎么都无法离开面前这个怀孕的漂亮女人半步。
    天晓得到底为什么。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不安了整整两天之后,温暖选择就这么着吧,阿飘的状态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吃也不用喝,还能天天看看别人的八卦。
    才想到这里,温暖就立马听到了一阵大惊小怪的声音忽的传来。
    “哎哟,哎哟,我的小姐哎,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别动,千万别动,我来我来!”
    说话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脸急切地冲了过来。
    嗯,这是每天必备的戏码。
    听到这样的话,女人听话地松开了手,温柔一笑,“王妈,我哪有这么娇贵,怀孕了这点事情都不能做了,我不就成了废人了吗?”
    “胡说,我家小姐要是废人,这世上哪里还有勤快人?这不主要是你都第三胎了吗?前面的少爷、小姐又都是剖腹,医生都说了你这一胎怀的不容易,要特别小心仔细……”
    “可是医生也说我的身体很好,宝宝的身体更好,有时间也可以动一动,一天到晚趟床上我都要躺退化了。”
    “尽瞎说!唉,怎么好端端的又怀上了呢?明明小姐你的身体……姑爷也不注意着点……”
    “好了,王妈,跟淮安没关系,是我要留下这个宝宝的,你下回可不能在淮安的耳边这么说。”
    “行了,知道小姐你护着姑爷。”
    “哪有。哦对了,淑婷与斯年应该快要放学回来了吧?你叫厨房赶紧给他们两个准备好果汁与蛋糕,他们两个就喜欢吃那个。”
    “早就准备好了,小姐你啊,就是爱操心!”
    ……
    温暖看着这两人说着话从她身旁走远,没隔十米,她就立马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吸力从远去的女人身上传来,没办法,她只能慢慢跟上去,继续听着两人口中的家长里短。
    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天的了解,她才清楚她离不开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家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女人姓江,名尔雅。人如其名,温文尔雅,娴静清和。
    江家则是京市出了名的有钱人家,江氏更是全国出了名的龙头企业,唯一可惜的便是家中子嗣有些单薄,而江尔雅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太好的关系,根本就不喜欢公司管理,生意来往的事情,反而特别喜爱一些文学方面的事情,小小年纪就已经出了好几本文集,使得江父骄傲不已。
    可骄傲同时,也有些头疼。头疼什么,还不是头疼偌大的江家无人继承。
    但他一直爱着自己早已故去的妻子,无心再娶,最后没办法只好将脑筋动到了自己的下下一代身上,想着给自己的女儿招个婿,到时候生了继承人不管男女都跟他姓江,他还年轻,好好培养,未必不能成事。
    就是这个时候,叶淮安出现在了父女两人的眼中。
    千辛万苦考入京市第一大学,来自遥远山区的少年,因为一次意外,获得了富家女江尔雅的青睐,在不清楚对方身份背景的情况下,两人整整谈了一年虽清贫却又幸福美满的恋爱,那个时候的叶淮安是真的想要给这个漂亮懂事又爱他的姑娘一个美好的未来的。
    谁能想到一切发展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个急转弯,亲爱的女朋友眨眼间成了第一富商唯一的女儿,并且对方的父亲对他观感不错,觉得他这一年的表现不错,想着把他培养起来,成为自己的女婿。
    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到了叶淮安的身上,直接就把他砸懵了,换成是一般人,可能早就喜滋滋地接下来,偏偏刚进校园没多久的少年,把自尊与骄傲看得比天还高,硬是折腾了好久,直到大学毕业之后,两人才终于修成正果。
    事实证明,老爷子看人的眼光没有出错,少年确实有本事,待自己的女儿又确实好,于是直到老人查出自己有了癌症的情况之下,也没有太过担忧,最后是在孙子孙女女儿女婿的哭声之中,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可惜啊,老人家满意得太早了。
    因为在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
    一个是日日都在生意场上打滚,面对着种种诱惑,死了老丈人等于再也没了限制与顾忌的山村凤凰男,一个是一心埋首创作,天真单纯,从未经历过挫折与磨难,完全不懂生意场上事,与自己丈夫根本任何共同话题的千金大小姐。
    温暖都不需要往下看,就自己“听到”的那个叶淮安最近做的几件事,她就知道两人的结果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比如,对方不顾江尔雅的身体,因为前面那一个儿子跟着江家姓江的缘故,硬是弄破了安全套让她生第三胎。
    比如,对方等岳父一死,便立马将自己乡下的老娘、姐姐姐夫,侄子侄女等一一接进了京市,并全都安排进了江氏。
    比如,对方那段时间的夜不归宿,和手机里那一段段早已删除的甜蜜对话。
    又比如,对方与面前这个被江尔雅资助的,同样来自那个山村,活泼漂亮大方的山里姑娘唐韵的暧昧对视,和餐桌底下的腿脚勾缠。
    她不明白,要是叶淮安真的像江尔雅一直以来描述的那么好,那么现在这算什么?
