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薛家集回榆阳县城,要走上三四里路的山路。
    山路崎岖难行,却也幽静无人。
    李向阳二人边走,边喝着酒。
    吴心观为着先前李向阳说他性格顽劣之事,有些忿忿不平,与吴心观理论道:“李向阳,你回头要找借口,能不能别拿我来说事?你拿我说事也就罢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怎么就性格顽劣了?顽劣的是你好吗?再说了,我一个道士,读什么书!”
    李向阳咽下口中的酒,酒似火线入喉,让他忍不住咧了咧嘴。转头看向吴心观,见他那张面白无须地俊朗脸庞上,神情有些愤懑,心底愁绪顿时一扫而空,勾唇一笑,道:“这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人生道理,一半在书中,一半在脚下!你若不读书,日后怎么去行走江湖,游历天下?还有,这读书也能让人开阔眼界,开阔心胸,你看看你,不过就是一句性格顽劣,你就记到现在,这都是书读的不够多的结果!”李向阳说得理直气壮,吴心观满心不服,却又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瞪着眼睛盯着李向阳,然后拿起葫芦就往自己口中咕咚咕咚一连灌了好几口。
    二人正闹着的时候,一人一驴顺着山路迎面而来。
    驴是黑驴,个头不大,眉心长了一撮白毛,很是显眼。
    驴背上,是个年轻男子,灰衣长衫,束发戴冠。
    李向阳看向他的同时,他也望了过来,二人目光一触,同时点头一笑,接着,擦身而过,各自离去。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后,李向阳猛地停下,转头望向那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一人一驴,微微皱了下眉头。
    “师兄,这个会不会就是洪伯说的那个书生?”吴心观在旁悄声问道。
    李向阳点头:“很有可能。”说完,顿了顿后,又加了一句:“还有可能是薛家集那位秀才先生。”
    吴心观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小声建议道:“要不跟上去瞧瞧?”
    “好!”
    ……
    二人随即尾随上前,出于谨慎,二人并未过于靠近,只远远缀在后面。
    只见这一驴一人顺着山路,行至离薛家集大概还有一里路左右的一个岔路口时,停了下来,片刻后,拐上了旁边的岔路。
    那岔路,是去另一个村子的。
    这一人一驴顺着这条这岔路又走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后,便到了一处山岗上。过了这个山岗,下面便是那个村子了。
    这路,不久前李向阳二人才走过,所以十分清楚。站在这山岗上,往下望,此时正能瞧见村中炊烟四起,阳光下生机遍野的美景。
    不知那一人一驴是否也被这美景给吸引住了,竟在那山岗上又停了下来。
    后头的李向阳二人见他停下,只好也跟着停了下来。
    微风拂过山岗,嫩叶在阳光下轻舞。
    山野的味道,让人胸中舒畅。
    “二位公子出来吧!”骑驴男子突然拽着缰绳转了个身,笑着望向那幽长山道上的某处。
    李向阳看着那道身影,不由皱起了眉头,伸手揭下胸前符箓,走了出去。吴心观也随即现身。
    “你是怎么发现的?”李向阳有些想不明白。他已经足够谨慎,不仅不敢靠近,还用了隐踪符。却不曾想,还是被此人发现了。
    是他有何秘术呢?还是他境界高深之故?
    对面驴背上的男子笑而不答,转而问道:“二位跟了我这一路,可是有什么事?”
    李向阳点头道:“是有些事。阁下可是秀才?”
    驴背上的男子神情微微一愣,接着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向阳隔着阳光错影盯着他看了一会后,也反问了一句:“阁下好像不是本地人吧?这是要去元村做什么?”
    “四处走走,看看风景。”驴背上男子笑答:“二位公子要同行吗?”
    李向阳略一沉默,笑答:“也未不可!”说完,便与吴心观二人迈步向前。
    走到近前,李向阳看了看这驴背上的年轻男子,又看了一眼他身下的黑驴,而后又转眼去瞧那山岗下的风景,轻声感慨:“真是一番好春光!”
    年轻男子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中,似有流光闪动。
    “阁下可有听说最近这附近总是有姑娘失踪的事情?”往下走时,李向阳状似闲聊一般,开口问道。
    年轻男子牵着驴,漫步一边,神色丝毫不变,点头道:“听说了。”
    “阁下对此事可有什么见解?”李向阳又问。
    年轻男子看向他,道:“不是说是河神娶亲吗?”
