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女鬼经过徐怀谷身边之时,徐怀谷就已经对女鬼的气息有所察觉,而他又在那诡异阵法上面取了一小滴女鬼布阵是所用鲜血,使用了一个简单的小法术,就是当初在兴庆城的大牢里找到余芹的那一个法术,循着踪迹前去追查那女鬼。
    幸好女鬼要到处布置阵法,所以速度自然要比追踪的两人慢上许多,不多时,两人就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再次看见了那女鬼。她依旧是在全神贯注布置阵法,无心顾及其他,徐怀谷便有了出其不意袭击女鬼的想法。
    徐怀谷轻声嘱咐身边的汉子,说:“等会儿我先上去,你在这里伺机而动,趁其不备才出刀。”
    孔雄把手放在刀柄上面,连连点头。
    徐怀谷从背后缓缓抽出了那一把长剑“晓雨”,然后握剑在胸前,逐渐温养剑意。
    汉子不懂什么叫做剑意,只看见徐怀谷拿出剑,然后便岿然不动,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就猛然转冷,锋利无比,像一把无鞘之剑。
    剑意已经被蓄养得差不多,徐怀谷随后便凭空一剑,便有一道小小白线对着女鬼而去,正是一道剑气。
    自从跨入三境之后,徐怀谷对于剑的掌握早就与刚入兴庆城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在剑意合适之下,斩出剑气很简单,倒是汉子被这一剑惊呆了,十分好奇看着徐怀谷的剑,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一道剑气划过,连一丝微风也没有带起,直奔女鬼。不过那女鬼果然不愧是四境的鬼物,不是省油的灯,极其谨慎,就算是在布置阵法之时,也没有放松警惕,就在徐怀谷剑气出鞘的那一瞬间,她猛地转头看向徐怀谷躲藏之处,露出一张极其可怖的面容。
    那张脸上有一半都是骷髅白骨,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在黑夜底下尤其可怕,有几只小蝇虫在窟窿里边爬动。
    汉子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光是看见这一张脸,都够他缓上好一会儿了,更别说是独自面对着鬼物,那还不得魂都被吓破?
    汉子面色苍白,后悔起当初的莽撞来。
    剑气比起女鬼回头的速度快许多,所以女鬼还没来得及反应,剑气就削中了她的脸。
    女鬼的脑袋顿时被这一道剑气打得转向侧边,她急忙用手捂住脸庞,不想让人看见。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那女鬼被伤,却没来得及还手,就马上就再次转过头来,但此时脸上就已经换上了一张美人面皮,并且竟然笑了起来,对着那一边剑气来的方向施了一礼,唯唯诺诺说:“不知是哪位剑仙路过这荒山小城,妾身委实不知是剑仙前来,脏了剑仙大人的眼睛,妾身在此给大人赔个不是。”
    徐怀谷先是一愣,随后马上便反应过来了。女鬼这是凭剑气以为自己是境界很高的剑仙,毕竟剑气可不是一般剑修可以斩出。不过看女鬼被一剑劈中,非但没有半点不乐意,还很客气,是个极其圆滑老到的人,肯定是以前吃过大苦头的,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徐怀谷眼珠子一转,妙计顿时上心头。不如顺着这鬼物的意思演一出戏,将计就计,如此一来,便好办了。看书溂
    于是徐怀谷狡黠一笑,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沧桑一些,斥责说:“区区小鬼,竟然也敢在鹿城为非作歹,还布置如此多的阵法,是想要整座鹿城和你陪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女鬼一听这话,连忙低下头,紧张回答说:“哪里的话,剑仙言重了。”
    徐怀谷嘲讽一笑,说:“言重?可是依我看,这阵法确实有摧杀鹿城之威,胆敢布置这种大阵,竟然还狡辩?若不是我恰巧路过这小城,想吃一顿火锅,这荒山野岭可还真就没人治得了你,可就要连累这一整座城的百姓遭殃!”
    女鬼战战兢兢起来,不知所措,生怕被这不知哪来的剑仙一剑斩杀。
    女鬼颤抖着身子许久,不禁暗暗叫骂自己这倒霉的运气,竟然会碰见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剑仙。
    她低头看了看这宽大红袍子里面大肚子,哀怨想到:“我生前一直为善,不见有好运,死后果然也是没有,看来是老天不想让我这孩儿有来世啊!”
    她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一命运,被这剑仙一剑斩杀的命运。
    不过,那剑仙过了许久,才终于继续开口说:“以为我要杀你?”
    女鬼心里苦涩,点了头。
    “那为何我之前不一剑杀了你?”
    女鬼稍一疑惑,随后摇头说:“剑仙高明,行事自然有理,我哪里敢妄自猜测?”