    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这人的本性就是个渣滓?
    温暖目不转睛地看着餐桌上不断给江尔雅夹菜的笑容温和的两人,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腿在餐桌下快要缠成麻花了。
    她有些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在江尔雅的面前都不收敛点,还是说这样更加刺激?
    其实早在第一次发现这两人间的暧昧时,温暖就想过要提醒江尔雅,可惜她就像是跟他们根本就不处于同一个次元一样,不管她怎么大喊大叫,甚至想要接触笔、手机与电脑都不行,最后便只能任由这两人继续瞒着所有人来膈应她。
    她看着这不过十九岁的女孩子一脸天真娇憨地喊江尔雅,尔雅姐姐,并且认真的不得了地给她买来各种孕期产品,甚至在对方怀孕后期小腿抽筋的时候,还会伸手给她按摩。
    她看着对方开心地与江尔雅回忆过往,并十分感激对方的资助,称要不是她的资助,她一个山里女孩子肯定早就被家里人给卖了换一笔彩礼钱了,说不准连孩子都生了,她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她。
    然后一离开江尔雅的视线就立马与等在拐角处的叶淮安激吻到了一起,亲吻结束,再继续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温暖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别的什么优点暂且不提,脸皮确实是厚。
    男的厚,女的更厚,且都没有任何的廉耻之心。
    就在温暖每天看着他们看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的时候,江尔雅那边突然就发动了,进了产房足足一天一夜,最后剖腹产下了个男孩,看着红通通的,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护士抱走了。
    也是这个时候,温暖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被限定在了江尔雅身边,而是被限定在了那个才出生的小豆丁身边,之前则是因为他还在他妈肚子里,所以她才不能离开江尔雅太远,现在小豆丁被护士抱走了,温暖甚至都来不及看上江尔雅一样,就只能被那股吸力给吸了过去,无可奈何地待在婴儿室里,听着一群孩子此起彼伏地哭着,耳朵都快要炸了。
    可没等她听两天,她突然就听见了个噩耗。
    江尔雅死了。
    死于产后大出血,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自己那被取名为叶弋的小儿子,那么漂亮温柔的一个女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
    值得吗?
    温暖都有些想要亲口问问江尔雅了,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有钱,明明早就已经儿女双全了,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了丈夫想要个冠他姓氏的后代就那样把自己一条鲜活的性命给搭上了,甚至这丈夫还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美好,私底下早就与那被她资助的好“妹妹”勾搭到一起了,除了这一个,外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真的值得吗?
