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离沈琰礼居住的小区很近,步行十分钟左右。回家路上,孟欣施还是没消气。
    沈琰礼跟她搭话,她用鼻子哼了他一声。
    沈琰礼轻笑:“你生气持续时间一般多久?”
    孟欣施对着沈琰礼这张无辜的脸发不出脾气,她拉起他的手:“你傻呀?为什么要给那个女人钱,她欺负你,欺负我的小姐妹。你这次让步,还有下次,不能这么惯着坏人。”
    夜深人静,路边没有行人,马路上偶有车辆经过,车轮声碾过去后,周围再回归静谧。
    只剩孟欣施放软的声音:“你呀,就是太善良,别人会以为你好欺负。这种人我以前见多了,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可能是怕扰民,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像在店里那么张牙舞爪,听着轻柔温软。
    她是在替他叫屈。
    她撒泼的样子有趣归有趣,沈琰礼不忍心看她气太久,他回握住她的手,承诺:“这是最后一次。”今后谁的面子他也不会卖。
    安静两秒。
    “你该不会看上那女的了吧?”孟欣施皱起鼻子:“别喜欢那种,茶里茶气,看着清新脱俗,只会骗你的钱。她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以为你就一餐厅小老板,要是知道你是地产公司老总,铁定巴结你!”
    她猜对了后半段。
    今晚沈琰礼放过那个女人,是因为她的父亲打电话过来向他求情。
    那三万块钱当然不是白给,对方欠了他人情债,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笔三千万的项目送上门。
    “不喜欢。”沈琰礼抬起头,借着月光看向孟欣施,“她父亲跟我有合作,赔偿她,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
    孟欣施啊了一声,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你跟那杠精认识呀?”
    “我认识她父亲。已经打过好几年交道,合作还算愉快。”
    行吧。
    既然是合作对象,那这个人情该做还是得做,不能因小失大。孟欣施气消了,跨坐到轮椅上:“走累了,趴会儿。”
    骂人太费体力,她好累,好困,好想睡觉。
    这么熬夜,也不知道那不争气的痔疮会不会复发!
    沈琰礼搂过她的腰,摁下启动按钮。
    他突然没那么讨厌坐轮椅了。
    *
    回到家,沈琰礼找到酒精和药膏。
    “阿施,过来。”
    孟欣施:“干嘛。”
    沈琰礼看向她的脖子:“消毒。”
    哦!对对对。
    “消毒,必须消毒,谁知道那女的指甲盖里藏着多少生化武器原料。”
    孟欣施解开扣子,拉开衣领跪到轮椅上,扬起下巴:“来吧!”
    沈琰礼取出棉签,粘了些酒精:“会疼,忍着点。”
    孟欣施闭上眼睛:“忍住!”
    沈琰礼被她视死如归的样子逗笑,抬手将棉签轻轻贴在她被抓伤的皮肤上。
    “疼么?”
    孟欣施:“有一点儿。”
    沈琰礼:“这样呢?”
    “疼疼疼,轻点儿。”
    沈琰礼:“这样呢?”
    “说不上来,不算很疼,但又怪扎肉的。”孟欣施开始哼哼唧唧:“你快点。”他这个速度,这太折磨人了。
    沈琰礼:“好。”
    孟欣施被酒精辣得扭来扭去,扯着衣领催他:“再快一点!”
    沈琰礼:“……”
    帮她消完毒,沈琰礼出了满头汗。
    孟欣施不让他帮忙了,他太温柔,她拿起药膏,走进洗手间,三两下涂完。
    注意到下巴也被挠出道口子,孟欣施心想这杠精女还有两把刷子,下次再遇到绝不能掉以轻心!
    见她气鼓鼓走出来,沈琰礼安慰道:“她的头皮被你扯掉一块,植发不便宜。”
    孟欣施瞬间乐了,嘚瑟道:“对付这种人就是得扯头发,不会受重伤,不用赔医药费,还足够疼!我厉害不?”
