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再有超越常人的见识,可到底也不是什么神仙,既不会移山填海也不会乾坤大挪移,自然无法将囤积在沧州港的铜矿石,隔空给“运”过来,于是这厮哼次哈次了半天,扔下一句:“少拿这些屁事来烦我,这些去找张承业”,然后调脸走人跑的飞快,兔子跟他一比都是孙子。
    离开了火器局,他又快马赶到新军的兵营。这里虽然没有隆隆的炮声,但场面可比龙山那边热闹多了,尘土飞扬中一队队步兵列队还未跑完,后面又有一队骑兵纵马驰过,所过之处有扬起更大的尘土。
    更远处则是数排士兵手持燧发枪排列整齐,随着队正的哨声前后移动,同时做着举枪、瞄准、收枪、装填的动作。整套动作循环往复虽然单调,但这些士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别具一番美感。
    “排队枪毙耶”,尽管这套战法出自小李子之手,就连动作都是他手把手教的,但他每次看到都会陶醉上一阵,此刻也是如此双眼紧盯着那些火枪兵,如同痴痴的汉子一般。
    可看着看着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具体是哪里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低头苦思良久李存勖一拍大腿,这才猛地醒悟过来。“赵弘殷,小赵”,他冲着校场上负责监督训练的赵弘殷喊道。
    其实赵弘殷早就看到校长了,只是职责所系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这时见校长冲他招手,急忙快步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先敬了一个礼,然后静候着李存勖吩咐。
    “你把这些人分成两队,间隔三百步,然后让他们对射”,李存勖望着分番叠射的士兵,单手叉腰很是霸气的吩咐道。
    马前的赵弘殷出于惯性,当即挺胸声音洪亮的答了一个“是”,然后就张着大嘴,口中“呃呃”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搞不明白校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又或是朱温在河东最大的卧底,不然怎会下达如此丧心病狂的命令。
    “愣着干什么,快去.....”,李存勖见到自己的学生像个傻子一般杵在那里,当即便开口催道,可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的命令好像有些过于“凶残”了,可这个赵弘殷就没长脑子吗,难道自己不会问?
    “我是说让他们火枪内只装火药,不装弹丸!看着自己的士兵互相残杀很好玩吗?梁军也有火绳枪兵,这些人初上战场到时人家一放枪,或是成群的骑兵冲过来,再把他们给吓尿,还打个屁的仗呐,快去、快去....”,李存勖不厌其烦的絮叨着。
    在连发速射武器还没有出现前,大规模战斗就只能依靠火力的密度取胜。排队枪毙虽然看似既蠢且笨,但却能将火力的密集度发挥到极致,但同样也最考验人的意志。
    对于这种战法到底适不适用于华夏,其实李存勖的心里也没底的,尽管老伦敦正米字旗那帮人靠着这种战术,几乎横扫了世界,但看看被他们欺负的人,有哪一个能跟唐人相提并论的,况且那个时候的欧洲人多傻啊,别人怎么忽悠怎么有的。
    反观大唐,尽管现在已是一片的凋零残破,但靠着先辈辉煌的余荫,如今的唐人在骨子里仍是骄傲、包容,富有创造力的。就这么一群聪明人想要被人忽悠,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要不说聪明的兵不好带呢,基本上靠骗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李存勖一定要加强军队的纪律性,这已经不是考虑晋军形象的问题了,如果不能让士兵养成一切命令听指挥的绝对服从,即便人手一挺加特林也没戏。
    如何培养士兵的服从性,除了不断反复的强调,另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在训练上进行强化。而李存勖要做的就是为手下营造出最接近真实战场的环境,从而锻炼士兵的胆量与气魄。讲真,他这种训练方法,与老朱让骑兵列队“冲击”火绳枪兵,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赵弘殷对于校长的理论一如既往的似懂非懂,不过只要不让他训练的士兵互相伤害就没问题。当即他接令转身,按照李存勖的吩咐将训练中的新兵就分成了两队,稍加一试效果竟出奇的“好”。
    只见相向对峙的两队人,几轮排枪“打”过后,抱头鼠窜者有之、双股战栗者有之,更有甚者好几个新兵竟然抱头蹲地,大哭着直喊“妈妈”。李存勖虽然告诉赵弘殷,不要在火枪内装填弹丸,这厮也确实也是这么吩咐下去的,但他在这两队人中却相互都没告诉。
    因此两队受训的新兵,都以为对方在向自己开火,毕竟对面又冒烟又闪光的,谁看谁不迷糊啊!
    “不行啊,架势还可以,可都尽是些花架子,这样上了战场只会更糟”,李存勖望着这群新兵搓着下巴说道,完全不理会一旁十分尴尬的赵弘殷。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新兵一个月前,还都只是在田间地头,或是地下矿井中辛勤劳作的农夫、矿工,但理解并不代表就要接受现实,距离自己当初承诺的日期,已经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了,李存勖知道周德威与李嗣昭其实都在凭着一股气,在那里硬撑着。
    甚至就连如今沧、德二州城内的士卒都知道,三个月后他们的大王,就会带兵赶来增援他们,如果到时李存勖未到,只怕军心立时便会散掉,沧州、德州也将不攻自破。毕竟从古至今,像这种孤军身悬域外没有后援接应的,最终的下场除了开门投降,就只剩下死战到底以报“王恩”了。
    因此李存勖不想再等也无法再等,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这支新军尽快成军,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就将新军硬拉上战场,让他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至于能不能活着走下战场,那也只能凭天由命了。
    残酷的现实已经让李存勖没了选择,他不能坐视朱老三化身成一条巨蟒,死死地缠住河东,将才有些恢复过来的河东勒得稀碎。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你们要多思考、多总结,想尽办法将训练往实战上靠,变着法的提高士兵们的战斗技巧,我也知道新兵只有见过血,才会成为‘老鸟’但我希望这血是敌人的血,如果真到了流我们血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尽量少流一些”,李存勖在继续视察的途中,对着赵弘殷说道。
    视察完新兵训练的情况,李存勖等人又匆匆赶回了王府,一回来就把刘知远、安重诲等人叫了过来,然后几人对照着拟定好的作战方案,开始逐项落实起后勤准备来。
    这次是李存勖登上王位后的第一战,对他以及武备学堂里出来的新少壮派而言,都是无比的重要。虽然李存勖很轻易的就剪除了李克宁等人的叛乱,但这只能说明他的手腕灵活、心机深沉。
    但面对如今这个乱世,更多的讲究的是实力,还有就是能不能打,以及是否能扛得住打,如果这方面不行的话,手腕再灵活那也都是花架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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