    徐怀谷浅浅一笑,说:“你为何要杀着一座城的人,理由说来我听听,兴许就不杀你了。”
    女鬼左右为难,犹豫了好半晌才败下阵来,说:“妾身故事可就有点长了,剑仙若愿意听,我自然是愿意讲出来的。”
    她开始慢慢讲述:“从前有一富家女子,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本来父亲给他安排了一门好婚事,对方也是名门望族,门当户对,但是这女子当时却被一名赶考的读书人所诱惑,以为那便是自己真爱,于是与父母纠葛之后,最终离家而去,想要与那落魄读书人云游天涯,再找一处地方好安家。那读书人最开始的时候对她极好,事事无微不至照料,而女子也极其感动,最后答应把自己身子交给那读书人。岂知正如那古诗所云‘信誓旦旦,不思其反’,两人走过一段路程以后,那读书人便开始对她逐渐冷淡下来,而就在此时,女子惊奇地发现自己怀了读书人的孩子,然后便告知读书人。谁知那读书人在女子怀了孩子之后,愈发冷淡起来,而就在二人最穷困潦倒之时,有一名有钱的青楼女子介入其中。女子很是恐慌,使尽手段想要挽留读书人,可惜换来的确是那读书人伙同青楼女人,将女子连同肚子里面的孩子给生生打死。”
    女鬼说到此处,声音不觉哽咽,眼泪更是想要落下,可惜为鬼,早已没有了眼泪。
    徐怀谷虽说有点怜悯,但是依旧保持镇定,对女鬼说:“就是这一座小城里的人害死了你,所以你要报仇?”
    女鬼摇头,说:“并非如此,实际上,我虽然对那读书人恨得彻骨,但是却从未想过报仇一事。”
    她定了定神,补充道:“况且,那也已经是一百多年的事了。”
    徐怀谷喉头微动,问她说:“那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杀这一座城的人?”
    女鬼面对徐怀谷时早已心如死灰,便也不再欺瞒,直接说道:“因为有一名老道士找上了我,说可以用一物渡化我腹中胎儿,让他去往来世。”
    “代价就是这一座城的人命?”
    女鬼还是摇头,说:“不是,老道士有一件神奇的法宝,唤作血风铃。那东西颇为古怪,可以吞噬万物灵魂而进化,其中玄妙功用更是繁多。道士说了,只要我拿出一枚鬼丹,就可以助他的血风铃晋升到仙兵的层次,如此一来,就可以帮我孩儿渡化。”
    徐怀谷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士想要杀人滋补他的宝物,但是又怕染上因果,所以只好借着女鬼之手来达成目的。
    渡化鬼物一事,徐怀谷是见过道士孙祥做过一次,至于究竟有多难,他是没有印象的。而女鬼就是想要借助吞噬着一座城的灵魂,晋升五境来凝结鬼丹,好让老道士履行承诺。
    徐怀谷愤然道:“那你鬼丹一破,岂不是修为全散?这百多年的修行,全打作水漂,你不心疼?”
    “心疼自然会有,只不过比起腹中孩儿,不足一提罢了。”
    她随即眼神竟然柔媚起来,悄悄说:“况且,这可是我和他的孩子,无论如何,得有个好下场。”
    徐怀谷顿时想到了那个在青岭山间为情而死的女鬼,不禁踢脚大骂说:“这么你们这些女鬼,都如此愚昧!那男人害你至死,你竟然对她还有恻隐之心,何苦来哉!”
    女鬼疑惑看了看猛然发怒的剑仙,不确定说道:“听起来,剑仙以前也遇到过别的女鬼?”
    徐怀谷惨然一笑,说:“何止是遇到过,简直让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女鬼点点头,说:“那她必然也是一个惨淡之人。”
    徐怀谷颔首:“不错,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该敬她还是该责她。”
    女鬼见徐怀谷也没有打算讲出那个故事的想法,便沉默了,而徐怀谷则沉浸在回忆里。一时间,女鬼和徐怀谷便默默站着,寂静无声。
    孔雄看着对话这两人越来越离谱,也不知道是否该叫醒徐怀谷。
    许是忍受不了这沉默,那女鬼率先开口了:“剑仙大人故事也听完了,是否要放过妾身,还请给个准信吧,不论是杀是留,我都认了。”
    徐怀谷想了一下,安静说道:“你走吧,看你还没有酿成大错的份上,饶你一命。”
    得到免死消息的女鬼,似乎并没有像徐怀谷想象中那样激动,而是一脸平静,转身便打算离开。
    徐怀谷突然一仰头,对着女鬼说:“你可知中土太华山?”
    女鬼说:“知道的,听说是天下道家第一宗门。”
    徐怀谷说:“对,就在太华山里,有一名道士名叫孙祥,长得很是俊俏,但是其实是活了很久的老道士了。若是实在想渡化你腹中胎儿,不妨去找他吧,报上我姓名,他应该会答应帮你的。”
    女鬼先是一惊,想到这剑仙究竟是多大的来头,竟然会与太华山有牵连。但她随即便又苦笑,心里想那中土太华山乃是道家圣地,自己哪里能上山?但是这剑仙一片好心,她却是不能不感谢。
    她转身,对着徐怀谷施了一礼,感激说:“多谢大剑仙,敢问剑仙姓甚名谁?”
    “徐怀谷。”
    女鬼点头,说:“记住了,若是有机会前去,还是得仰仗剑仙名气。”
    今日说出自己的伤心事,女鬼似乎感觉心里更难过了,也不敢再在这剑仙面前停留,于是就要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突然便有一道熟悉声音传进他的脑海,正是那拥有血风铃的黑衣道士。
    “你被骗了,那剑修根本不是剑仙,只不过是三境而已!”
    女鬼一惊,脚步猛然停了下来,怔怔看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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