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过多的渲染和匠心,易寒在最平凡的动作里创造不平凡。
    一时之间,刘师傅和三位学徒都忘我的沉浸在这一幕中,毕竟这几乎登峰造极的手艺,他们或许一辈子也难以再次亲眼目睹。
    “唉?你们都在啊?怎么……”
    冯琨拿着摩托车车钥匙,小步跑来,才进棚子里便看见刘师傅四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宛若魔障。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易寒手下的茶叶。
    冯琨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不敢去打扰这诡异的沉默。
    只剩下柴火的轻微炸裂声,和火苗舔舐锅底的沙沙声。
    起锅、摊放。
    最后的动作行云流水,宛若山水画最后的提笔,有种说不出的洒脱与惬意。
    “呼……”
    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从易寒口里吐出,易寒闭眼后重新睁开,双眼恢复了平静,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低调下来,与刚才判若两别。
    “易兄,哦不,易师傅,你这茶……”
    刘师傅脸色有些涨红,宛若发现心爱玩具的顽童。他看着摊放在易寒身边,还散发着热气的毛茶,心里痒痒的,想去近距离摸摸,又担心自己手上的汗水破坏了茶叶的品质。
    一时间十分的忐忑。
    冯琨毕竟在社会上跌摸滚打了许多年,此刻稍稍一想,便大概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顿时放下心来。
    他也是忙坏了,等派人把炒茶厂的发电机修好后,这才记起没给刘师傅打招呼,刘师傅他们压根不知道有易寒这号人!
    他也知道文人相轻的说法,这些手艺人看似待人温和,但心底都对自己无比自信,要是闹得不好,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正常的事。
    所以他才连忙赶来,就怕这两位炒茶师傅发生矛盾。
    毕竟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他!
    而且此刻,当他看到易寒现场炒出来的茶,心底隐隐的担忧也彻底消散,心情一片大好。
    “咦?易师傅,你做的茶怎么被打翻了?”
    忽然,冯琨看到散了一地的毛茶,有明显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不由十分疑惑。
    他猜到一种可能性,顿时目光凌厉了起来,扫视着那三个正是年轻气盛的学徒。
    “不,不是我们……”
    三个年轻人顿时有些慌张,连忙解释。
    “冯,冯老板?你刚刚说什么?这,这茶是……”
    刘师傅听出了冯琨话里的意思,抬起头来,目光闪烁不定,脸都臊红起来。
    易寒咳嗽一声,也为自己刚刚莫名其妙的发火感到愧疚,此刻也就解释道:“哦,这茶本来就是我做的。”
    “换句话说,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位无名高手。”
    ………………
    “哎呦,终于炒完了!”
    月明星稀,薄薄的月晕围绕在玉盘周围,如画沙般垂下如水月光。
    易寒揉了揉腰眼,有些疲惫的起身,只见手上满是茶青,绿了一片,就连那张很干净的脸庞都有些倦容,眼睛不复明亮。
    时间已经到凌晨了,棚子里那颗从山下牵上来的电灯有些昏暗,忽明忽亮。
    冯琨、刘师傅和那三位学徒都还在,只不过他们也是一直打着哈欠,眼角带着眼屎,明显也快扛不住了。
    从中午开始,他们便一直炒茶到现在。
    只不过冯琨、刘师傅这些人偶然看向易寒,目光居然带上了些恐惧,宛若看着个怪物一般。
    普洱一年四季都可采茶,大致分为春茶、二水茶、谷花茶和阳春茶。
    不同时节、不同地种出来的普洱,产量便不同。
    冯琨承包的这方茶园山,山顶一共13亩上等茶园,出茶量还算均匀,今天第一天采一亩地大概采了25斤茶叶,共计325斤。
    或许对于机器杀青而言,325斤茶叶并不算什么,但若是要人工,靠着炒茶师傅亲力亲为,那这就是个恐怖的任务量!
    实际上在来之前,刘师傅非常担心自己能否将所有茶叶加工出来,他跟冯琨也合作不少年了,深知这批茶叶对冯琨的重要意义。
    而且他带的三个学徒也还没出师,刘师傅也不敢让他们来尝试,顶多打打下手,搭个台子、烧下火。
    但是,他一切的担心都在这个叫做寒的年轻人出现后,烟消云散。
    325斤茶,易寒他一个人就杀青、揉捻了足足240多斤!
    完全是刘师傅的三倍多!
    而且毛茶的质量始终保持着几乎完美的状态,没有半点差别!
    三个刚大学毕业,还觉得可以征服全世界的年轻人顿时老实了下来,刘师傅也对易寒多了些尊重。
    不是尊重他的年纪,而是易寒这门手艺。
    达者为师,不分先后。
    而那冯琨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本抱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想法,去了趟茶坝镇,没想到居然捡到了宝。
    他现在对易寒的态度,就差立个牌位,将易寒供起了。
    “好了,两位师傅今天辛苦了,要不吃点夜宵?然后我送你们去歇息……”
    出了棚子,冯琨恭敬的打开车门,当然这次就不是摩托车了,而是他用来在各个地方奔跑、偶尔收购点茶叶的吉普车。
    “夜宵就算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刘师傅毕竟上了年纪,精力有些不足,此刻眼袋很深,只想捂着铺盖大睡一场。
    “我也是,直接回吧。”
    易寒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主要是穷。
    “好咧!”
    冯琨一关车门,看着留在棚子里的三个年轻人,大喊道:“明早茶农采茶的时候你们看着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上车挂挡、拉手刹,吉普车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而那三个年轻人却得睡着硬碰碰的板子床,明早还得早起,监督茶农们采茶。
    易寒躺在冯琨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
    房间有些简陋,只是个铝合金的简易房,靠近茶园山的半山腰,是工人们歇息的地方。
    出门在外,就要作好吃苦的准备,易寒也并没讲究。
    “240多斤,一斤加工费五元,一共就是1200多元。”
    易寒算着账,今天他这么疯狂的炒茶,甚至连如今的身体都隐隐有些吃不消,就是为了赚更多的钱。
    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吃苦。
    “二水茶的茶期只有三天左右,而且产量还会依次减少,三天下来,估计也就赚三千块左右。”
    易寒叹了口气,三天赚三千,看似不少了。
    但这批茶炒完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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