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之中,明月隐去了半边只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月光之下一条红色的火龙一直从一端的尽头蔓延到另一端,满街红灯,映得红街如同白昼一般鲜活,热闹。
    小摊贩们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推着装满货品的小车。比起北都的那种繁华,这里则更像是一个另外的世界,却只在夜间存在。
    如果不是看着灯火一盏一盏从街头点到街尾,我或许也不会相信,眼下这条如此美轮美奂的灯海会是方才的安静模样。
    “下午的爆炸声,然后,就发现了你们。”末影小酌一口,轻笑道。
    “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是红珍巷的方向。”末影举着酒杯的手朝着南方指了指。
    “这儿晚上还有烟火么?!”鹦歌看到远处的天空闪过一串烟火,好奇的扒着窗子惊叹道。
    我从窗外一回头便看到末影眼中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紧接着就听见末影不紧不慢的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事没办,等会再来寻你们。”
    小雾川埋着头,自顾的吃着,对于末影的话充耳不闻。等到他将桌上的菜都扫荡一空之后,他疑惑的问道,“无名。。。和那个家伙呢?”
    鹦歌无奈的眨了眨眼,“他们都走了半个时辰了。”
    我叮嘱了鹦歌几句便悄悄的跟着末影出去了。
    末影似乎对红街特别的熟悉,我虽然努力以最快又不然他发现的速度跟上了他,可奇怪的是,转了几个弯后,末影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就和之前在藏香阁门前看到的莾海如出一辙。
    有密道?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可等我赶到仔细一看,却发现这次的情况与上一次根本完全不同。
    末影竟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我立刻冷静下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也许这只是某个我不知道的江湖伎俩。
    我有些落寞的重新回到了人声鼎沸的红街上,才走了几步,一声响亮的铁块敲击声便吸引了我的注意。
    人群中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周围一圈的人都默默的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隐约间竟感觉那男人朝我这边瞥了一眼。
    神间?!
    我再定睛一看,原来他们的身形并不相像。
    看到银色面具,差点还以为是神间追来了。我深吸了口气,不由得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那男子低沉的嗓音喊了句,“我来。”人群立马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不对,这声音,分明就是在哪里听过。
    我这才把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人群的中心中去,“这是在做什么?”我问边上一人。
    “这老道摆了个阵,谁能破阵便得一物。”
    “是什么宝贝?”我愈发好奇起来。
    那人正要作答,便听闻那老道士高声道,“侠士要什么,只要是我这屋内的东西,你皆可任取一样,我老道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你这儿的东西,我都瞧不上。”
    众人哗然。原本这短短时间破了这老道士的阵就足以令人咋舌了,可这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饶是前一秒还对其有几分敬佩之情的老道,此刻也有些微怒,他刚想质问,没成想那人却微微一笑,用灵力在老道耳边轻声道,“我要你。”
    “慢着!”
    来人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女子,老道疑惑道,“姑娘有何高见?”
    “若是我也能破此阵,是否也能许我相同的心愿。”
    老道士看了一眼那男人,那男子淡淡的开口道,“随意。”
    难道我这阵竟平庸至此,竟连着两回被人轻易破解?老道的心中暗自犹疑着,可面上却仍是恭敬的说道,“姑娘,这房内任何一物,你选吧。”
    这老道说的倒是不错,这房间不大,可里面的宝贝却是不少,虽然和小雾川的宝库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摸摸这个,瞧瞧那个,走了两圈之后,道,“我决定,我要。。。”
    众人皆翘首以盼,还有人好心的提点我道,“姑娘,那个翡翠杯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
    “夏威,我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姑娘,要我说,你就拿墙角那幅画,那可是李仙人的墨宝,价值连城啊!”
    最后,我指着那男人对老道说,“我要他!”
    众人惊呼,议论纷纷。
    男人探寻的目光逐渐变成嘴角玩味的笑意,“我可不属于这老道。”
    我径直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可这老道也不属于这房内任何一物吧。”
    男子在听闻这一句话后,轻蔑一笑,反倒是老道士,一滴冷汗瞬间便掉落了下来,难道又是来追杀我的?看这情形,莫非是两股势力么。老道士飞快的在脑海中回顾着自己近几月来的行径。
    “老道,你有何看法。”男子突然发问道。
    “我。。。敢问两位英雄,究竟要老道做什么既然两位破了阵,这屋内的东西两位又瞧不上,老道我言出必行,那把这赌约换成一件事情倒也无妨,只要是我老道能帮上忙的,自然是乐意效劳,不过在此之前,我总要先知道,二位所求何事。”
    男子走到一旁提笔上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字,然后将纸笔递给我。
    男子衣袖间带出一股清香。我猛的惊醒过来,这味道。。。不就是之前我身上的那个香气么。
    老道看完两张纸条,瞳孔猛的一缩,一脸的不敢相信,轻声自语,“十年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在红街再一次看到这三个字。”
    我疑惑的向一旁的男子看去,那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全身的灵气都被隐藏的很好,功力深不可测,我慢慢往下看去,只见其披风之下。。。那人瞬间感应到我的灵识。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用灵识探寻别人的灵气的时候,要先把自己的隐去么。”
    我猛的被吓了一跳,一道熟悉声音清晰的在耳畔乍现,就仿佛那一瞬间周围一切的噪音都消失了一般。这不同于刚才他用灵气对老道说的话,这一句只说给了我听,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这次,不要指望着,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轻易的放过你。”
    “道年!”我有些吃惊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那熟悉又带着一点陌生的声音就像一滴清泉入海,泛起的层层涟漪却突然引得大海沸腾,心中有一股欲挣脱而出的冲动,那日北都与接线人接头之后,我便时常幻想我和他再见的场景,却从没想过,会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我隔着面具再一次认真的向他望去,他的脸消瘦了一些,露出的下巴还有一些胡渣,原来时间隔了这么久,久到我竟没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隐约之间听到老道的声音,“大家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走走走。”
    “嘿,老道,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好歹也让我们知道知道那纸上写的是啥吧的。”
    “就是就是。”
    “两位的事情,恕老道无能为力。”老道关紧了店门,这才神色严肃的对我们拱手道。
    “你以为我来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
    要不是正好在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也许道年早就在破完阵的那一刻便将这老道士掳了去。
    “你!”老道话还没说完,道年一掌劈在他的脖颈后方,老道士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两个黑衣人瞬间轻巧的破窗而入,“把他带回去。”
    “是。”
    “至于你。。。”听着道年的语气,竟是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思。
    “你抓这老道士干嘛?”我率先转移话题,见他不说话,我小心翼翼的问,“御龙使?”