    沈琰礼夸赞道:“厉害。”
    孟欣施心情好了。
    *
    知道沈琰礼的身份后,杠精女回来退钱,完全换了副嘴脸:“沈总,实在抱歉,耳环在家里,是我自己换毛衣的时候勾住了。对不起呀沈总,我那天说话没过脑,您别放在心上,我爸爸已经说过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哟,学会讲礼貌了呢。孟欣施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势利眼!
    看得出来,钢筋大小姐今天特意精心打扮过,连妆容都别出心裁。
    她看沈琰礼的眼神,活像是要把他吃了。
    孟欣施死盯着女人,用眼神警告:你敢碰他试试!
    沈琰礼的目光全程放在她身上。
    杠精女无视孟欣施,在沈琰礼面前装白莲花:“对了,我那天说的男朋友是假的,耳环其实是我爸给我买的。我单身。”
    孟欣施:呸!不要脸!
    正想骂几句解气,电话响了。
    孟欣施接着电话往外面走。
    她一离开,沈琰礼眼神骤冷:“她不喜欢你,别再出现。”
    都说沈琰礼手腕狠戾,女人所见的却是温文尔雅的男人,以为传闻有假。这时突然听到冷冰冰的声音,她表情僵硬:“沈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琰礼嘴角微扬,眼神阴狠:“如果做不到,我会替你想办法。”
    女人终于听懂了,吓得脸色惨白,颤声央求:“沈总我保证,保证不再惹孟小姐生气,我能做到,您放过我……”
    沈琰礼笑道:“言重了。”
    *
    中午吃饭时,孟欣施单手托腮,眼神恍惚,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一口没往嘴里送。
    她放下筷子。
    烦!
    小虎牙趴过来:“欣施姐,你心情不好啊?”
    “我妈让我相亲,烦!还说男方也在临城工作。”孟欣施无解道:“你说她们三姑六婆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呢?一个群消息,全国各地的单身汉都能被精准定位!”
    小虎牙说:“家族群不都这样吗?我妈她们的闺蜜群那才叫神通广大,连我前男友现任的孩子在哪生的都一清二楚!”
    “唉!烦死个人儿!”
    “欣施姐,你才二十五,伯母就开始逼你去相亲啊?”
    “可不嘛!还说什么过了三十就找不到好男人了,说得跟没过三十就能找着似的。”
    “其实这事儿我觉得伯母说得对。”小虎牙一顿分析:“你想啊,你现在二十五,跟你相亲的就是同龄人,也都是年轻帅哥。等你三十……”她急忙强调:“你肯定还是貌美如花!可男人就不一定了啊,他们男的迷之自信,个个觉得自己是超模,身材发福还不自律,那啤酒肚,就跟怀了五个月似的!”
    小虎牙非常双标:“女人三十单身,那是眼光高,挑剔。男人三十还单身,那就是被挑剩下的!”
    这姑娘平时看着傻,聊起男人一套是一套的,比谁都精,孟欣施都被她说愣住了。
    小虎牙接着说:“而且爱情最佳时期就是三十岁之前,三十以后多巴胺退化,渣男进化,社会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精,简直就是地球上专门毁灭爱情的物种!人家找老婆都是为了生娃看家洗衣做饭的!”
    孟欣施突然想到沈琰礼,问:“那二十八呢?还剩多少爱情多巴胺?”
    “你指的是沈总吗?”小虎牙莫名其妙就猜中了:“如果是沈总,那就要另当别论啦。”
    孟欣施表情有点不自然,问:“为什么?”
    小虎牙说:“据我观察,沈总是那种对外人冷漠,对老婆温柔的人。就是只把温柔给一个人,像偶像剧男主角那样!一般这种看上去冷淡的人私底下肯定反差大,虽然我没见过,但我觉得一定是!”
    孟欣施非常困惑:“难道他不温柔吗?”
    小虎牙震惊脸:“你居然觉得沈总温柔?”
    孟欣施怔了怔,难道是错觉?