    可惜值得不值得的话,江尔雅也早就已经听不到了,温暖还特意在医院晃了几圈,原以为现在这个阿飘状态的自己,也会看到阿飘状态的江尔雅,谁知道等了七天,人家头七都过了,也没等到对方的阿飘,倒是面前这个小豆丁的身体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能吃,别的宝宝刚生下没多久都会出些黄疸什么的,就他,始终白嫩嫩,红扑扑的,看着就可爱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温暖越看这个小包子就越觉得心里喜欢的不行,觉得他哪儿哪儿都生得好看的不行。
    可惜再好看,他妈妈也看不到一眼了,要知道早在怀着他的时候,江尔雅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对着肚子里的小家伙胎教了,说故事听音乐,甚至展望他的未来。
    她的阿弋,以后一定要过得特别特别幸福,妈妈才会放心。
    而叶弋之后发生的事情,江尔雅要是看到了,怕是去了地底下都会永世无法安宁。
    只是现在还徘回在小包子身边无法离开的温暖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看着失去了爱妻的叶淮安在江尔雅的灵前哭得几次昏死了过去,看模样像是真的爱她爱得不得了一样,来上香的那些人哪个不说江尔雅一辈子值了,有这么个男人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她,甚至差点随她去了,可不就值了吗?
    呵,这算哪门子的值!什么三观不正的狗屁逻辑!
    这些话听得温暖直接就爆了粗口。
    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尔雅死了的关系,还是要避嫌什么的,她真的没在家中看到过叶淮安与唐韵之间的肮脏游戏了。
    只可惜那样的时间太短了。
    短到不过一个月,她就再次在家中看见抱在了一起的叶淮安与唐韵。
    准确来说,是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唐韵将叶淮安逼到了墙角,主动地投怀送抱,并且不断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恋,说她有多喜欢他,说她也想过到此为止,可是爱情是最掩藏不了的事情,说她不求其他,只想能待在他身边就好,她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尔雅姐,但就是情难自禁,她跟他什么都是第一次,初吻,初恋,甚至是初夜,这叫她怎么忘。
    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温暖这边还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假得怕人的时候,那一头的叶淮安却是感动得不要不要,并且立马与她在原先江尔雅的床上打了“情不自禁”的一炮。
    这边的温暖已经快要恶心的说不出话了,也亏江尔雅没有阿飘状态,不然很有可能会被刺激得黑化。
    可很快,她才发现自己恶心得太早了,下限也比这两人高太多了。
    之后,她看着一炮过后,唐韵开始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起来,不仅如此,还开始对江尔雅剩下的三个孩子体贴关怀了起来。
    是真的体贴关怀,不含有一点私心,有些事情甚至于比江尔雅做的还到位,毕竟人江尔雅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有些事情还考虑不到。
    但唐韵就不一样了,她可能在自己家中就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不仅将江斯年,江淑婷两个大孩子照顾得很好,将还在襁褓里的叶弋也同样照顾得妥妥帖帖,比月嫂还要仔细认真,六月的天气,硬是让他身上连一点痱子都没起。
    甚至于,那边的江淑婷因为母亲去世而躲起来哭泣的时候,她都能找到她陪着一起哭,然后再给对方煮上一碗香喷喷的葱油面,一脸和蔼地看她吃完。
    江斯年因为步入青春叛逆期,又因为母亲去世,自暴自弃地逃课不上学时,她还能大晚上的一个又一个会所找过去,甚至差点没被人给强jian了,硬是哭着见喝得醉醺醺的江斯年拖了出来,拖回了家,当晚那个会所就被举报了,听闻跟江斯年一起喝酒的那帮小子,最后喝嗨了,连不该碰的东西都碰了,要不是江斯年被唐韵早早地拖了出来,现在恐怕也一起……
    想到这件事的江斯年与叶淮安就觉得后怕不已。
    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
    唐韵就像是真的把江尔雅的三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就连温暖这个早就知道她真面目的人看着看着,有时候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改过自新,真情流露,更别说江宅里的其他人和叶淮安父子几人了。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候,温暖才终于惊恐地发现,江家的老人,包括那位王妈在内,叶淮安父子几人,已然将唐韵看作是自己的一家人了,曾经产后大出血死亡的江尔雅就这么被人取代了,以至于有一日,向来天真单纯的江淑婷还开口希望爸爸早点将唐姐姐取进门做她的妈妈。
    当时众人的表情是怎样的,江家老人后知后觉地起了抗拒之心,江斯年沉默,叶淮安有些意动,叶弋,嗯,叶弋正在吐泡泡。