    “读书人也信这般言语吗?”李向阳诘问他。
    年轻男子笑了起来,问:“公子从何看出我是读书人?”
    “既不是读书人,阁下又为何要装秀才,在薛家集当个先生?”李向阳兀地停了脚步。
    年轻男子眼底有一抹光猛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了下去。他脸上笑容依旧从容,道:“岂能事事都有为何!兴之所至,顺兴而为罢了。”
    “只怕阁下不是顺兴而为,而是筹谋已久吧?”李向阳声音略沉。
    他这话音刚落,年轻男子身下的黑驴突然像是受惊了一般,猛地扬蹄就往李向阳身上踹去。
    李向阳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后,冷冷瞧着那黑驴在年轻男子手中重新安分下来,而后道了一句:“看来阁下这驴是想他的老伙计了。”
    年轻男子低头看他,微微一笑后,道:“看公子似乎也无意这山野春光,既如此,那我们便各走各路吧!”说完,赶驴便要离开。
    李向阳正犹豫要不要拦的时候,心性要直接很多的吴向阳却已率先一步,拦在了黑驴跟前。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吴心观有些不满地朝着李向阳瞪了一眼后,又立即朝着这驴背上的年轻男子喝问道:“我问你,那些姑娘呢?你把她们都藏在哪里了?”
    “姑娘?”年轻男子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疑惑之色,接着疑惑变成惊怒,而后又是微微一笑,先前那些情绪一扫全无,只剩淡定从容:“看来二位怀疑是我将那些姑娘给掳走了!有证据吗?”
    吴心观愣了一下,接着就要将洪伯说的那些都抖出来,李向阳清楚吴心观性格,未免洪伯遭人记恨,连忙抢过话头,道:“有无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你们了!”
    “那你们打算如何?”年轻男子笑着反问。
    李向阳看着他,微微侧头想了想后,一脸认真地答道:“要不,先擒了你?然后拿你去县衙与你那同伙做个交易。”
    年轻男子听后,脸上笑容消失,而后同样一脸认真地问道:“那要是他不肯呢?”
    李向阳微微皱了下眉头,吴心观则是愣了一下。
    这时,年轻男子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的笑声,刺破了这山岗上的宁静春光,惊起林中飞鸟三两只,扑簌簌地往远处飞去。
    “小小年纪,就已迈入中境,真是不错的修道苗子,可惜拜在了流云观这种小破道观里。要不跟我走吧?保证你们能在百年之内迈入上境!如何?”男子坐在驴背上,身子微微前倾,深邃的目光盯着他们,充满了诱惑。
    百年之内,迈入上境!
    还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呢!
    “真是让人心动!”李向阳笑着呢喃了一声,而后,忽然笑容一收,认真道:“不过,你要说流云观是个小破道观,我可不同意!”
    男子笑着点头:“能理解,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嘛!”
    “你骂谁家是狗窝呢!”吴心观终于忍不住了,撸袖子就准备上!
    李向阳一把拉住了他。
    “要动手了吗?”男子看着他们,轻笑着问。
    李向阳微微垂眸,看了看他身下那头黑驴,而后抬眼问:“你们掳走那些姑娘,目的是什么?”
    男子好似没听到一半,自顾自地又说道:“我觉得你先前的提议不错,趁着我现在只有一人,先擒了我,然后拿我去和我那同伙做交易,拿我换那些姑娘,谁也不亏。你们不打算试试吗?”
    吴心观在旁蠢蠢欲动。
    李向阳却在这时,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真是无趣!”男子看着二人,神色间多了些失望之色:“既然你们不动手,那我便动手了!”话落,男子身形猛地化作一大团黑雾,朝着李向阳二人一涌而去。
    李向阳二人见状,一人出剑,一人甩手便是一大片的符箓。熠熠金光从那些符箓之上接连绽出,瞬间连成一片,挡在了二人之前,与那团黑雾撞在了一处。砰地一声闷响,那十数张符箓一下子就有一半碎成齑粉。金光只阻隔了眨眼功夫,就瞬间被黑雾撕裂。
    这时,吴心观的剑光也到了。月白剑光,璀璨如日。
    二者一触,黑雾在剑光中燃烧,剑光在黑雾之中消磨,滋滋之声不断。
    就在此时,李向阳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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