    “领路。”他回答的很干脆。
    “这么久不见,御龙使的脾气倒是长进不少。”我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继续道,“你都不知道,那风陵渡真的是太大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说的地方。。。”
    “迷路?”他挑了下眉,“每次溜走的时候,我看你的认路本领倒是很强。”
    我刻意别开他的话,“对了,蕴龙潭怎么样了,冬凌她。。。”
    果然,一提到冬凌,道年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她很好。”
    “那就好。”我由衷的吁了一口气,一路以来一直在心底的那道担忧终于烟消云散了,可没等我缓回那口气,却听道年问道,“我的行李呢。”
    “在。。。在风陵渡。”
    那道射过来的灼灼目光就似乎要把我看穿一般,道年一字一句的道,“风陵渡哪里。”
    “一个。。。小当铺里,我可没有把你的东西给当了换钱。”我忙辩解道。
    “当铺?”道年的眼神突然换了一种颜色,“里面的金簪呢?”
    “还在,还在!都在!”我点头道。
    “最好是还在,不然后果,你知道的。”道年捏了捏眉心,温下声音道,“迷路这种烂借口,下不为例。”
    “冬凌的令牌。”我将怀中的谷主腰牌交到道年手上。
    “怎么会在你这儿?”
    那日在莾海之上,为了以防万一,只得对小雾川说那是一个替换的假货,可蕴龙潭的谷主腰牌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够仿制的,冬凌应该是小雾川在蕴龙潭唯一认识的人,大概就连道年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北都的事情还没有完结,末影的目的也尚且不明,此刻还不是跟道年坦白一切的最佳时机,“你留个地给我,等安顿好他们,我再来找你,如何?”
    道年最终还是在我的死缠烂打中败下阵来,“如果再有一次,下一次我就用九天玄铁把你死死的栓在我眼前,让你寸步难离。”
    “好好好。”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忙点头称道。
    “拿着这个。”说着,道年瞬间从衣袖间掏出了一个东西便直接丢到了我怀里。
    “这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从方才暗卫们进来的窗户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呼呼的风声中。
    我在附近晃悠了一圈,正好遇见莾海纸条上的几样东西,于是便顺手买了。
    那摊位围的人少,小贩见我买的多,便好奇问我去哪。
    “悔月峰。”我直截了当的道。
    “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想着去那种地方,那个地方可是九死一生。”小贩虽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却突然强烈起来。“我就说,姑娘无缘无故的为何要买这种东西。”
    我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上那株样子奇特的草,起初也是见那草的样子似乎从未见过,于是便好奇一问,没想到正是莾海留下的纸条中的一样,“这阙崇草有何用?”
    “这。。。姑娘竟不知么?”
    我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不过是替人来采买。”
    小贩作知道了的样子点点头,然后才道,“这是只长在我们这一片的一种毒草。”
    毒草?我一听,连忙松开了手。
    “现在是没有毒性的,它的毒性只在它用明火燃烧之后,那个地方深冬之后,是最凶险的时候,先是气候诡异,白天日出时炎热如夏,到了夜间便寒冷异常,想要抵达那个地方就需穿过一片极其阴森的密林,林间有各种毒虫蚁兽,很多人都死在了这里,所以那林子也叫死林。这阙崇草便是用在了这里,夜晚放置在周围可防止那些毒虫。”
    “对人可有害?”
    “自然是有的,所以一般人就算是为了驱虫也不会特意去买这种草,我这才会多问一句。”
    看来这小贩对悔月峰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眼下我正缺份关于悔月峰的情报,“虽然我是替人来采买,可那个地方的事情是否能请详细告知?”我学着小贩对悔月峰的称呼道。
    “能穿过那片死林的人,百年来寥寥无几,反正我在红街这么多年是从未听过有谁进了那个地方之后还能活着命走出来的。”小贩继续道,“密林之后便是白河,水如其名为银白色,白天阳光一照,水便蒸腾化为毒气雾瘴,所以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前行最为稳妥,不过白河之上有一处地方极为凶险,如果在哪里看到了传说中的鬼火,那。。。”
    “如何?”
    “遇鬼火者,从无生还。”
    离开的时候,那小贩追上前来塞了我一个锦囊,“姑娘照顾了我的生意,这个算是我白赠的,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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