    最后还是唐韵开口转移了话题,之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减少来江家的次数了,甚至于有几次一连一个礼拜都没有来江家一回。
    也是这样的疏远,嗯,或许应该叫欲擒故纵,硬是叫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的江家老人,叶淮安父子几人硬生生地开始怀念起她的好来。
    之后某一日,温暖就看见叶淮安怒气冲冲地拉着唐韵来到了江宅,一进门,两人就不顾及任何人地直接就进了卧室,再然后,嗯,妖精打架。
    原因则是唐韵竟然接受了别人的表白,甚至都开始跟人家男孩子约会起来了,早把她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叶淮安这哪里受得了,刺激之下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真心,将人带回来就是一阵啪,啪完了就拉着她下楼说是要跟她结婚。
    听了这样的话,尽管那些江家老人的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但最后竟然全都鬼使神差地默认了,只因为一个家庭就应该有一个女主人,唐韵出现得刚刚好,人也不错,对几个孩子更是没话说。
    其实,要是故事到此为止,也算是有个美满的结局。
    可现实就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美满的。
    婚后不过一年,唐韵就彻底虏获了叶淮安的心,使得即便江尔雅在世也不忘偷腥的男人竟然开始为她守身如玉了起来,这还只是个开始,之后的叶淮安简直就成了二十四孝好老公,直接就将唐韵捧到了天上去,甚至对于对方已经开始若有似无地冷澹起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没察觉。
    叶淮安爱上了唐韵,一场从身体开始的爱情,却是比他跟江尔雅之间的感情还要深厚,那真是唐韵要星星,他不给月亮,跟他随意撒个娇,更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到了脑后去,颇有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架势。
    再然后,本来温馨美好的一切突然急转直下,江家老大江斯年于大学毕业即将进入江氏实习之际,突然车祸身亡。江家老三,六岁的叶弋,则因为被保姆领着出去玩耍之时,一不小心就被人抱走没了踪影。
    而那时候,先后得知这两件事的唐韵直接就哭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才被医生告知,她早就已经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怎么不注意点之类的。
    那个时候,早已经被迫跟上叶弋的温暖根本就没看到她的那一出好戏,可从那些所谓的“人贩子”的口中了解到所有事情真相的她,怕是用脚趾头猜也猜到了对方到底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是的,唐韵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甚至在十五周一能查清胎儿性别的时候,就立马去查了,并且得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她怀的正是个男孩。
    只可惜她怀的这一位,别说江斯年了,就是后来六岁大的叶弋都比不了,差了足足六年呢,等到他长成,江家,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叶家了,哪里还有她儿子的份,那么自然而然,身为男孩的江斯年与叶弋就成了挡在前头的拦路石了。
    江斯年的车祸,温暖不清楚,总归与那假模假样的女人脱不了干系,而叶弋的丢失,一直在旁边从头看到尾的温暖清楚地知道,一定是那女人下的手。
    这该是多狠的心肠,又是多能装的一个人,这些年来,连她都快要相信这女人是真的白莲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使了这么一招,该软的时候软,该狠的时候下手毫不犹豫,这样的女人不成功,那么还有谁能成功呢!
    温暖真的想象不到,她装了那么多年了,甚至于私底下一个人的时候,温暖也偷偷去看过,始终都是一副忧心三个子女的圣母白莲花样,她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确实厉害。
    她甚至敢肯定,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将江斯年与叶弋的事情联系到她身上去。
    只不过后来,你命里面没有的事情,怎么用心算计,怎么苦心假装都勉强不来的。
    差不多六个月的时候,唐韵因为一次意外,落胎了,不仅如此,以后恐怕都怀不上了。
    那样大快人心的事情,这一边牢牢跟随在叶弋身边,为他处境而揪心不已的温暖是看不到了。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小孩子,这些人贩子是怎么想的,还是唐韵在里面做了什么怪,他们竟然根本不把他卖给那些缺孩子的家庭,反而直接将对方丢给了一群穷凶极恶的乞丐团伙。
    是的,团伙。
    除了叶弋,他们手底下还有一大帮或大或小的老人孩子,甚至是残疾人,那些残疾人无一不是手脚畸形,看着就叫人揪心,也不知道是天生还是……
    “啊!”
