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语垂了垂头,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她昆仑山的事情。
    “阿茗。”她最终还是抬了头,一五一十的全数对她讲了。
    程若茗对昆仑的了解,也仅限于寥寥几个字而已。她沉思了许久,还是抬起了头。“我必须回去,”她说,“如果程家有难,我这个皎霜仙子却潜逃了,成什么话?”
    孟良语闭眼,笑道,“我就知道。”
    程若茗就是程若茗,她打定了主意,又有谁拦得住呢?
    当时的缙缕拦不住。现在的她,一样也拦不住。
    程若茗转头问她,“那你呢?”
    “我?”孟良语笑了笑,“我当然还得继续找我师父。”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程若茗起身,“那你万事小心。”
    “嗯。”
    没走多久,程若茗却又返了回来。孟良语一拍脑袋,“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程若茗蹲在旁边问她,“你这画的是个什么?”
    “呐,你看,”孟良语捏起其中一个,“这个是示灵符,但是我改了改,它现在就是个朝终南山指的罗盘了。”说完便将这符纸卷起来,塞进了一个小锦囊里,递给她,“这个你随身带着,要回终南的时候就拿出来,给它灌些灵气,再跟着它走就是了。”
    程若茗又托着下巴问道:“那这个呢?”
    “这个是个追踪咒,”孟良语也将其卷好,塞在另一个锦囊里,“咒文另一端,我连在自己身上了。只要你拿着它,就能找到我。”
    程若茗走了许久后,孟良语还在原地坐着。
    她捏了很久的草,才起身揪下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吹了吹。
    一阵清亮的曲调飘出,便有翅膀扑棱的声音。
    雪鹰。
    虽然不知有没有用,但招来做个伴儿也是不错的。
    好过她一个孤零零的。
    那雪鹰停在她肩上,孟良语爱抚的揉了揉它洁白光滑的羽毛。
    “灵霄啊,也不知师父到哪儿去了。”
    她叹了口气,“你知道么?”
    “算了,你肯定不知道。”
    “怕不是要抛徒弃子了吧。”
    但顾妄言却是完全被冤枉了,人家哪儿也没去。
    太阳公公一落山,他就娇弱的晕倒了。
    太阳公公一出山,他就——
    被五花大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的一张陌生的床上。
    “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连忙往下面窜,才发现自己脚上还被上了铁锁,牢牢的拷在床边上。
    他挣了挣,挣了好几下之后,发现这个铁链子质量很好。
    嗯,很结实。
    他又四下找自己的剑,才发现在桌子上摆着。
    他努力的伸手够了够,够不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门吱呀的一声,便是一阵轻快的脚步,还“啦啦啦啦”的哼着歌儿。
    顾妄言嘟囔道,“啦个屁,啦啦啦的。我都被绑成这样了,还啦呢。”
    他再抬眼的时候,便见到了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还扎着两个灵动俏皮的小辫子。
    是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应该也是昨天晚上救了他的人。
    这小姑娘她认识,脸上总挂着笑,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看着天真烂漫俏皮可爱的。
    也仅仅是看着而已。
    他掀了掀眼皮子,没好气的问,“要干什么你?”
    小姑娘嘴角咧的更大了,“不干吗啊,绑你当个压寨相公!”
    !!!
    “你脑子被猰貐踢坏了?!”
    小姑娘继续笑,“没啊!就是最近我爹逼我成亲了,我看你长的顺眼,不如就嫁给你啦!”
    “本公子长得居然只是顺眼?!你怕不是瞎了吧!明明是玉树临风美如冠玉惊为天人才对!”
    但是小姑娘依然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咧着嘴笑,眼睛弯弯亮亮的,像新月。
    顾妄言用看一个智障的表情看着她,“我说,你真是该改个名字。”
    “改名字?我为什么要改名字啊,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看你天天的,笑的牙都要龇出来了,就该叫‘可笑’才对。”
    “你才可笑呢!”小姑娘瞪起眼骂人的时候,嘴角居然也是咧着的。
    顾妄言拍了拍头,觉得她就该叫“哈哈大笑”才对。
    “顾妄言,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就留在这儿给我当相公吧?!”
    顾妄言瞄她一眼,面无表情,“神经病。”
    “嘿嘿嘿,”小姑娘又邪邪的咧了咧嘴,“那你就把这个吃了吧!”
    说完,便作势要往他嘴里塞个药丸,看起来黑乎乎的,闻起来也怪怪的。
    顾妄言也不傻,才不会让她得逞,便伸出活动范围很有限的双手将她伸过来的手卡住了。
    她打掉,从左边进攻;
    他猛地转头,躲过一劫,顺便伸手击向对方肘弯;
    她被击后顺势下移收回,另一只手暗中发力,指尖直逼他嗓眼;
    ……
    几个回合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
    “行了吧,就算把我绑在床上,你也打不过我啊。”
    小姑娘气呼呼鼓了鼓腮帮子,可一秒后就咧着嘴笑了。
    “不愧是言三公子!”
    顾妄言翻了翻眼皮,“那是自然。”
    她却突然猛地向前探了下手,待顾妄言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药丸已经入了喉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嗓眼,暴喝道:“年不笑!!!”