    她还想问什么,妈妈的电话打来了。孟欣施接起,敷衍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孟妈妈说:“这是大姑婆托人给你找的,博士生,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你爸说,咱家全是文盲,来个高知改善基因。”
    孟欣施翻白眼:“妈你没看新闻吗?俩博士生的娃考试从来不及格!所以这玩意儿说不准。基因最重要的是智商,跟学历没关系。”
    “那你给我带个高智商男朋友回来,妈妈保证不管你。”
    孟欣施:“……”沈琰礼智商无敌高,可她也配不上人家,带不回去啊!
    她抓抓头发:“行了行了,我好好相,不合适的话我可直说的啊。”
    “行,但你说话注意分寸,不能得罪人,别让你大姑婆难做。”
    孟欣施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挂了。”
    *
    下午两点,沈琰礼来了餐厅。
    小虎牙说:“沈总,你找欣施姐呀?她出去啦。”
    沈琰礼问:“去了哪?”
    小虎牙:“相亲去啦。”
    沈琰礼皱眉:“相亲?”
    小虎牙低头算着账:“对呀,她妈妈托人给她介绍的,听说是个博士。”
    沈琰礼的气场天寒地冻:“约在哪?”
    小虎牙被老板的声音冻得抖了抖,赶紧停下手头工作,指指对面那家奶茶店:“就……在隔壁。”
    *
    沈琰礼见到了孟欣施和那个男人。
    他坐在玻璃窗外,视线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长相气质都很一般。但,四肢健全。
    保镖问:“沈总,要进去吗?”
    沈琰礼若无其事道:“回家。”
    半夜,沈琰礼高烧不退。
    他被紧急送往医院,之后又陆续烧了两天才有所好转。
    这两天孟欣施一直贴身守着。
    “是因为感冒吗?”她紧张又担心。
    沈琰礼只说了一个字:“你。”
    孟欣施鼻子一酸:“怪我。”
    沈琰礼眼神清明,即便面色苍白,他的眼睛也很有神。
    “阿施,别哭。”
    “我哪有哭!”孟欣施粗鲁地抹掉眼泪:“我这是被你吓的!怎么叫你都不醒,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沈琰礼抬手帮她拭泪:“我睡着了。”
    “你那是睡着吗?你那是昏迷!”
    沈琰礼笑望着失控的女孩。
    她刚哭完,脸蛋红扑扑,异常妩媚动人。
    这世上也有人会担心他的生死,会心疼他,为他掉眼泪了。
    很久以前,在孤儿院里,他死里逃生许多次,醒来永远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后来遇见了母亲。
    母亲没发病的时候待他极好,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她。即便后来因为妹妹的照片被母亲责罚,他也没想过背叛沈家。他心想只要好好守着妹妹,母亲就不会再生气。他把妹妹所有的照片都收集起来,帮母亲好好保存。
    后来见到了照片里的女孩,他开始动摇。如果她回到家,父母还会不会留他?他渴望家,渴望有家人,尝过幸福的滋味,他再也不愿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的恐慌。
    他潜意识里不愿意对孟成悦下手,护着她,照顾她,不过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想继续留在那个家。
    当他遇到同样待他好的孟欣施,他对家的执念突然减轻了。
    他时常设想,如果那套房子里只有他和她,算不算是家。
    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可他能给她什么?钱,物质?
    他无法抱着她奔跑,无法带她周游世界。
    这破身体,连照顾她都做不到,更别说陪她做正常情侣间简单快乐的事。
    可是,他根本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阿施,你喜欢他么?”沈琰礼突然问。
    孟欣施:“谁?”
    沈琰礼:“那个跟你相亲的男人。”
    孟欣施摇头:“不喜欢。”
    沈琰礼顿了两秒,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孟欣施盯着他。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的内心防线早就彻底崩塌。只不过一直在找借口回避承认这个事。再不说,她怕会后悔一辈子。
    孟欣施:“你这样的。”
    不等沈琰礼回答,她垂下脑袋:“我知道,你喜欢努力上进的女孩,我只是条咸鱼,但——”
    沈琰礼打断她:“所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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