    再一次看到了一人走进一个黑黑矮矮的房间里头,听着里头传来的小孩子的尖叫哭闹声,没过一会儿,一个手脚被扭断了的小孩子被人丢了出来的温暖,清楚地了解到了,什么狗屁的天生残疾,他们根本就是被人后天致残的,为的就是看着够可怜,好引起路人的同情心泛滥,多给一些钱!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情发生,那些人的嘴脸又为什么能这么丑陋!
    那个孩子,在叶弋到来的第一天还会努力地安慰他,告诉他不要怕,警察叔叔一定会救他们出去的,这是他妈妈告诉他的,他们一定会回家的。
    现在……
    温暖看着昨天还挂着灿烂笑容的孩子如同一滩死肉一般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除了叶弋,其他的孩子甚至都不敢轻易接近他。
    她看着自从落到这个地方就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叶弋,想都没想地就立马上前守在了他的身边,一直开口跟他说话,叫他不要睡,一晚上都没合眼,最后到了后半夜,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发起了高烧,甚至都开始全身抽搐的时候,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地冲到了大门前,小小的身躯不断地拍打撞击着大门,直到叫醒了那些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老大们,才发现墙角边的那个孩子早就已经不抽搐了,而身体也早都已经凉透了……
    当时,因为叫醒了大人而面带惊喜的叶弋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就连那些大人们发现那具小小的尸体,上前踢踢踹踹,最后暗骂句晦气,就卷起那具小小的身体不知道去哪里的时候,叶弋这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整个人如同被激怒了的小狼崽子,一下子就冲了上去,开始对着那些人又打又骂,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倒在地,也毫不气馁地冲上前,直到惹怒了那一帮人,引来了一顿死揍,鼻血狂流地躺倒在地的时候,他还依旧不依不挠地骂着。
    因为自幼接受到的教育的关系,太过恶毒的话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来来回回就只有小猪小狗不是人之类的形容词,实在是既叫人心酸又叫人难受。
    可能是因为他骂人的词汇过于贵乏,也可能是他长得太好,容易引起路上的大妈阿姨姐姐们的青睐,亦或者是这群团伙们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在叶弋躺在地上之后,竟然没再继续动手了。
    其他的那些小孩子因为早就吃过亏的关系,眼睁睁地看着叶弋躺倒在地,竟然全都缩在角落里,没有一个敢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而温暖从未感觉到阿飘的自己有这样无能为力又痛苦不堪的时候,她那虚幻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穿过叶弋的脸颊,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将明,她也没有触碰到他一回。
    而就是这一晚上的蜕变,温暖发现叶弋变了,她不清楚他哪里变了,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不一样了,不仅如此,她看着他一下子就变得“听话”了起来,每日每日都在外头认真做着“乞讨”的工作,因为长相的关系,一屋子的小孩子竟然就属他讨回来的钱最多。
    这也引得那帮乞丐团伙直接就绝了折断他手脚的心思。
    温暖看着小叶弋天天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甚至于下雪都仍旧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外头瑟瑟发抖地要着钱,也正是这样的“端正态度”,直接就使得那些人慢慢对他放下了戒心,甚至已然开始对他信任有加了起来。
    而那些跟他同住一个屋子的孩子们则俱都惊惧而厌恶地看着他,更多的时候,在那些大人们看不到的情况下,一伙人围着他,甚至还会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叛徒”。
    是的,叛徒。
    对于这帮小孩子来说,像狗一样舔着那些大人,还给他们挣那么多钱的叶弋就是叛徒。
    而叶弋每回被他打了之后,都会疼得半天爬不起来,可最后在看到那些大人之后,硬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没说,就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那个角落,斜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差不多半年多的时间,就在温暖满心担忧叶弋到底还能不能忍受得下去的时候,那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孩子口中念叨着的警察叔叔终于踏进了这个黑暗罪恶的屋子。