    年不笑很无赖的龇着一口小白牙,贱兮兮的道,“诶,叫我干嘛?!”
    “你个泼妇!!!”
    年不笑扬着眉毛,“呦,你倒是有意思,怎么不随大流直接骂我不及下三啊?”
    不及下三,七流年不笑。
    呵,眼前这个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其实年纪比顾妄言还大些。
    天天的,装什么少女,穿个俏皮的明黄罗短衫,还扎两个女童的小髻。
    她也就是个子矮,估计站起来也就到顾妄言胸口下面一点儿。
    要不谁能把她当个小女孩儿?
    一个大龄泼妇,天天穿的跟个娇嫩小少女一样,啧。
    不过人家年不笑的一张脸,倒长得是真的像个孩子,圆圆的,配上一双又大又水灵灵的杏仁儿眼,看起来稚嫩可爱的得很。
    顾妄言考究的盯着年不笑的脸瞧了半天,才憋不住问了一句,“诶,你这眉毛,是不是——”
    被剃了,眼睛上方光秃秃的。
    年不笑又扬了扬不存在的眉毛,嘴角都要咧到脑袋后面去了,“呦,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我的如花美貌了吧?”
    顾妄言顿时就收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眼角下垂,眉头轻蹙,嘴角十分嫌弃的咧了咧。
    “你莫不是没照过镜子吧?”
    年不笑哈哈笑了两声,“我好久都没跟人吵架了,还真是憋坏了。这儿除了我爹,也没人敢骂我。”
    废话。寨主的宝贝女儿,遗世灵师里排第五的高手。谁敢骂你,怕是嫌活的太长了吧。
    年不笑又讽刺道,“不过也是,你平日里见的都是程姑娘那般的仙子,冰清玉洁闭月羞花的。”
    语气颇有深意。
    听这话,她肯定也是看不惯程若茗的。
    老实说,看不惯程若茗的人,多了去了,其中大部分是女人。
    命没她好。还见不得她好的女人。
    但其实,谁有资格说程若茗“命好”呢。
    顾妄言却歪头纠结了一番——
    话说程若茗长得真的好看么?
    还行吧,但五官不算很出挑,只算是中规中矩,看着也顺眼。
    可人家有高冷绝尘的气质啊,那脸上,几乎就没露过笑,看着就跟冻住了似的。
    有个词儿,叫故作老成,说的就是程若茗。
    总是面无表情,好像看透了一切的样子。其实就是傻妞儿一个。
    顾妄言又抚着下巴,抿了抿唇。
    嗯,他家小徒弟倒是长得好看。
    真好看,有灵气,还有英气。
    笑起来像——
    “喂!想什么呢你!”年不笑忽然伸手,一掌劈在了他左肩上,顾妄言吃痛的嘶了一声。
    “干什么?能不能别老动手动脚的,怪不得你嫁不出去!”
    年不笑瞪了他一眼,“说的就好像你娶着媳妇儿了一样。”
    “那是我不屑!”
    “呦,厉害啊,原来说程大小姐倒追你还没追着的事儿,是真的啊?”
    顾妄言顿时就沉下了脸,“谁这么说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没谁,我自己瞎编的。”
    顾妄言又问,“什么时候把我放开?”
    “快了,再等两个时辰。”
    “?”
    顾妄言纳闷,“为什么要等两个时辰?”
    年不笑一下子靠近他的脸,笑得像朵欲开未开的花苞,“你猜啊?”
    顾妄言脸色又沉了沉,“你刚刚喂我吃的是什么?!”
    “反正是个好东西。”
    “放屁!”他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而且是整个人渐渐无力的变化。
    “真的是好东西,百年妖兽的灵丹呢!”
    顾妄言咬了咬牙,恶狠狠的盯着她。有刚刚到手的火元妖兽猰貐的灵丹,她不给他吃,倒是给他水元的。
    年不笑又加了一句,“那可是好大的一条冉遗鱼,我费了不少劲呢!”
    顾妄言冷哼一声。
    千年的凶手猰貐你都能搞得定,别说一只百年多的冉遗鱼了。
    现在好了,他可是火元的灵丹,如今生吞了冉遗鱼的百年水灵丹,自己体内的灵气马上就被压制住了。
    水火之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现在的顾妄言就像是……没有灵丹一样。
    他若是不将那冉遗鱼的灵丹从体内逼出来,就一辈子也用不了灵气。
    但他现在做不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顾家修炼了那么多年,他修过许多吞噬融合妖兽灵丹的方法,却从未见到有一本书上写过该如何将体内的灵丹逼出来。
    顾妄言愤怒的看着年不笑,而那位始作俑者却是一副开开心心看好戏的模样。
    “喂,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顾妄言沉了脸色,“如果是为了遗世剑侠的排名——”
    “哈?”年不笑歪着头,想打量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我看起来像是在乎那个排名的人?”
    顾妄言冷笑,“你要是真不在乎,根本就不会去参加什么五灵荟。”
    “哦……说来也是呢。”年不笑咬了咬手指,“不过——听说你收了个徒弟?我倒是想会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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