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过你的城,你走过我的路,我听到一首歌,你忆起一场梦。
    佛前经过千百遍,换来今世重相见,哭笑恩怨前尘欢,似水流年半生缘。”
    病床上,家欢暮然惊醒,如梦一场悲欢,看着空荡的房间,豪华苍白,冰冷如没有一丝温度,仿若当年独身泅经的那条湍急的大河,流波刺骨如冰峰般滑过她的身体,带有的不仅是体温还有她的所有所有……
    仿佛人生的一道分折线,当年家欢经过那条大河,便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如孤儿般漂泊世间。如今,她在这间冰冷的病房中醒来,恍如历史重演,经历生死后**再度转折,甚至有些不堪。
    物质仿佛河边的砂石,离不开却也很咯脚,她想不屑的将这一切一脚踢开,可除此之外她的生命中还能剩下些什么?!
    司柏宁的爱?这似乎早已变成了笑话。肖一诺的婚姻?那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赵年恩的亲情?家欢不敢奢望。友谊?又在哪里?!
    家欢心中狂风骇浪,脸上面无表情,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不知为何这墙壁竟也变成灰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护士走进来,递给家欢一只体温计:“量下体温。”
    家欢默默接过体温计放进腋下:“我能出院了吗?”
    “这个你问大夫吧,不过你刚醒,最好多休息几天。”护士说完,片刻接过体温计看了眼,道,“体温正常。”
    家欢望着护士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心头微微一触,感慨平凡的人生又何尝不美好。
    赵年恩和肖一诺争执过后,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顾佳佳思索返回家欢病房,见家欢脸色红润些,微笑着问:“感觉好些了吗?”
    “是的,大难不死。”家欢勉强说笑着,顾佳佳听了心里发酸,新婚妻子尚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肖一诺却在那边与沈安安缠在一起,这着实让顾佳佳心中不忍。
    “快别这么说,你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顾佳佳说着,心中犹豫要不要将沈安安的事告诉家欢,看肖一诺坚定地表情,顾佳佳感觉事情迫在眉睫,可一想到家欢大病初愈,又担心他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家欢看了顾佳佳一眼,笑了笑:“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呃……”顾佳佳一怔。
    “说吧。”家欢平静道。
    “是这样,那个沈安安——”顾佳佳依然有些犹豫,却被家欢笑着打断。
    “她不是问题。”家欢道:“我说过的她是赝品自然知道真品在哪里。”
    顾佳佳张大了眼睛:“你是说,你知道真正的安安在哪里?”
    “对。”家欢点了点头:“就是我。”
    “什么?1顾佳佳大叫一声:“你?”说完,伸手捂住嘴,紧紧盯着家欢。
    家欢长出一口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
    家欢沉思片刻,决定将自己的身世告诉顾佳佳,她用最平静的语气诉说着曾经那段噬骨惊心的经历,父母为了筹钱给她治病而发生意外去世,姐弟二人被人追杀,逃跑途中遇到遇难的肖一诺,之后流落街头又差点被剜去双眼成为乞儿……
    顾佳佳终于忍不住坐到床边,拉着家欢的手,没想到自己眼中的贵族千金,公主一般令人羡慕的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刻骨的童年往事。
    顾佳佳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亲身经历这些,是否能在接连的打几下,坚强的走下去,直到遇到司柏宁。
    家欢感受到顾佳佳掌中的温度,只觉温暖无比,眸中渐渐泛起点点微光。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心,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坚硬起来,那臆想中汹涌的泪水也没有如期而至。
    “我去告诉肖一诺1顾佳佳紧了紧手,义正词严,瞬间化身成家欢的守护神。
    家欢感动的反握了握她的手:“不用着急,我还没考虑好。”
    “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肖总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这就去说,让那个假货早点滚蛋1顾佳佳得知家欢的身世之后,越发憎恨沈安安。这个女人冒充家欢的身份接近肖一诺定是不怀好意,恨不得立即将她的面具撕破。
    家欢垂下头,声音苍凉:“他心里认定了安安,可安安心里却并非如此。”
    顾佳佳止住脚步,蹙眉转身看向家欢:“你,你不喜欢他?”