    只可惜在他们来之前,叶弋早就已经没了踪影,而被他用手段通知的警察叔叔们找了整整几天都没找到孩子们口中的小叶子。
    “我叫叶弋,我的父亲叫叶淮安,母亲叫江尔雅,我家住在京市xx区xx路xx号,我现在还不能回家,她不是个好人,她害死了哥哥,叫人卖了我,姐姐相信她,爸爸相信她,家里人都相信她,我不能回家,一定不能回家,不能回家,我要好好长大,一定要好好长大,长大了再回家,长大了再回家见妈妈……”
    倾盆大雨下,崎区山路上,一个矮矮小小的人像是生怕自己会忘记一样,就这样一直不断地念叨着。
    就是这个时候,温暖才明白,原来这个孩子什么都知道,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但到底太小了,因为小,所以才会相信长大了的自己会无坚不摧,而不会惧怕那个害了他的存在,小小的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成,回家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所以选择在警察到来之前,自己独自逃开,生怕被这些人带回家,没了命。
    可这样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养得活自己,最后温暖只能看着他几乎是沿着铁轨,像个小乞丐一样一直往前,独自一人往京市走去,渴了就喝公共厕所里头的自来水,饿了就紧盯着人家店里的客人,一看有人没吃完饭就离开,人就会立马冲进去,赶在老板发现之前,扒上两口饭,实在饿得不行,垃圾桶也翻过。
    除此之外,他还干过很多工作,捡过垃圾,洗过碗,甚至连工地上的小工也干过。
    路上不是没遇到好心人,但世间险恶,恶意与事不关己的人还是太多。
    这么一路上,温暖也不知道跟着他落了多少眼泪。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阿飘也是会哭的,哭起来泪水跟正常人一样,都是咸的。
    这一日,终于在傍晚前走到一座江南小镇的叶弋,因为太饿,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落着,因为有些发烧的缘故,他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寻找吃的东西了,他可耻地想要立马出现个人给他端来热腾腾的食物,没有热腾腾,冷冰冰也行,他饿了,好饿,想吃东西,真的想吃东西……
    叶弋在雨丝之中又累又困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那些落在脸上的雨丝一断。
    半掀开一点眼皮,叶弋很快就瞪大了乌熘熘的眼睛,只因为……
    温暖跟他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半弯着腰,给躺倒在地上的叶弋打着伞的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她是……
    “小哥哥,下雨了,你怎么不打伞啊?”
    “还有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你妈妈会担心你的!”
    “是没有伞吗?我的伞给你好了,反正我家就在前面。”
    “咕——”
    就在这时,叶弋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啊,你饿了啊,等等,我有……喏,我早上的牛奶还没喝了,给你,还有饼干也给你,我不喜欢香葱口味的,妈妈非要给我买……”
    小丫头一抱怨起来就颇有些没完没了的架势。
    说完,她想都没想地将手里的牛奶饼干,外加小花伞全都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脏兮兮的少年怀里。
    “你……”
    “哎呀,我要回家了,雨要下大了,你快赶紧回家吧!”
    “等……”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姑娘就跟枚小炮弹似的一下子射出去好远,直到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才于一片灯火明亮处,蓦地回过头来,冲他甜甜一笑,摆了摆手。
    恰巧就在这时,那户人家里头忽的就传来了一阵呼唤声来。
    “温暖,你在干什么?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进来?饭都做好了!”
    “哦来了,妈妈……”
    温……温暖……
    她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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