    “从见到司柏宁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今生与他再不可能分开。”家欢抬头望着顾佳佳,忽而挑起唇角笑了笑:“他爱不爱我,与我无关,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是——”顾佳佳不知该说什么,“你跟肖总……你们……”
    “我们的婚姻是一场公开的协议,他不爱我,勉强用安安的身份博得他的爱,对他对我都很不公平,当然我也并没有爱上他,所以,还是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为好。”家欢说完闭上眼,微微点了点头。
    “不!难道你眼睁睁看着那个假冒你身份的女人,在一诺身边图谋不轨吗?1顾佳佳心里着急,说完才发现自己竟直呼“一诺”这个亲昵的叫法,瞬间脸红了起来。
    家欢早就看出来顾佳佳喜欢肖一诺,此时听了,忍不住轻笑一声:“不用急,现在她还没有机会伤害肖一诺,重要的是肖一诺需要的是一个真爱他的人,而不是一个身份。”
    顾佳佳听出家欢话里有话,不由得扭捏起来,低头躲着家欢的目光,脸颊越来越红,嘴里支吾着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赵年恩推门走了进来,见家欢面带微笑,忍不住欣喜道:
    “家欢,你感觉好些了?”
    “赵伯父,辛苦您每天照顾我,我好多了。”家欢向前欠了欠身,望着赵年恩道。这段时间赵年恩的倾心照顾,她不但看在眼里而且记在心里,隐约中感觉赵年恩并不像司柏宁说的那样残忍嗜杀,骨子里反而有一种温情在流淌。
    赵年恩身材肥硕,而且很明显并没有研习过什么快速杀人的技法,不论从身形,体力,技巧来看,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杀死身材高大精通搏斗的托马斯。
    况且,托马斯又怎么会给敌人接近自己的机会呢,赵年恩之所以能收到邀请,并且与托马斯联姻,自然是托马斯极为信赖的人!
    想通这一点,家欢心里如释重负,看来事情不能只听司柏宁一面之词,况且家欢再回舍洛克堡时,见到的满屋狼藉也足以证明司柏宁在说谎。
    赵年恩见家欢发呆,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现在身体刚好,再多休息一下吧。”
    “我想见肖一诺,他来了吗?”家欢忽然开口,赵年恩吃惊的怔了片刻,才拍拍手笑了起来:“大夫说让你吃得清淡一点,所以他特地出去给你买粥了,估计再过十分钟就该回来了。”
    家欢点了点头,看了顾佳佳一眼,沉默不语。
    顾佳佳感觉有些尴尬,红着脸看着赵年恩:“赵总,要不我先回去?”
    “也好。最近一诺要经常过来,公司里你多费心。”赵年恩很客气地站起来,目送顾佳佳离开。
    家欢沉思片刻,等赵年恩重新坐好,道:“我想离婚。”
    赵年恩听了,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家,家欢,你没病糊涂吧?刚才不是还想见一诺呢吗?这,才刚结婚,怎么就……”
    “经过这一场生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家欢望着赵年恩,眸中清澈波澜不兴:“那就是做人必须要诚实,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自己的生活,诚实的选择爱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诚实的做最真的自己,只有诚实面对才能得到最真实的快乐。”
    片刻,赵年恩若有所思的问:“你不快乐吗?”
    “自从爹地去世,我的生活中便充满了欺骗与伪装,我看不清每个人面具下的脸,听不懂他们心底真实的声音,当我试图去剥离这些伪装的时候,仅仅只是一角,便足以震撼我的心。那些我最爱的,曾经以为也是最爱我的人,全部都变了样子。”
    家欢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快乐,有的只是遗憾伤心和无奈。”
    赵年恩听完,陷入一阵沉思,此时,他已经知道在股市上出手收购肖恩实业的人是司柏宁,同时也知道了另一个及时出手挽回局面的人是谁。
    赵年恩本以为自己会陪着那人将这场戏演下去,可此时,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忍。赵年恩唇角颤了颤,吼中发出一股空气流动引起的颤响,还为成声,肖一诺拎着保温袋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很明显,肖一诺并非心甘情愿去买外卖,他随意朝病床一瞄,见家欢正看着他,心里咯噔一下,毕竟是因他驾车才出的意外,肖一诺对此依然满怀歉疚,对家欢挤出了一个勉强算是微笑的微笑。
    “醒了?喝点粥吧?”肖一诺说着,将保温袋打开,动作利落娴熟,俨然从冰山化身成了暖男。
    肖一诺将粥端到家欢面前,本想亲自喂家欢,可一想到之后还要跟家欢提出离婚的事,又不想太过亲昵,转而将粥碗递给了赵年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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